奥莉安娜在一阵悦耳的鸣响中醒来。

那种低鸣她在熟悉不过，那是海克斯水晶特有的节奏。

奥莉安娜的手臂上插着一根管子，连接着一台海克斯供能机，它让奥莉安娜再度动了起来。

她正身处一个像是实验室的地方，四周都是精密的机械设备和义肢组件。

“这里是……”奥莉安娜想要站起来，但能量还没有充满她的腿，她只能暂时待在躺椅上。

“你醒了，奥莉安娜。”是熟悉而令人安心的电流声，铜黄色的机器人布里茨走到了奥莉安娜身边。

“布里茨……这是哪……”奥莉安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晕，头部的记忆储存装置似乎还在复苏中，一段段记忆碎片在艰难地重新拼接。

“这里是我挚友维克托的家，他也是创造并发明我的人，你应该听说过他。”布里茨边说边调整着供能机的输出，帮助奥莉安娜快速恢复。

“大……大家呢？”奥莉安娜突然回忆起他们原本正在祖安下层战斗，他们五人与神秘独眼怪物之间发生了一场血战。

布里茨身体一顿，好像是身体里的零件卡壳了一下，它继续道：“扎克它离开了，它本来就比较喜欢独来独往。艾克被他的朋友们接走了，他这次战斗严重透支，可能要在床上躺很久，不过他们藏得很好，炼金男爵找不到他们的。我嘛，被维克托彻底维修了一下，你看我说话也流利了，手臂也修好了。”

布里茨说着展示了一下自己崭新的手臂，毫无铁锈，散发着好闻的新油漆味。

“主人呢？”奥莉安娜盯着布里茨的眼睛。

布里茨没有说话，一大一小两只眼睛交替闪烁。

“主人呢？”奥莉安娜微微起身。

“洛萨他……没有回来……”布里茨知道它不可能一直瞒住奥莉安娜。

奥莉安娜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

“那只眼睛……在我们逃走的时候……攻击了我们，洛萨为了救你……掉下了升降井。”布里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感到难以启齿，还是刚修好的语言中枢又坏掉了。

奥莉安娜没有反应，似乎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事实，她湛蓝色的眼睛半闭着，忧思满面。人偶若是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一定会惊讶自己居然无意间做出了一个非常自然的表情。

良久，奥莉安娜开口道：“我昏迷了多久?现在中层怎么样了？”

布里茨心里稍稍放松，看来奥莉安娜并没有受到太大冲击。

“你昏迷了两周，现在中层的毒雾情况基本控制住了，毒气蔓延得比预期慢很多。皮城有派救援队来，几个还算有点良心的炼金男爵也有出力救助平民，死亡人数统计近期应该会出来，大概不会达到千人水平。”布里茨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还有不少目击者宣称自己看到了一只青鸟在携着风卷走毒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来迦娜的信奉者要变多了。”

奥莉安娜一怔，她抬起手臂，手腕上的青鸟手环还在，小小的青鸟塑像轻轻摇晃，几欲飞翔。

“我要去找主人。”奥莉安娜突然道。

布里茨大惊，急忙阻止道：“不可以!现在下层的毒雾还没有控制住，也不知道那个独眼怪物和那个岩石巨人还在不在，现在去太危险了!”

尽管体内的海克斯能量还不是很够，奥莉安娜还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不行，我和主人签订了契约。”

“契约?”布里茨一愣。

“契约第五条，我不可以背叛主人，主人也不可以抛弃我，”奥莉安娜固执地道，“他履行了契约，我也一样要履行。总而言之，我必须去。”

“蠢货。”一个男人的讽刺声音传来，奥莉安娜抬头朝他看去。

合金甲壳织成的外套，脸上带着铜黄色的面具，浑身上下都是机械制物，只有面具后活动的眼睛还能证明他是人类。

“维克托……”奥利安娜一眼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他，虽然维克托很少抛头露面，但他的名声在祖安依旧是家喻户晓，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炼金男爵。

他是光荣进化运动的起源。

维克托公开宣称他鄙视凡人脆弱的**，他认为更耐用更强大的机械身体才是人类的未来。

“机械化的心脏永不停搏，也不受制于情绪。那为什么人类还要将性命托付给脆弱的血肉心肌?”

这是维克托的名言。

他的思想和理念在祖安获得了很多支持者，甚至因此出现了名为光荣进化的半宗教组织。不过维克托本人不喜这些没有主见就去盲从的乌合之众，所以他拒绝了成为这个组织的教主。

奥莉安娜不认为维克托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她并不讨厌维克托。

维克托虽然摒弃**，可他从来不强迫他人机械化，在祖安出现残疾或者濒死的难民时，他还会无偿地帮他们安装机械部件和义肢，让他们重获新生。

也正是因为维克托的善举，光荣进化理念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拥趸，甚至辐射到了皮尔特沃夫，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你叫奥莉安娜?”维克托摘下虹膜镜片，他似乎刚刚结束工作。

“是的……”奥莉安娜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和语气面对维克托，她显得有些局促。

“你全身都被机械化了?”

“是……”

“那为何你似乎还拥有愚蠢的人类情绪?”维克托厉声问道。

奥莉安娜直面着维克托：“我并不认为人类的情感是愚蠢的，这是我还身为人类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维克托走到海克斯供能机旁边，帮助布里茨一起调试，“就像你现在，跟一个白痴一样想回到下层去送死，没有海克斯水晶给你供能，你连我的实验室都走不出去。”

“这不关你的事。”奥莉安娜有点生气。

“你的命是我救的。”维克托冷笑道。

“对此我很感谢，但……”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维克托打断了奥莉安娜的话，他很快就调试好了供能机，将双手背在身后，“我只对你的身体感兴趣，给你换上机械身体的人是谁?”

奥莉安娜回忆起了那个名字，那个她无法忘却的名字：“科林·李维克，我的父亲。”

维克托微微挑眉，他若有所思地靠近奥莉安娜：“原来是他。”

“你认识他？”

“你父亲是很有名的工匠，我曾拜读过他的论文。”维克托眼里闪过一瞬即逝的惋惜，“他很有才华，可惜了……”

维克托抚摸着供能机里的海克斯水晶，手掌中连接处几道电光：“你不用谢我救了你，因为我救你只是出于想观察你的身体构造。不得不说李维克是一个天才，将你打造成这般模样，虽然有瑕疵，但已经非常接近我理想中的进化了。”

“维克托先生，我可否借用你一块海克斯水晶，我需要制作一个为我供能的魔偶。”奥莉安娜恳求道，她急于重回下层，去寻找洛萨。

“不可以。”维克托直接拒绝，“我的海克斯水晶并不多，每一块都很珍贵，都有实验安排，不能借给你。”

奥莉安娜低下了头，她的手臂微微颤动，发出金属的轻碰声。

维克托啧了一声：“近乎完美的身体，却还残留着多余的感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维克托!”布里茨制止道，“够了，洛萨是奥莉安娜的主人，也是和我们一起去了下层的英雄，奥莉安娜想去救他无可厚非。”

维克托看看布里茨，又看看奥莉安娜，沉吟一会儿后道：“你的主人是谁我不在乎，但你这么想要去救他的话，看在布里茨和李维克大师的份上，我可以借你一颗海克斯水晶。”

奥莉安娜的眼中再度绽放出湛蓝的光辉，她拼命点头：“谢谢你!”

“但是……”维克托话锋一转，“有两个条件。”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要给我提供制作你身体的设计图纸。”

“没有问题，我全都记着。”奥莉安娜并不认为那是什么秘密。

维克托满意地点点头：“第二，这枚海克斯水晶只是借你的，在你租用它的期间，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我不会去做违背我本心的事情。”奥莉安娜提防地道。

“放心，只是让你去跑跑腿之类的，我无法离开祖安和皮城，因此需要一个聪明且强大的助手帮我外出寻找一些东西。谁教这个我制造的铁皮人已经当祖安的大英雄当上瘾了，根本不听我的话。”维克托敲了一下布里茨的大肚皮，机器人尴尬地挠挠头，排气管吐出两道蒸汽。

“可以，契约成立。”奥莉安娜接受了维克托的条件。

“很好。”维克托拍了拍双手，“在你去下层找你的那个主人之前，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做个升级。”

“升级?”奥莉安娜眨了一下眼睛，“我不需要升级。”

“不，你需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奥莉安娜觉得维克托眨了一下眼睛，“所有东西都需要升级，变得更好、更快、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