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樊飞授意,苏琬珺已是足尖一点,解开了厉枭被封的昏睡穴。厉枭呻吟一声悠悠醒转,待看清两人之时,脸上却立刻露出凶狠之色。
樊飞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厉枭,你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樊某想要问你几个问题,还望你能够老实回答。”
厉枭目中凶光连闪,狠呸一声道:“姓樊的你这杀才,凭空坏了厉枭大爷的好事,现在居然还指望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奶奶的……真是白日做梦!”
樊飞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当下微颔首道:“青魔灵好一副铮铮铁骨,但樊某并非趁人之危、逼你配合,而只是想与你作笔交易罢了。”
厉枭嘿嘿一笑,斜睨着苏琬珺道:“哦?……做交易好啊,只要你小子愿意把老婆献上,让厉枭大爷好好享受一番,那就——呃!……”
苏琬珺岂容他口齿轻薄,不待听完早已指出如风,正戳在他喉下三寸。厉枭登时气息阻滞,胸痛如绞,嘴里嗬嗬连声的嘶叫起来。
樊飞静待片刻,这才出掌为他拍开胸前淤阻,接着一正色道:“厉枭,樊某不想跟死人做交易,所以还请你留些口德才好。”
厉枭喘口大气,惨笑着道:“……好啊,你厉枭大爷这辈子吃也吃过,喝也喝过,漂亮女人也睡过几百个,就算死也够本了,有种你就杀了大爷呀!哈……”
樊飞为之一哂道:“你虽然视死如归,却不知到了阴曹地府,又要如何跟杀人魔王交待?”厉枭面色一变,脱口叫道:“你!——难道小公主也落在了你的手里?”
樊飞淡淡一笑道:“须要怀疑吗?你认为区区一名无知女童,能逃得出樊某和岳啸川的手掌心吗?”
厉枭眼珠连转,冷哼一声道:“就算小公主落在你手里又怎样,华山派那班杂碎恨主人入骨,而你跟他们又是一丘之貉,小公主只怕注定是难逃厄运了吧?”
樊飞缓缓摇头道:“华山派之人并不知道那女童落在樊某手里,即便他们有所怀疑,樊某也可予以否认,他们终究是无可奈何。”
厉枭听得一怔,随即阴阳怪气的道:“哦?……你樊飞拼着受人怀疑也要保护小公主,这可真是奇了。”樊飞轻咳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条件交换、各取所需罢了,樊某当然也不会无的放矢。”
厉枭沉默片刻,似是在盘算什么,樊飞趁势又道:“厉枭,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杀人魔王予你托孤重任,你却这般轻贱性命,又岂是忠臣所为?”
厉枭登时一滞,终于迟疑着道:“你……我凭什么相信你?”樊飞一正色道:“樊某在此立誓,只要你肯老实回答问题,那女童在我这里便绝对安全,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斩钉截铁,厉枭虽然凶狠刁钻,脑子却不甚灵光,一时之间竟未听出他话里的破绽,神情也似乎有所松动。
樊飞察颜观色,已是胸有成竹,紧接着又道:“厉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樊某已经表现诚意,你还有什么顾虑?”厉枭深深吸了口气,终于闷声道:“……你想问什么?”
樊飞微微一笑,干脆的道:“一句话——令师宫无忌的下落。”厉枭脸色一变,打个哈哈道:“宫无忌……那厉枭大爷就有些难办了,毕竟天下这么大,他一个大活人的行踪岂是我能料定的。”
樊飞了然的道:“你只须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便可,不过若是你所言不尽不实,致使樊某一无所获,那么你所关心之事便恕樊某也爱莫能助了。”厉枭不禁大怒道:“姓樊的!你刚才不是说……”
樊飞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樊某所说自然作数,但前提是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么?”
厉枭狠呸一声道:“你!……哼!非凡神龙原来是这等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厉枭大爷今天算是见识了!”
樊飞不温不火的道:“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罢了,樊某也并未逼迫于你,是否配合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厉枭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樊飞却又意味深长的道:“何况就樊某所知,你与宫无忌虽然名为师徒,感情却未必深厚,否则你又怎么会偷偷拜在他的死对头青冥鬼师门下,做了那见不得光的青魔灵?”
厉枭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蓦地大叫道:“够了!宫无忌的下落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可不要忘了刚才的誓言!”樊飞凛然正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樊某必定信守承诺。”
厉枭正待开口,耳边却忽听一声断喝,随即只见一条人影自密林中电射而出,堪堪正落在三人面前。苏琬珺早已全神戒备,见状冷笑一声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功,竟然能瞒过小女子和樊飞的耳目。”
来人着一身玄色长袍,虽然面蒙黑巾,双目之中却是神光烁烁,令人不敢逼视。此时只听他鼻中一哼,分明哂然道:“谬赞了,你们这一番言辞做作,不正是为了逼老夫现身吗?”
樊飞轻咳一声道:“阁下方才欲杀厉枭灭口,想必是宫无忌的同路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厉枭听得浑身一震,脱口怒叫道:“好个老贼,果然不肯放过我!那就别怪厉枭大爷不讲师徒情义了!——”
他这厢一时激愤,便要当场道出碧眼神枭宫无忌的下落,此时却听神秘来人霍地冷斥道:“且慢!——厉枭你可否先听老夫一言,之后再作决断。”
厉枭心中一动,果然截口不言,樊飞见状沉声道:“厉枭,你我之间已有君子协定,难道你打算听信此人蛊惑,以致食言而肥?”
神秘来人深沉一笑,针锋相对的道:“既然心中没鬼,又何必怕人戳穿,厉枭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厉枭更显怀疑,瞪着神秘来人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厉枭大爷不想跟你绕圈子!”
神秘来人一面暗中戒备,一面呵呵笑道:“厉枭,方才樊飞的誓言老夫也听得清清楚楚,试问如果小公主从未在他手上,他这誓言可还能有半分约束?”
厉枭恍然顿悟,不禁咬牙切齿的道:“不错……不错!姓樊的!你现在就将小公主带到厉枭大爷面前来!要是见不到小公主,休想我告诉你只言片语!”
樊飞微微一顿,终是轻叹道:“……功亏一篑,看来这笔交易是做不成了——不过阁下方才欲以暗器取厉枭性命,看来也并没有带着什么好意吧。”
神秘来人坦然道:“老夫无须隐瞒什么,宫无忌的下落绝不能被你们知道,这便是老夫的目的。”厉枭听罢樊飞之语已是气得三尸暴跳,这下更加怒极反笑的道:
“好……好得很!……老贼如今可真是值钱了,这么多人为他奔波忙碌!哈……樊飞你猜得没错,厉枭大爷的确跟老贼不共戴天,早就恨不得宰了他了!今天索性告诉你又怎样,老贼的巢穴就在——”
神秘来人早发觉苗头不对,当下更加不敢怠慢,立时如鬼似魅般电射而至,举掌便拍向厉枭天灵。
但樊飞又岂是易与之辈,登时只闻一声铿锵龙吟,慑人蓝芒已如离弦之箭般直刺神秘来人胸口。而与此同时,苏琬珺的纤纤玉指也已破风而至,突袭神秘来人咽喉。
神秘来人目中神光爆闪,一道灼烈掌力直接迎上了樊飞的剑锋,而原本拍向厉枭的攻势也急忙变招,转而封向苏琬珺的攻势。
剑风激荡,掌气纵横,霎时只听神秘来人闷哼一声,踉跄退出数步,而樊飞亦觉气血翻腾,极力忍耐才勉强压下喉头咸意。
神秘来人虽未得逞,但厉枭也并没有说出什么,因为就在三人生死相搏的一瞬,他竟倏地拔身而起,转身没命的疾奔而去!
樊飞神色一变,脱口叫道:“快追!”苏琬珺也并未迟疑,急忙衔尾向厉枭追去。神秘来人手捂左胸,低促的一笑道:“樊飞……这一次是你失算了。”
樊飞冷冷的道:“业火红城内功,看来阁下的背景实在不简单,只可惜你如今有伤在身,倒让樊某胜之不武了。”神秘来人打个哈哈,意味深长的道:“若说有伤在身,你樊飞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吧?”
樊飞不动声色的道:“好说好说,红城内功虽有吸雷大法余威的助力,但樊某勉强还撑得住,反而阁下方才中了樊某这一剑,想必已无再战之能了吧?”
神秘来人冷笑着道:“与其在此互相试探,你倒不如多关心一下苏琬珺的安危,免得徒留憾恨那。”
樊飞为之一哂道:“厉枭逃不了,樊某也自有手段从他口中挖出宫无忌的下落,倒不劳阁下挂心。”
神秘来人鼻中一哼,好整以暇的道:“厉枭逃不逃得掉,老夫并不关心,因为老夫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便是岳啸川绝对活不过今日。”
樊飞闻言一怔,沉吟间只听神秘来人冷哂道:“非凡神龙,好自为之吧,老夫可恕不奉陪了。”
他说罢径自飘然而去,樊飞略一斟酌,终是未曾追赶,当下举剑在近旁树上刻下一行字迹,接着便腾身直奔山上而去。
小樵子自忖说不过小公主,索性摆出一派视死如归的姿态,随便那位七妙星君看个够。七妙星君悠然鉴赏一番,这才摇头晃脑的道:“不错不错,手腕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顾得上乱来,佩服佩服~”
他不提还罢,这一提小樵子顿觉腕上的疼痛又是阵阵钻心,脑子里也更加昏沉了。七妙星君出指如风,迅速封了他臂上几处穴道,接着又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去。
可是左摸右摸,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七妙星君隐现尴尬之色,无奈扬声唤道:“夫人快来,我的药又用光了,你还有没有?”先前那女声微微一顿,颇见气沮的道:“你再把药当饭吃,我就……”
七妙星君连忙赔笑道:“好了好了,反正吃了也没坏处嘛,至少可以强身健体、补肾壮阳……”话还没说完,便已觉一阵香风拂面,随即一位身着银色衣衫的女郎终于也翩然现身。
但见她粉面飞霞间娇叱一声住口,接着伸手捏开小樵子的牙关,径将一枚丹药丢入他口中。小樵子不及转念便已吞下丹药,随后才看清那女郎的形貌,孰料这一下却更骇得他魂不附体。
原来那女郎竟与小公主生得极为相似,尤其是脸上那一派飞扬神韵,竟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小公主此刻蓬头垢面,又兼哭得泪水纷披,简直已经变作个大花脸,所以这对夫妻才未曾生疑。
可饶是如此,小樵子仍不由得暗暗叫苦,银衫女郎也留意到他神色有异,索性出指便点了他的昏睡穴,小樵子登时痛痛快快的晕了过去。
七妙星君脸上隐现笑意,连连点头道:“夫人真是善解人意,这小毛头毕竟失血过多,是该好好休息一阵。”
小公主这下可糊涂了,急忙向银衫女郎道:“前辈、伯母,这个死奴才那么欺负我,真要他死了才好呢,你们干嘛还要救他?”
银衫女郎脸上还微带着红晕,闻言冷哼一声道:“还敢多嘴饶舌,小小年纪就想骗大人,你倒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公主张口结舌,片刻方难掩心虚的道:“我……我没骗你们呀……真的……”
七妙星君摇头一笑道:“没骗我们?你一口一个死奴才,一双手也又白又嫩,怎么会是上山摘野果的身份?你说他用匕首砍你,可你的伤分明是极薄极利的飞刃所致,而他腕上才真正是匕首的斩伤。”
“再者你伤痕虽然极深,流血却没多少,可见必定是修练过奇异内功。有这等难得际遇,怎么可能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毛头追杀,哈……你真当我们夫妻两人是好糊弄的么?”
银衫女郎耐心听他说完,这才颦眉嗔声道:“好了,你无不无聊?正事还办不办?”七妙星君倒也听话,便向她陪着笑道:“遵命遵命,夫人千万息怒……不过这几天夫人的脾气似乎又大了不少呀。”
银衫女郎没好气的道:“你受不了就别理我好了……我才不在乎。”七妙星君哪敢怠慢,趁机调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见夫人闷闷不乐,想逗你开心而已,毕竟总是绷着脸的人,老得也更快呀~”
银衫女郎的气消了不少,当下白了他一眼道:“总之你嫌弃我是黄脸婆就对了——不许再狡辩,我心里有数。”说罢也不理会七妙星君,又转向小公主道:“你是不是真的被人追杀?是谁在追杀你?”
小公主自以为得计的谎话被揭得千疮百孔,此时正满心郁闷,闻言虎起小脸道:“关你什么事?哼……难道你们两个狗男女也是来追杀我的?”她倒是现实得很,谎话一被揭穿,翻脸顿时比翻书还快。
银衫女郎登时一滞,但转念间又似有所感,只是细细打量着小公主的容貌,小公主大不自在,愈发露出凶相道:“看什么看?!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银衫女郎娇躯轻颤,终是迟疑着道:“你……你是不是净宇教的人,所以才被正义盟追杀?”小公主不忿的道:“是又怎么样,你动手呀!反正我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一指头就能戳死我!”
银衫女郎不以为忤,反而愈见激动的道:“你……你爹可是……可是秦傲天?”此语一出,小公主固是吃了一惊,七妙星君也登时心中一动,这才留意到小公主的容貌竟与自家爱妻恁地肖似。
小公主定了定神,冷冷的道:“不错!我爹便是神教的副教主,他现在已经仙去了,你要报仇尽管找我就是!”银衫女郎眼中泪光闪动,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姣儿……姣儿……”
小公主可没心情听她说些什么,反而声音更冷的道:“有什么好哭的,我爹杀的都是该死的奴才!你既然跟我爹有仇,那还等什么,快些杀了我给那些奴才报仇吧!”
银衫女郎稍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的道:“傻孩子……你是怕我折磨你,所以想让我当场杀了你,对不对?”
小公主的用心又被揭穿,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当即失声哭叫道:“是又怎么样?……爱怎样都随便你!我才……我才不怕!呜……”
银衫女郎轻轻俯下身去,细心的为小公主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泪水,满面疼惜的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折磨你,我……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已情不自禁的将小公主搂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稚嫩的小脸,爱护之情当真是溢于言表。小公主躲闪不开,只好由她亲近,此时又听她这样说,终于忍不住狐疑的道:
“你……是我爹的朋友?还是哪一房夫人?……我怎么不认识你?”银衫女郎不禁胀红了脸,此时却听七妙星君讷讷的道:“……夫人,莫非她便是你与那人的骨肉?”
银衫女郎轻嗯一声,垂首涩声道:“修齐……你也看得出来,她与我容貌如此酷似,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好孩子,你爹可曾告诉过你娘亲的事情?”
小公主终于也醒过味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也抱紧了银衫女郎,语带哽咽的道:“你……你真是我娘?爹从来没跟我说过娘的事情,我……我也不知道……”
银衫女定了定神,怜爱的看着小公主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先前是谁带你逃出来的,你们又作何打算?”
小公主老老实实的道:“爹把我托付给厉枭照顾,可他今天早些时候多半是给正义盟那帮奴才杀了,不过他先前也提起过,说是到了惜月湖他的责任就了了……”
银衫女郎娇躯一震,终是泪如泉涌的道:“惜月湖……好孩子,我就是你的娘亲!你……唔……这位……这位是你的义父——修齐……”
说话间径把羞赧的目光投向七妙星君,眸子里也隐现祈盼之色。七妙星君轻咳一声道:“夫人放心好了,咱们既然是夫妻,那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必定会视如己出的。”
银衫女郎如释重负,满含感激的向他一笑,此时却听小公主哼声道:“我才不要什么义父呢,娘你既然是我爹的夫人,怎么能又多出一个丈夫?”
银衫女郎尴尬不已,顿了顿方轻声道:“你这孩子……罢了,等回去以后娘再详细跟你说——修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我不想招惹正义盟的人。”
七妙星君沉吟着道:“也好,这孩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尽快安顿好她才是正经。咱们的事以后再办也不迟,只不过……这一个该怎么办?”他说着指了指手边仍在熟睡的小樵子,脸上尽是询问之色。
银衫女郎尚未答话,小公主已抢先道:“这死奴才先前真的欺负我了,娘你快帮我杀了他。”七妙星君苦笑一声,径向银衫女郎道:“这孩子自小沾染了那人身上的戾气,今后咱们要好好教导才是。”
小公主双眼圆睁,不忿的道:“住口!死奴才不许你说我爹的坏话!”银衫女郎连忙拉了拉她,正容轻嗔道:“姣儿——不许这样跟义父说话。”
小公主娇哼一声,抱紧银衫女郎道:“好嘛~我听娘的话就是,不过娘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个死奴才——不是这个死奴才哦,娘你千万别生气嘛~”
她小手一指两个“死奴才”,眼睛里全是促狭的笑意,七妙星君只觉啼笑皆非,银衫女郎却柔声道:“嗯……既然姣儿这样说,那修齐……就按她的意思办吧。”
七妙星君吃了一惊,皱眉讷讷的道:“夫人,咱们夫妻一场,多少也算心有灵犀,方才这句话我只当你没说。”
银衫女郎神情一滞,耐心解释着道:“修齐,我知道你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咱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你可别忘了,这孩童看见过咱们,万一他说出去是咱们带走了姣儿,你想正义盟的人会如何处置?”
七妙星君洒然一笑道:“夫人不必多虑,我早已经想好了,左右这孩子与我投缘,不如便一并带了回去,咱们收他做个小徒弟如何?”
银衫女郎闻言一怔,想了想方嗔怪的道:“你早已经打好了主意,却还要装模作样的问我,真是讨打。咳……那姣儿你看,能不能听义父的话?”
小公主翻翻白眼,执拗的道:“不听!我就是要他死!娘~我就是要他死嘛,他要不死……我就死去!”银衫女郎不由作色道:“傻孩子,不许胡说!……修齐,你看姣儿她……我也真没有法子啊。”
七妙星君正待反驳,忽然间却有所警醒,目光盯向前方道:“哪位高人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银衫女郎吃了一惊,连忙将小公主往怀里一抱,转身退至七妙星君身侧。
镇定心神间抬眼望去,但见来人身着一袭灰袍,背负琢玉魔刀,冷峻目光分明不怒自威,正是刀魔岳啸川。银衫女郎心头巨震,先与七妙星君对视一眼,这才勉强正声道:“岳啸川,你来此何为?”
岳啸川的目光落在小公主身上,不带丝毫情绪的道:“秦傲天之女,我要带走。”银衫女郎心下猛沉,不由得抗声道:
“秦傲天既然已经被你们杀了,你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小孩子?难道说你堂堂刀魔也落了俗套,要拿小孩子去邀功请赏?”岳啸川冷冷的道:“孩童交给我,岳某掉头就走,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银衫女郎神色数变,一时之间却不敢当面拒绝,只是紧紧抓着小公主的手臂。七妙星君自然不能坐视,当下轻咳一声道:
“原来这位就是名动天下、享誉武林的刀魔岳啸川,失敬失敬,在下葛修齐这厢有礼了。”岳啸川目光一凝,抱拳还礼道:“棋山之主,七妙星君,岳某久仰。”
七妙星君干笑着道:“岂敢岂敢,在下小小的虚名,怎么能跟岳大侠相提并论……”岳啸川冷然打断道:“好了——两位只管明言,交,还是不交。”
银衫女郎大为不忿,咬牙厉斥道:“岳啸川!你妄称侠义中人,居然如此强横霸道!敢问我们有什么义务把孩子交给你?!”岳啸川微微一顿,面沉似水的道:“岳某已经允诺他人,必将此女带回。”
银衫女郎愈发愤慨的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迁就你?怪只怪你慢了一步,现在孩子已经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愿意交,你难道就要用强?”
岳啸川不由微愠道:“新月,在武林道上行走,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你执意不肯交人,那是打定主意要跟岳某为难了?”
银衫女郎神情一滞,半晌方凄然道:“岳啸川……当日我技不如人,承蒙你手下留情,这份恩义我自然不会忘记,但……但这一次,能否请你再通融……”
岳啸川一皱眉道:“新月,岳某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但你也该有自知之明,若是一味得寸进尺,最后只能自取其辱。”
银衫女郎娇躯微颤,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竟倏地屈膝跪倒,垂首恸声道:“岳啸川……算我求你,只要你今日愿意通融,我日后必定诚心报答于你!”
岳啸川见状一时愕然,七妙星君则俯身搀住银衫女郎的手臂,满含怜惜的道:“夫人你何必如此呢,还是赶紧起来吧。”
银衫女郎却不为所动,一双泪眼牢牢的盯着岳啸川,似是打定主意要长跪不起。岳啸川略一沉吟,终是语气放缓的道:“新月,这孩童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
话到中途却猛听小公主娇喝道:“住口!你这死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说娘跟我非亲非故,真是笑死人了。”银衫女郎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岳啸川也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银衫女郎暗自苦笑,无奈涩声道:“岳啸川……你也听到了,我……我并非有意为难,但姣儿我决不会交给你。”岳啸川淡淡的道:“你前次所说与秦傲天之仇,便是指此事了?”
银衫女郎秀靥飞红,默默的点了点头,一旁的七妙星君则讪讪的道:“岳大侠,拙荆为恶贼所欺而诞下此女,如今机缘巧合母女重逢,也算是天意使然,这个……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吧。”
岳啸川脸色冷峻,片刻方沉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岳某不能失信于人。”银衫女郎神色剧变,咬牙颤声道:“岳啸川……你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情非得已,两位若不肯大义灭亲,岳某便只好得罪了。”银衫女郎霍地站起身来,嘶声尖叱道:
“岳啸川!我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你却仍是咄咄逼人,难道真以为我们夫妻怕了你不成?!”岳啸川微一冷笑,不疾不徐的道:“岳某不才,领教两位高招。”
银衫女郎只觉热血上涌,抖手便自腰间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三尺软剑,厉声叱喝道:“岳啸川!我们夫妻联手,你未必就占得了上风!但我不想再与你刀剑相向,所以奉劝你还是知难而退吧!”
岳啸川冷冷一哂道:“即便有人要知难而退,想来也不会是岳某。”银衫女郎更加激怒的道:“你!——欺人太甚!”
她说罢便要上前搦战,此时却听七妙星君轻叹一声道:“夫人稍安勿躁,今日有我在此,又何须劳你大驾呢?”
银衫女郎心神略定,却仍难掩急切的道:“修齐,夜长梦多,咱们尽快联手制服岳啸川,然后带姣儿走!”
七妙星君点了点头,把手边的小樵子硬塞给她,这才低声道:“我一人足矣,你帮我照看徒儿。”银衫女郎心中不以为然,却也并没有违逆,只是随手拍开小樵子的昏睡穴,拖着他退到七妙星君身后。
小樵子刚刚醒转,脑子里本来还昏昏沉沉,但一睁眼看到小公主那张写满敌意的脸,他可登时便一激灵。无奈他受伤的手腕还被银衫女郎紧紧攥着,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一时之间直是暗暗叫苦不迭。
七妙星君缓步踱到岳啸川面前,不温不火的道:“岳大侠,你与我夫妻二人可有深仇大恨?”岳啸川睨着他道:“多言无益,星君可以出手了。”
七妙星君摆摆手道:“不急,咱们既无深仇大恨,那又何必非要性命相搏呢?”岳啸川不禁皱眉道:“星君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转弯抹角。”
七妙星君讪讪一笑,探手自腰间抽出一柄金光闪耀的三尺软剑,随即运劲掷向远处的一棵大树,软剑登时嗤的一声洞穿而过,齐柄没入树干之中。
岳啸川见状已知其意,当下冷冷的道:“即便没有兵刃在手,你我仍可作性命相搏,星君不嫌多此一举吗?”七妙星君叹口气道:“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在下也是无可奈何,但不伤和气还是最好。”
岳啸川略一沉吟,终于也自背后拔出琢玉魔刀,凝力掷向先前那棵大树。魔刀同样对穿而过,恰与七妙星君的金剑交成一个标准的十字。
七妙星君一个长揖到底,恭恭敬敬的道:“岳大侠高义,在下承情了,不过比试之前咱们不妨再做些约定如何?”岳啸川已略感不耐,勉强隐忍着道:“说吧。”
七妙星君清咳一声道:“依在下之意,若是岳大侠胜了,我们夫妻二人自然便会将秦傲天之女交给你,并且保证今后决不再追究此事。”
“但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岳大侠也当保证不再为难我们夫妻二人,并且决不将今日之事外泄,如此岳大侠能否答应?”
岳啸川听罢不禁哂然道:“星君倒是考虑得周全之至,看来是非保此女不可了。”七妙星君微微一笑,银衫女郎却踟蹰着道:“修齐,我们不如还是联手……”
七妙星君剑眉一挑,淡淡的道:“夫人难道对我没有信心?”银衫女郎登时语塞,讷讷间却已听岳啸川沉声道:“允你。”
七妙星君拊掌笑道:“岳大侠一言九鼎,在下先行谢过了,在此便斗胆请教岳大侠高招。”说罢食中两指一骈,遥遥指向岳啸川胸口。岳啸川亦神色一肃,单掌竖立如刀,口中凛然一喝道:“请——”
云雾山脚下,厉枭沿着山道发足狂奔,背后苏琬珺则紧追不舍。厉枭终究是伤疲交加,又兼轻功本来不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跟着迅速缩短。
苏琬珺成竹在胸,一边紧紧追赶,一边扬声叱喝道:“厉枭,再跑也无济于事,你何苦多此一举?”厉枭并不答话,只是咬紧牙关全力奔行,苏琬珺心中冷笑,算准距离倏地一指点向他肩头。
顿时只听一声闷哼,厉枭终于喘着粗气顿住身形,回头面向正半跪于地、痛苦的捂着耳朵的苏琬珺,满脸狞笑的道:“咳……臭丫头,敢孤身来追厉枭大爷,看大爷待会儿怎么让你欲仙欲死,哈……”
话音方落,倏见一条瘦长人影悄然出现在场中,一袭黄褐色袍褂披在身上,满头白发蓬松凌乱,颔下还挂着一幅银髯,看来虽已年过花甲,但眼中散发着的精光却已表明他绝非寻常老朽之辈。
厉枭嘿的一笑,抱拳为礼道:“连老果然好手段,只一招便废了这臭丫头,我厉枭当真是佩服得紧。”老者嗯了一声,径向苏琬珺道:“丫头,今天老夫不想杀你,权当卖个人情,还望你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慢慢悠悠,听来竟是十分怪异。苏琬珺面色惨白,咬牙闷声道:“我……我早就该想到了,凭厉枭的功力,根本不可能自行冲开禁制。”
“能完全瞒过我和樊飞的耳目,自远处助厉枭解开禁制,除你连老怪的无踪密音之外,倒也当真难再找出第二人。”老者干笑一声道:“过奖过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只怪丫头你太过轻敌了。”
苏琬珺颦眉道:“看来方才发射暗器的也是你连老怪了,你和那人混淆视听、故布迷阵,趁我们全神与他对峙之际解开厉枭的禁制,果然是好高明的手段。”
老者抚须笑道:“老夫故意只用最寻常的毒镖偷袭,便是要你们不起怀疑,否则以老夫毒手鼓魔的手段,便是十个厉枭也早已归西了。”
苏琬珺冷笑着道:“那与你配合之人想必也是漏网的魔头之一,恐怕不是宫无忌便是濮阳尚了吧?”老者嘿然道:“想要套老夫的话,丫头你还嫩了点儿,今日老夫不为难你——厉枭咱们这便走吧。”
厉枭颇为不舍的看着苏琬珺,咂咂嘴阴笑道:“连老,如此人间极品,就这么随便放了,不嫌太可惜吗?”
老者似是一滞,口中冷哼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是再不知收敛,迟早要栽在这个上面!”厉枭似是对他颇为服气,闻言只是讪讪一笑,便不敢再说什么。
老者又盯了苏琬珺一眼,正要带厉枭离去,此时却忽听一声沉喝道:“连老请留步!”老者打眼一瞧,只见远处一条人影急奔而来,正是方才现身与樊飞和苏琬珺周旋的神秘人。
神秘人近前停步,先喘了一口大气,这才略显不悦的道:“连老,我先前交待给你的任务,似乎是杀除苏琬珺吧?”
老者脸色一黑,冷笑着道:“交待?哼……神教都已经灭了,你还来跟老夫摆策师的姿态,当真好笑。”神秘人愈加不悦,霍地沉声道:“连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哂然道:“不要以为你号称智星,就把旁人都当作傻瓜,若是老夫杀了这丫头,那岳啸川岂不更要上天入地的追杀老夫?而你则乐得隔岸观火,好不逍遥自在那。”
神秘人似已动了真火,当即厉斥道:“连老!我们既然合作,就应当精诚团结、推心置腹,否则若是各怀鬼胎、一味计较这些个人得失,那还不如就此散伙,也免得自寻死路!”
老者哼了一声,不忿的道:“说得冠冕堂皇,那么你呢,樊飞的人头可曾见你提来?”
神秘人似是一滞,无奈干咳一声道:“樊飞此人深浅难料,我不能徒自犯险,所幸他眼下已经被我诓走,咱们先除掉苏琬珺,之后再谋对策诛杀他和岳啸川。”
老者还待反驳,此时却忽听清越声音悠悠传来道:“濮阳策师恐怕不必再谋什么对策了,樊某在此拜上,领教策师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