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啸川本来打算用一两个故事哄孙楚楚入睡,不料孙楚楚听得入了迷,缠着他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的故事都讲了出来,一直到天光大亮才终于讲完。
这些故事都是岳啸川“亲身经历”,讲述之时自然饱含感情,孙楚楚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眼圈几度泛红。尤其听到云朵朵投炉铸刀的一段,她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岳啸川同样满心恻然,最后隐去了浮屠梦醒的一段,让“霄霆”和“魔君”就此同沦无间。
孙楚楚听罢泪落如雨,缩在被中哽咽着道:“真是太可怜了,为什么会这样,故事不都应该有个好结局吗?”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众生皆苦,不如意事常仈Jiǔ,好结局实际凤毛麟角。何况霄霆求仁得仁,以一己牺牲换取大众福祉,这岂不正是最好的结局?”
孙楚楚擦擦眼泪,闷闷不乐的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伤心得很,编这故事的人真冷,不能给霄霆和朵朵留一条生路么,非要赶尽杀绝?”
岳啸川怅然道:“六道轮回不灭,只要不曾化为荒魂,终究还有重逢之日。即便那时已经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命运的羁绊依旧存在,这便是缘法了。”
孙楚楚听得似懂非懂,低头幽幽一叹道:“轮回转生虚无缥缈,换成我便只求今世圆满,来世再说来世。”
岳啸川点点头道:“各人观念不同,但义之所至、虽死无悔,这便是佛者慈悲、侠者胸怀。”
孙楚楚唔了一声,侧耳细听间沉吟着道:“外面的风好像小多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岳啸川站起身来道:“还是我出去吧,你的衣裳不全,万一着凉便不好了。”
孙楚楚脸一红,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岳啸川见状微微一笑,打开帐门走出帐篷。
昨晚刮了大半夜的风,如今风势虽然小了不少,但原先孙楚楚扎营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白地。
岳啸川手搭凉棚,顺着下风方向极目远眺,漫说寻常衣食器物,便是那顶帐篷都不见踪影。
倘若纵马原路返回,或许能够有所斩获,至少要将帐篷找到,否则男女同居一室,无论如何都难以心安理得。
岳啸川打定主意,转身返回帐篷,径向孙楚楚道:“楚楚你先安心待着,我去附近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回一些物资。”
孙楚楚自知帮不忙,只能嗫嚅着道:“劳烦啸哥哥了,我煮好饭等你回来。”
岳啸川道声无妨,出帐牵来马匹,按计划原路返回。所幸事情还算顺利,才寻出不过几里地,便见一顶帐篷散在道旁。
岳啸川暗呼侥幸,下马前仔细查看,帐篷面难免破损,但修补一番还能使用。
岳啸川心下有谱,取出麻绳将帐篷扎好,刚要捆在马带回,却忽听砰的一声炸响,营地方向腾起一朵火红色的烟花。
岳啸川心头一震,知道这是孙楚楚的求助信号,连忙撇下帐篷,驱马向营地飞奔。
不过是几里地的路程,岳啸川骑的又是宝马良驹,所以很快便来到切近。
只见营地前面有两条人影正在厮斗,其中一人身着红袍、手持金轮,另一人则身着黄衣、赤手空拳,观其身量应该是两名男子。
孙楚楚站得稍远一些,见到岳啸川赶来,她连忙放声尖叫道:“啸哥哥!快帮忙打跑那个穿红衣服的死淫贼!”
岳啸川剑眉一轩,觑准时机从马背一跃而起,琢玉魔刀脱鞘而出,当头力斩那红袍人。
红袍人本来占尽风,但岳啸川这一刀来势凶猛,让他不由得心底生寒,顺势一掌逼退与他对战的黄衣人,紧接着金轮奋力一架,堪堪迎琢玉魔刀。
岳啸川居高临下,势如泰山压顶,刀轮交击之刻,红袍人顿觉臂膀发麻,金轮险些脱手飞出。
但红袍人也非易与之辈,百忙间脚步挪移,将千钧巨力引入地下,同时金轮向外一封,自己趁机飞退出去。
瞬间人影双分,岳啸川稳稳落在场中,琢玉魔刀当胸一横,将孙楚楚和黄衣人挡在身后,一派渊渟岳峙之姿,赫赫雄威令人侧目。
孙楚楚满面欣喜,眉飞色舞的道:“啸哥哥来得真及时,否则要再迟一会儿,这穿黄衣服的小子便死定了。”
那黄衣人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毛头小伙,闻言登时一滞,没好气的道:“小丫头别胡说八道,本巨侠怎会打不过这淫贼?”
孙楚楚不以为然的道:“死鸭子还嘴硬,以为我看不出你黔驴技穷了么?哼……什么蹩脚‘巨侠’,光会胡吹大气,快一边待着去,看我啸哥哥怎么教训淫贼。”
黄衣人鼻中闷哼,却是没法反驳,这时只听红袍人干咳一声道:“好了,少在本座面前打情骂俏——兀那新来的小子,你是哪条道的,赶紧报姓名,本座金轮之下不死无名之鬼。”
岳啸川面沉似水,不答反问道:“阁下又是何人,还请不吝赐教。”
红袍人略一迟疑,拍拍胸脯道:“本座‘欢喜法王’续纵涛,担任净宇神教护法之职,小子可曾听过本座的威名?”
岳啸川了然的道:“难怪见你面相淫邪、神态轻浮,原来是尊奉所谓‘欢喜禅’的续某人,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异端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既然被我遇,正好送你去跟佛祖忏悔。”
续纵涛被岳啸川骂了个狗血淋头,恼羞成怒之下咬牙切齿的道:“好小子!你是寿星公吊嫌命长了吧,我呸!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从实招来?”
岳啸川尚未答话,却听黄衣人凉凉的道:“你这淫贼真是莫名其妙,刚才不还叫他‘寿星公吊嫌命长了’吗,怎么转眼便忘了,还要再问他一次?”
续纵涛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孙楚楚却扑哧一笑道:“哪会有人取名叫‘寿星公吊嫌命长了’,即便倭国也没这么长的名字吧,你少在这儿捣乱,我啸哥哥名叫岳啸川,江湖谁不知道他的威名?”
黄衣人眼前一亮,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续纵涛则脸色一变,面现凝重的道:“岳啸川?便是你混进太行山刺杀教主,之后又杀了‘残月刀尊’曹樾钟、‘八极武皇’成效锟和‘阴风老怪’牟宝途?”
岳啸川淡淡的道:“不错,‘阴风老怪’牟宝途名列《镇魔录》第三十九位,你却列在第六十三位,我当日杀他尚且只用十招,如今杀你一招足矣。”
续纵涛虽然心生戒惧,听罢却忍不住冷哼道:“好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倘若你一招杀不了本座又如何?”
岳啸川傲然道:“那我今日便放你离开,等下次遇,再取你性命。”
续纵涛暗暗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座念在你我同出佛门,这次便不取你性命,先容你递一招,试试本座的手段。”
岳啸川举起琢玉魔刀,刀锋指向续纵涛胸前,同时默运明王诛鬼刀要诀。
瞬间清圣之气充斥四肢百骸,无佛威直欲殛破九霄,森冷目光锁定“欢喜法王”,只听岳啸川语声沉凛的道:“凭你也配自称佛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必再妄想脱出生天,今日你唯有死路一条。”
续纵涛神为之夺,只觉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琢玉刀锋,当下索性把心一横,咬牙间振声暴喝道:“小子少在这儿夸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未落,续纵涛早已抢攻来,手中金轮嗡的一声飞斩而出,打定主意先声夺人,将岳啸川当场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