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抱着茶罐从里屋走出,听见胡茵茵在外面喊,赶紧把罐子放桌上一放,便拉着苏大娘一起到了院里相迎,脸上洋溢着笑意:“茵茵啊,良景回来啦,正在里屋休息呐。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胡茵茵欠身一礼:“伯伯,婶婶,让良景出来和我说两句话呗。你们有客人在,我就不去屋里啦。”
苏老爷子忙点头:“好嘞好嘞。”转过身对苏大娘道:“老婆子,我照应一下客人。你快去把良景叫出来。”
苏大娘进卧房去喊苏良景。苏老爷子回到正屋座上,歉意一揖:“刚刚怠慢了你们,这次我多饶给你们二两茶。”
胖子问:“老爷子,外面那姑娘,便是苏大师那位未过门的媳妇?”苏老爷子笑道:“也不算是,还没定下亲事来呐。但他们情投意合,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胖子竖起大拇指:“能娶到这么漂亮温柔的媳妇,苏大师可真有福气,您老人家脸上也有光呢。”
“哪里,哪里。”
苏老爷子嘴上谦虚,脸上却笑得眼睛都成了条缝。
胖子凑到瘦子耳边低语了几句。瘦子点点头,接着让苏老爷子给他称些岩莓茶。胖子出了正屋,走向胡茵茵,笑道:“这位小姐,我是来找苏大师铸兵炼器的客人,过会儿你在苏大师面前,帮我说两句好话可成?”说着,从衣袖里摸出来几个小盒:“这些全是西凉产的胭脂,大虞很难买到,配小姐这样的佳人才算得归其所,就当见面的一点敬意啦。”
“呀,这怎么好意思?”胡茵茵欲拒还迎地将胭脂盒们接到手中,揣进个小荷包里,向着胖子挤了个眼神,“行嘞,我说的话,苏大哥肯定听。”
“多谢小姐!”
胖子喜滋滋地退回正屋。
洪辰凝望着胡茵茵,心想:她这是又来勒索苏大哥?我且细看看,等会儿不行就吓她一吓,让她不敢再来欺负苏大哥。
这边苏老爷子拿着杆小秤在给胖瘦二人称茶,那边卧房却传来似是在争执的声音:“娘,我说了不见她,不要逼我好不好。你让她走,让她走!”起初卧房声音还是极后面越越来越大,乃至于正屋和院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老爷子登时脸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笑容,三两下将称好的茶叶给瘦子包起,便走进卧房。过了几十息,苏良景终于红着眼从卧房走出来,到了院里,对胡茵茵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谈。”
胡茵茵却笑:“苏大哥,这儿是你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嘞。”苏良景低喝:“我父亲母亲都在,还有外人。”胡茵茵又道:“苏大哥,咱们清清白白的,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怕什么。”苏良景一怔:“你到底要做什么?”
胡茵茵道:“我只想跟苏大哥说个事儿,再有三天,我就要把账本交上去咯。”
苏良景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你”
“如果苏大哥想要那账本。”胡茵茵眯着眼摇着头发着笑,龇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就尽快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哦。”接着又一指屋里胖子:“单单那个家伙,应该就能给你老大一笔银子呢!你快去做了他的生意罢。”
苏良景摇头:“你还想让我继续往火坑里跳吗?”
胡茵茵道:“你都跳了那么多次了,还在乎这一次么?”
屋里,苏老爷子,苏大娘,还有胖瘦二人都听得纳闷,不知道苏良景和胡茵茵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洪辰明白,这是胡茵茵在给苏良景下最后通牒,手往腰间刀上一按,暗暗地想:“我若告诉她,她继续威胁苏大哥,我便一刀杀了她,不知她会不会怕。”
胖子问苏老爷子:“这咋回事儿?苏大师貌似和这小姐有些不愉快啊。还关乎账本什么的,难道还有什么经济上的纠纷?”
苏老爷子只尴尬地笑:“哦呵呵年轻人嘛,总有些火气盛想不开的时候,过不两天就好啦。”
瘦子直接起身,到了苏良景身边,道:“苏大师倘若手头缺银子,尽管开口。我们算不得什么人物,积蓄也是有些的。”
胡茵茵也道:“是啊,你手头没有,去借贷一些也成啊。眼下这不就有现成的么?”
苏良景只道胖瘦二人是与苏茵茵提前串通好,故意来给自己放贷的,一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胡茵茵眼眉都不皱一下,还在笑:“我滚可以,但那个账本可就保不准会去哪儿了哟。”
苏良景一阵头重脚轻,身子晃了几晃,一想到身家性命彻底被人家拿捏在手里,往后不知道要被逼成什么样子,便什么也不顾了:“你不让我活,我也让你死!”一双大手扬起,直接往胡茵茵脖子上掐去。
谁也没料到苏良景会来这么一出,等反应过来时,胡茵茵的脖子已经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扼得死死的了。旁边离得最近的瘦子惊道:“苏大师,你这是干什么?”伸手去掰苏良景手指,却又不敢太用力,一时也掰不开。
“良景!”
苏老太爷,苏大娘也都呼喊着冲了过去。但还没等他们跑到苏良景和胡茵茵身边,一道身影如骤起疾风般从院外破门而入,一脚踢在苏良景侧腰上。
苏良景瞬间觉得一阵剧痛蔓延到全身,双手紧接着就松了力,身子一软,弯腰捂住了侧腰,满头都是大汗。
来人扶住了胡茵茵,连声问:“茵茵,茵茵,茵茵你没事吧?”
苏家二老赶忙去查看儿子情况,胖瘦二人以及洪辰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突然闯进苏家的这人身上。只见这是一名肤色微白,眉深目大的男子,身材更是极为高大。旁边瘦子本来已经是平常人里比较高的了,他竟比瘦子还高了小半个头。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男子身上的衣服。外袍,上衣,裤子,腰带尽是紫色,脚上踏着一双厚白底黑布靴,身后挂着一柄插在黑鞘里的宽刀。洪辰认出来了,胖瘦二人也皱起了眉头,互相对视一眼。这一身打扮行头,显然属于归义司下的紫衣卫。
胡茵茵捂着脖子咳嗽了好一阵,眼泪都流出来好多滴,才对高大紫衣卫说“夜哥,我没事。”
高大紫衣卫转而走到半蹲在地上的苏良景身前,两手一推,将苏老爷子和苏大娘都攘到一边,抬腿照着苏良景头顶又是一脚,把其踢倒在地:“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对一个女人动手,好不知羞耻!”说着伸腿又要再去踹。
苏大娘直接趴在了苏良景身上,哭着喊:“官大爷,您要踢就踢我,可别再踢我儿子啦!他连续两天都劳累整夜,身子不行啦,你这么打他,他受不住。”苏老太爷攥着拐杖,却不敢往高大紫衣卫头顶去敲,只讪讪道:“良景他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而已这位官爷,您和胡小姐是什么关系?”
胡茵茵揉着脖子道:“他是我表哥,名唤陈叔夜,目前在紫衣卫任副统领。”又瞥向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的苏良景,冷笑着说:“苏良景,你这没能耐的家伙,还想杀我?哼,你再敢动我一根头发,更别想有好果子吃!表哥,我们走。”
陈叔夜落下了抬起的腿,却不是落在地上,而是将脚狠狠地踏在了苏良景一只手上,痛得后者撕心裂肺一阵惨嚎,才满意地收回腿脚,和胡茵茵一起出了苏家。
苏大娘揉着苏良景的手,眼泪直往下掉:“儿啊,你手痛吗?”苏老爷子对胖瘦二人和洪辰道:“不好意思,家里碰上些变故,惊扰了客人。”胖子道:“没甚事情哩,倒是先看看苏大师有没有事。”
瘦子这时盯着洪辰,问:“刚刚你似乎想拔刀,为什么最后又没拔出来?”洪辰同样盯着瘦子,说:“和你刚刚想动手却没动手的原因一样。”瘦子说:“你又不是我,怎能知道我没动手的原因?”洪辰道:“你也不是我,怎能晓得我不知道你没动手的原因?”
胖子回头对二人道:“你们可别再扯神叨叨的玩意儿啦,赶紧来看看苏大师,他昏过去啦,脸还红的像个猴儿腚。”瘦子赶忙蹲到苏良景身边,探手往他脉上一搭,等过了十几息后,开口道:“没什么大碍,他原本身体十分疲累,刚刚被重击了两下,又急火攻心,才昏迷过去。等我为他推功运力一阵子,便可无碍。”
胖子便背着苏良景去了卧房,并将苏良景在床上摆了个盘腿坐姿。瘦子坐到了苏良景身后,双手往苏良景后背一盖,内力运起,来回推换了大约一刻钟,才舒了口气,下床道:“大爷大婶,你们儿子已经没事了,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最多腰上有点淤青。”
苏老爷子作揖谢道:“多谢大侠救治良景。”瘦子摆手说:“我们此来就是求苏大师办事,帮苏大师就是帮我们自己。只是苏大师的纠葛中有关紫衣卫,我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去办,只能等他醒了再说。”
一直沉默的洪辰却忽然开口:“苏大师如今身陷泥淖,恐怕也和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们二位,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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