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秀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的长褂脏兮兮的,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削瘦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两眼突出,好像得了什么病似的。
这盘棋轮到苦秀才执白先行,他盯着棋盘想了很久,才拈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崔潮不敢大意,心地应对。前三十步下完,双方局势不分上下。苦秀才的棋下得很正规,一点也不像烂虾头和疤脸李他们那些野路子。
“疤脸李,这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下的棋这么软弱无力。”烂虾头以前没见过苦秀才下棋,觉得他的棋一点杀力都没有,殊不知这样的棋才更有功力。要想攻击别人,自己得先把棋走稳了,才会在持续的攻击中,不给对方留下破绽。
“你懂个屁!厉害的都在后头呢!我你们今怎么运气这么好,一抓就抓了四五个,以前不是要十半个月才能抓到一个?”疤脸李看到烂虾头他们抓来的孩,心里有点妒嫉。
“听去年山西那边收成不好,捱到现在很多人没饭吃,就都跑出来了。我也是为他们好,要不然饿死在山上都没人知道。”
“烂虾头,嘴上积点德!不要拐了人家孩,还把自己成圣人。”
“难道不是吗?在我们这个荒郊野外的,上哪去找吃的?走半都见不到人影,不饿死才怪。”
“这就是我不愿意去种田的原因,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还赚不了几个钱。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只有挨饿吃苦的份。”
“像我们这样就好了?还不是媳妇都讨不上?”
“那你去当土匪啊,你敢吗?”
“啐,当土匪?尽早死路一条,成呆在山上,蛇虫鼠蚁的,我可受不了。”
“还是像现在这样好,混一算一。哪运气好,在山上捡个媳妇就好了!”
“做你的白日梦吧!姑娘家早被人家给卖了,家里没人可卖了才逃出来的,你知道个屁!”
“你不是抓了个姑娘吗?把她养起来当媳妇算了。”
“我自己都养不活,还不如卖了赚点钱。”
“哦,你妹就是这样被你卖掉的?”
“你他妈想死啊!提这茬……”
“别,算我多嘴,别动手!”
在两人话的时候,崔潮和苦秀才的棋已经下到中盘了。表面上看双方的形势很接近,实际上崔潮已经牢牢地掌握了局势。崔潮深厚的基本功是苦秀才不能比的,棋入中盘,苦秀才就觉得很吃力了。但是崔潮却耍了个心眼,他不想把自己的棋力都暴露出来,只是保留着微弱的优势,这样就可以游刃有余。
苦秀才眼看着把局势追了上来,不一会,又开始落后。反反复复几次,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疤脸李一顿急上来,“刚才我看你要赢聊,怎么后面的官子走得那么臭?”
“这里我看错了,以为是先手,结果被他脱先把那个大官子抢去了。那个本来是我的,我要先走那个就稳赢了。”苦秀才为刚才的失误懊恼不已,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脑门。
“他奶奶的,你要给我心点!我们可不是下着玩的,心我把你也给卖了!”疤脸李气急败坏。
“嗬嗬!你能把他卖了?卖肉啊?”烂虾头开心之余,还不忘损他几句。
“真他妈倒霉!再下再下!”疤脸李很烦躁。
接下来,崔潮又赢了两盘。疤脸李再也忍不住,揪住苦秀才一顿胖揍。
烂虾头在一旁乐呵乐呵地幸灾乐祸,“风水轮流转!你还真能一直赢啊?我我转运了,你还不信。”
崔潮站了起来,对烂虾头道:“我帮你赢了三盘棋,你得话算话!”
烂虾头狠狠地瞪着崔潮,心有不甘,“你急个屁啊!我有不让你走吗?哎,疤脸李,先别打人了,我们还下不下?要下趁早,快黑了!”
“输成这样,还下?下蛋啊?”疤脸李打累了,站在一边气喘吁吁,“我们走!不下了。”
烂虾头见他们走就走,想着昨输的今还没捞回本,“别走啊!还可以再下一盘。”
疤脸李没有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烂虾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崔潮。他想收回刚才对崔潮的话,又担心他那些手下不服,想来想去又找不到其他理由留下崔潮。过了一阵,从嘴里蹦了句“给我滚”出来。
崔潮没听明白,正在纳闷,那个姑娘走了过来,拉着崔潮的手,“大哥哥,我们走吧!”
崔潮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烂虾头,连忙转身就走。两人走出十几步,崔潮确信没人拦着他们,便拉着姑娘一路跑起来。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看不到烂虾头他们才停了下来。两人坐在地上,歇了好一阵都没人话。
这时,色已经黄昏。崔潮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四处都没有人烟,路都看不到一条。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崔潮好像听到远处隐约有人声,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拉着姑娘,钻进了草丛里。
那些人越走越近,崔潮听到有人在话,“这两个家伙跑得还真快!一下就没影了。”
“都怪我心软,刚才不放他们走就好了!那子棋那么厉害,把他留下来的话,看他疤脸李还敢跟我们斗?”
“虾哥人太好了!”
“虾哥我服你,以后都跟着你。”
慢慢地话声越来越,最后再也听不见了。崔潮这才钻出草丛,大大地舒了口气。
“好险!差点又被他们抓回去了。”姑娘对着崔潮露出了微笑。
“这群无赖,把我的东西和钱都抢走了,王鞍!”崔潮想起今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他看着姑娘,想着她父母都死了,怪可怜的!便问她:“你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亲戚吗?”
“我们是从陕西逃难过来的,家里的叔叔伯伯也都出来逃难了。”姑娘心里难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他们抓走了我,我爹娘就在后面拼命地追,一不心就掉到山下去了……”姑娘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地入下流,细声地抽泣起来。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崔潮看她可怜的样子,就想伸手去帮她擦眼泪,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哭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大哥哥,我能跟着你吗?”姑娘瞪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崔潮。
“我现在身无分文,跟着我有什么好?”崔潮一想到后面的日子,不禁发起愁来。
“我怕他们又把我抓回去,在路上不定还有其他人在抓孩。”姑娘越想越害怕。
崔潮被她一句话提醒,心想以后在路上要更加心才行,可不能再像今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