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一路疾驰。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用这么神秘吧！”那小吒好奇地问他。

柳建南嘴角上扬，“带你去一个热闹的地方。”

那小吒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电影院、商场、游乐园……

车子缓缓驶入一片人声嘈杂的地方，道路越来越窄，柳建南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刚一下车，一股下水道的恶臭直窜鼻孔。地面上污水横流，走不了几步路就能看到成堆的垃圾和猫狗的粪便。

那小吒实在忍不住，道：“惊喜还没看到，倒是看了一连串的惊吓，我们还有必要走下去吗？”

“有点耐心好不好？我大学刚毕业那几年就住在这里，这儿可是全市最大的都市村庄，保守估计有6万名毕业生蜗居在这里。好多人别看在公司里光鲜亮丽的，晚上一下班都得回到这个兔笼里来。”

不知怎的，那小吒对生活在这里的逐梦人自然生出一份敬意。

“走，带你去看看我当年住过的那栋楼房。”

她看着柳建南，第一次觉得他的眼角纹很有魅力。

相比花园小区，这里和物业、管理完全不搭边，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楼。

柳建南拉着那小吒登到了顶楼。

黄昏时刻，都市村庄像一个得了肺结核的老男人。这里的贫瘠与都市的繁华有着非常清楚的界限。环着都市村庄的道路上公交车一辆挨一辆，车门一打开，无数的下班人流涌入都市村庄，然后分散到小吃摊、小饭馆、小超市……流入不同的楼房、楼层和房间，最后各人过各人的小生活。

“这个地方还真的挺热闹！你听，汽车鸣笛声、小商小贩叫卖声、二元店的喇叭声、KTV的流行音乐，还有吵闹声、孩子的哭声……”

“他们都在忙生活。生活是个什么东西，生下来、活下去，不管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得想办法活下去。那几年我每天都在一群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中入睡，一睡醒就觉得特别迷茫和空虚，不知道自己将来能混成个什么样子。但我有一点很清楚，我要努力奋斗争取早日离开这里。”

“OK，你现在做到了！看来今晚十分值得庆祝一下。”

“可我现在又陷入了新的迷茫，每天工作的意义不能仅仅是为了给银行打工，还应该追求一点什么，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

“现在就找到了答案，那以后几十年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慢慢找喽！”

“走，再带你去个地方！”柳建南眉毛一挑。

车子最终开进了一个花园小区，看不清楚小区的样子，但和高档绝不沾边。

柳建南打开房门，一个紧凑的三房一厅呈现在那小吒眼前。不新不旧的二手房，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住在这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利落。”那小吒确实感觉很意外，不由地又给柳建南加十分。

“这个房子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女主人。”

他看着她，她没有躲闪。

柳建南第一次吻上那小吒。

她的唇带着香气，温润而又潮湿，等他想要再进一步时，那小吒拒绝了他。

“你还在阳台上摆了这么多盆花！你今天给我的惊喜和惊吓一样多。”那小吒跑到阳台上笑道。

“我可是一座宝藏，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你留心点慢慢发掘。”

两人一起笑……

车子到了那小吒家门下。

“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不请你上去坐了。你知道的，我妈特爱和你聊。”

“来，拥抱一下我的女神。”

他趁机又吻了一下那小吒的额头。

“讨厌！真会钻空子。”那小吒笑着进屋。

“老实交代，你们俩现在到哪一步了？我可什么都看见了。”那母忽然从阳台那里走进客厅。

“我姐和孟源都睡了？”

“他们今天搬回家住了。你少给我打岔，问你话呢，到什么程度了？”

“哎呀，妈！我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什么事都得和你说得清清楚楚吗？不谈的时候你逼着我谈，现在谈了你又开始追问过程。你烦不烦啊？我今晚走了很多路很累，我要洗洗睡了。”那小吒赶紧往自己屋里钻。

母女俩隔着一道门站着。

“小吒，我丑话给你说到前面，我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可不准给我搞什么裸婚、闪婚，咱们家不赶这时髦。你给我把自己看金贵点！”

“知道了！”那小吒隔着一扇门吼道。

那小吒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门外又传来那母的逼逼叨叨声。

“你说你，怎么喝得这么烂醉？老头子，快出来扶一把小远。”那母的吼叫让那小吒更睡不好了。

“我高兴！我们厨师长……很器重我，把女儿……都介绍……给我认识，明天……我就把儿媳妇给老爸老妈带回来！”

说完这话，那小远直接瘫倒在地。

“儿子，你起来！起来！地上凉，别感冒了！”那父只觉得像拽着一头死猪一样沉重。

“看看这孩子喝了酒的德行，就像你！好吃好喝，都是和你一个模子刻的！”那母气道。

“咱俩生了三个孩子，怎么每个孩子的毛病都像我，你就没一点毛病？你还讲不讲理？”那父轻易不发火，此刻暴跳如雷。

那父和那母又为抬那小远去哪里睡觉再次争吵起来。

那小吒捂着耳朵翻来覆去，实在难以入眠。

这种嘈杂环境里的嘈杂生活，她已经过了二十几年。幸好上大学整整逃离了四年，如今又像躲不开的瘟疫一样再次席卷了她。

她也好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远离喧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猛然间手机“嘟嘟嘟”响了几声。

“择一城好好生活，择一人白头到老。”

那小吒笑了笑，柳建南竟然还在都市村庄吃过苦头、磨砺过品质。

同一片星空下，睡不着的都市人何止是坠入爱河的情侣。想必那个都市村庄里，还有无数年轻人正在谋划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过上有品质的生活。

那小吒仰望星空：要向那些住在都市村庄的年轻人学习，贫贱不能移。要靠自己让家人过上有品质的生活，比如出门旅行不用考虑直接入住五星级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