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凡周身一丈之内的天地化虚为实,山川凝聚,河流奔涌,生灵嘶吼。一只展翅翱翔的凰鸟破空而至,所到之处,天地崩裂,时空消散。
顾凡面孔之上多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整个人好像一尊正在开裂的瓷器,随着天地的崩碎而崩碎,再无一丝恢复的可能!穿在身上的八卦道袍传出宛若弓弦绷断的声音,空间的龟裂在蔓延,细密的黑色纹路向着四处延伸。
残存的天地勃然变色,大日消隐,皓月当空。那轮明月宛若一只血色眼眸,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血红,就连无尽的雷霆轰鸣,和咆哮不止的狂风,在这一刻都有了颜色!
生灵绝迹,膜拜天地的先民化作了腐朽的骨,对月嘶吼的野兽仅留下一丝残影!
漫天木屑飞舞,荧荧之光洋洋洒洒落下,凰鸟无踪,天地无影,大地深陷,官道断绝,百丈之内除了那颗破烂的藤蔓之球,似乎再无任何活物!
处在深坑边沿的战马,浑身颤抖宛若筛糠,眼中仅有的一丝灵智完全被恐惧替代。正在它欲要发狂之时,只觉后背一沉,便再也不敢有半点儿动作,宛若一尊石雕。
顾凡盘膝坐在它面前三丈处,胸口上多出一个碗口大小而前后透亮的洞,手中的桑树苗像是遭逢金风洗礼,变得枯黄而颓丧。这是面对天地而不后退半步的一枪,是武者的桀骜,是英雄的激昂,是凤凰的骄傲!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抵挡不住!
童渊双脚落在马背之上,居高临下看着顾凡伤口缓慢蠕动,眉头轻皱。两人虽同处一片天空之下,可此时却像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时空,相互能够看到,却很难感知对方!
“你倒是聪明,可为何还眷恋不去?”童渊抬头看天,轻声问道。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挡住这一枪的办法了。非是不想离开,实在是时机未到。”
顾凡借助百鸟朝凰的巨大威力,以自身空间破碎,凝聚的无量杀气为引子,在最后关头,破开此方天地空间,达到了如在大隋世界那般的“飞升”效果。可与他想象的不同,他穿过了一层迷雾,入目的仍旧是迷雾,明明已经破碎了当前虚空,可他还在此界之中!
这是一个灵力纯粹的世界,这里的灵气没有半点杂质!
宛若置身万丈海底,身体正在被强大压力向着原本的时空推动!
看来师父说的是对的!童渊目光之中多出一抹无奈,抬脚自马背之上消失,只留下一声叹息在空中回荡,宛若他出现时突兀,离开也没有任何痕迹。
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顾凡狼狈的落在地上。由绿光组成的衣袍重新笼罩在他的身上。
黄天苍天,界中之界?
战马打着响鼻,驮着顾凡远去,马蹄飞快,残影百丈。
藤蔓之球终于破裂,公孙瓒带着三十余骑兵从中突围而出,愤然举目,敌踪缥缈。
年轻小将赵云感受着那莫名的熟悉气机,心头陡然闪过一道灵光,眼眸之中有一只正欲展翅高飞的凰鸟被无数藤蔓缠绕,转而那藤蔓又化成了蛟龙,蛟龙身上有时光回溯,化作最为普通的小蛇,向着凰鸟无所畏惧的扑去。一次又一次,死不退缩,循环往复!
……
战马发足狂奔一昼夜之后,终于喘着粗气慢下脚步。身上气息却是消弭不少,那隐隐有破开头颅成为独角的鼓包,似乎也变得缩小了几分。看着周边陌生景色,顾凡不由在它脖子上扇了一巴掌,非是因为它慌不择路,让顾凡迷失了路途,乃是它鬃毛下刚显化出的纹路,尚未来得及变成鳞片,就再次隐没在皮肉之中,它竟然消耗潜能来进行毫无必要的逃命!
因为黄巾肆虐,此时官道之上尚且罕有行人,更何况入目是荒山野岭?顾凡只能任由它继续向南,找到集镇乡村,再想办法回到官道之上。
接连三日,才终于在一个小山村之中问明此处归属。他竟然一夜之间到了中山国。
中山国乃是郡国,位于冀州西北,幽州南方。其名最早乃是春秋战国时期白狄所建立的国家,曾经一度成为中原的心腹之患,而今的中山国乃是汉景帝刘启封庶子刘胜为中山王而立,是为大汉郡国之一,国都卢奴。它本在幽州之南的冀州地界之内,与常山郡接壤。
冀州北连幽州,西接并州,东南与青州相连,向南为兖州,向西南为司隶,是眼下大汉最为精华之地,同时也是黄巾军肆虐最为严重之地。至少历史上张角三兄弟都坐镇冀州,与朝廷兵马摆开阵势,大战不断。
卢奴城夯土厚20余丈,50余米,高度直有近50丈,这是顾凡一路走来,见到的最为壮阔的城池。毕竟不是行走于荒野,便是闭目修炼思考,他也无心观察周围城池建筑。
“站住!”顾凡刚交过入城税,尚未来得及从四名守城士卒身边穿过,门洞之中便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颔下嘴角各有一缕长须的中年,他面容肃整,双目如电,身披铠甲腰佩刀鞘。
在士兵恭维之声中,顾凡才清楚此人身份,竟然是卢奴城门令。
他打量了顾凡几眼,示意顾凡下马与他走到一旁,“你就是顾凡?古桑树中诞生之人?”
纵然武道大家童渊也不能一眼看穿顾凡的跟脚,眼前这个城门令,确实让顾凡惊讶。
三分敌意,三分战意,还带着四分高高在上的蔑视。此人怕是颇为不简单。
顾凡眼眸之中闪过一抹隐蔽的幽绿之光,眼前这个武将的身体顿时变得虚化,成为一个完全有血气和灵力构成的人形轮廓。他身上血气并无异常,仅比寻常人浓郁一些,甚至连刘备都比不上,可他身上的灵力线条之繁复,却是让顾凡颇为惊讶,比程志远还要多上一些!
“我便是顾凡,你又是何人?小小的一个卢奴城好像还用不起你这般修为的修士吧?”
“我是谁你自不必关心,此城你不能入。广宗城下,朝廷大军正欲要与黄巾逆贼展开决战,你需要前往相助北中郎将卢植击败张角大军……”
“且住!我与张角有仇怨不假,”顾凡伸手打断对方言语,“可我为何要听你命令行事?”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听我劝告了?”
“好像你根本就不打算让我听你所谓的劝告。敌意深浓,杀机内敛,你想对我动手?”
“此处确实不是动手的地方!”那人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城墙,转身便走,声音却依旧在顾凡脑海中响起,“此时离去,我不与你为难,若是入城。待你出城,我必讨教一二。”
看着这举止行为怪异的城门令,顾凡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来到这个世界,何曾与他结怨?
眼珠转动,顾凡回到将四个守城兵卒踢成重伤的战马身旁,微微俯身问道,“那厮是谁?”
士兵收起眼中愤怒,擦掉嘴角血迹,按住胸口硕大的马蹄印记,冷声道,“城门令大人是谁,岂是你能打探的!识相的就乖乖交出这匹战马,否则,我怕你活不过今夜!”
“不错!这卢奴城岂是你想进便进的?!”另一个士卒附和道。
顾凡眉头轻皱,示意战马继续,他则重新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巍峨城墙,眼眸之中绿光闪烁,城墙消失,随之出现的是一座巨大阵法,纹路繁复,一时竟然难以窥探全貌!
士兵的惨叫声响起,战马嘶鸣一声,后退半步,将顾凡的目光自城墙之上牵引过去。那被战马踏碎头颅的四个士兵,视野之中灵力线条消散,四人瞬间全都化作了木头人,四肢具在,纹理清晰,甚至身上的衣袍都没有多少损坏!
“连我的傀儡都看不穿,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入城!天下有识之士,有志之人,皆以匡扶大汉为己任,你不去广宗,便让人心寒意冷!不要让我找到对你出手的借口!”
顾凡看着空空荡荡的城门,脑海中是以双眼异能看到的景象,这是一座阵,其内虽然生活着不少人,可却与真正的城池有着不小区别,至少,人口数量就相差太多!
轻飘飘落在战马之上,那战马绕着城墙开始游走。
一道道灵力线条被顾凡刻印进入脑海之中,抽丝剥茧,最终显化出一个布置颇为坚固而又富丽堂皇的城主府,那刚才在城门前颇为嚣张的城门令,正高坐其上!
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儒士袍服,挥手一弹,桌案上的铜镜之中便显化出顾凡的模样。
这真的是卢奴城吗?顾凡心中掐算,嘴角多出一丝冷笑,想要对他不利之人,他当然不会客气!此时以寻找麻烦的目光再看眼前卢奴城,却是多出一些不曾被注意到的细节。比如隐没在城墙之中的半片草业,比如出入与虚无之中的蚂蚁。
好高明的幻术!顾凡回到北门外,看着城墙上的牌匾,心中思索,莫非这是左慈留给自己的考验?毕竟除了左慈和张角,自己在大汉之中造成的影响实在不足为虑,哪怕童渊深不可测,可他毕竟是武人,并不精通这等道家术法!
而左慈曾对自己发出邀请,张角对自己颇为敌视。结果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不过那城门令定然不是幻化而成,他的修为却又与左慈的身份并不相符。处处透着玄机,一如这天地般让人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捉摸不透!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顾凡第一次牵住马缰,策马向着城门洞内走去。朝阳将他的影子拉长,而后吞没在黑暗之中。
马蹄在踏入城门洞的刹那,顾凡左腿轻轻一磕马腹,它的前蹄向着左前方移动三尺,身形都因此有些走形,才稳稳落在地上。
感受着周围灵气流转,线条变化,顾凡嘴角勾起,缰绳轻提,那战马便倒立而起,以两只前蹄为脚,接连向前迈动。它的动作僵硬而迟缓,宛若提线木偶,在并无人经过的城门洞中做着各种诡异的姿势,龇牙咧嘴,宛若妖魔临世。
躲过一道道灵力线条,顾凡脑海中却又多了无数线条的细节,其粗细划分,长短勾连,全都变得清晰起来。战马面前依然是城门洞出口,眼前一片光亮,可它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等待顾凡吩咐。
光亮自城门洞照射而来,让顾凡双眸微微眯起。这洞口倒是有两条通路,灵力线条并不密集,可位置实在太低,以战马庞大的体型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他若是想要过去,怕也要弯腰低头,亦或者匍匐而行!
这是在羞辱我么?顾凡冷哼一声,手掌在战马脖颈上轻轻一按,战马低着的头颅,微微抬起,本来紧闭的双眸,顿时睁开,一抹血红闪过,它张口向着空中虚无一咬,嘴巴开合,似乎有什么在绷断,紧接着眼前刺眼光亮消失,阳光重新变得柔和。
坐在城主府邸之中主座上的城门令身形一颤,低头看向桌案上的铜镜,只见战马张开血盆大口,牙齿间有血雾缭绕,直接一口要在城门洞上的灵力之网上!
这不是随意的撕咬,而是要在阵法线条最为薄弱,却最为重要的灵力节点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节点被杀气浸染,连带着整个蛛网般的城门洞防御,都出现了短暂的空虚!
攻城破寨最难之处在于突破城门,在于登上城墙,固有先登死士之说。这城门上的防御之强,可谓倾尽这城门令一生所学,一生心血感悟!本就是阵法之最强点,却没想到被人如此轻易破去!
他知晓我的阵法?这顾凡不是无有传承吗?城门令霍然起身,迈步见身影消失在城主府,出现在城门洞出口之外,冷眼打量着顾凡。
“倒是有三分能耐!不过如此还不够!”
“够与不够要看做什么事情!前几日有人也如此说,我也承认确实不够。我初临此界之时,亦是有人如此说,我更是被他封印。可若是你来说这话,以这阵法为依托,前来寻我麻烦,我倒是觉得我这三分能耐已经足够了!”
“你如何看出这是阵法?!”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战马一路走来,根本不曾触碰半点阵法纹路么?说实话,你这阵法,能够骗我一时,却难以骗我认真。比起大贤良师张角的能耐来说,还是差远了!”
“哼!张角又何如!他若是敢入我阵来,怕是也讨不了好处!你去不去广宗?!”
“看来你还没有分清,谁是砧板,谁是鱼肉!”顾凡眼眸一动,一柄血色长枪凭空朝前刺去,那人似笑非笑,负手而立,可紧接着便是面色一变,身体之上竟然凭空多出一个大洞!
“这傀儡幻术之术倒也精妙。我既然能够破你阵法,当然也能破你傀儡隐匿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