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愈发沉重,茶馆之中的客人三三两两快步离开,老板眼皮直跳,擦拭桌子的动作变得非常僵硬。哪怕在京城遇到这种事情很常见,可发生在这茶馆之中的交锋,还是太少了!往日里喜闻乐见的大人物争锋相对,今日不再是传闻,他反倒真的被气势压住了。
随着曹操面色变得凝重,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如山岳高远缥缈,如湖海深厚沉重。落在赵云与张郃眼中,此时的曹操形象变得有些伟岸。可这些不过都是镜花水月,在二人运转灵力之后,一切便再次恢复如常,不受其气势半点儿影响。
夏侯渊和曹洪第一时间将腰间长剑抽出半寸,仓啷有声,剑气含而不发,嗤嗤作响。
双人四目,紧盯面前三人,若怒目之金刚,咆哮之天神,脸上的煞气已经从皮肤溢出。
气势一冲,那时刻注意着这小隔间之中交锋的茶馆老板,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如雪,嘴唇蠕动青紫,白眼翻起,口吐白沫。
张郃侧着身子盯着两柄剑,似乎想要透过光鉴照人的剑身看透其材质。他传音给赵云,“这两个家伙手上的人命不比我少!一身煞气太足了,真乃是罕有的猛将之才!”
赵云手中摩挲着茶杯,微微低着头颅,对于寒光闪闪的长剑与神情紧张的两人视而不见。“以汉人性命鲜血染红磨锋的长剑,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有本事就去抵御鲜卑乌桓突厥啊,那样的杀人才痛快,才让人酣畅淋漓,心境圆满!我不喜欢这样的相互试探!”
“天下人天下事自有其道,哪里能够处处照顾着你的感受?!夏侯妙才和曹子廉武功不弱,在他们面前,你们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还是不要这般偷偷摸摸的传音了,贻笑大方。”
顾凡的声音响在两人脑海,不知其来处,不知其何往,端的无比玄妙,让人如文天音,如坠迷幻,恍恍然不知声音真幻。赵云和张郃微微一愣,凝神感应虚空之中灵力波动变化,拔剑欲刺的夏侯渊和曹洪身上,真有淡到痕迹都难以寻觅的灵力波动!
所谓意念传音,不过是以精神操纵灵力,以灵力为载体,以精神为信息,其快不过须臾,念头一转之间便能完成一次交谈,片刻之间能够让人互诉平生得意失落之事!
意念传音本十分隐秘,可这种隐秘同样有限度。他们能够感受到夏侯渊和曹洪的灵力波动,两人同样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灵力波动,虽然无法分辨传音内容,但这种当着别人的面说小话的行为,还是十分不礼貌之事。索性大家都失了礼数,赵云张郃倒也不甚歉疚。
“子廉,你一向多智,不知此时是否可以出手?我看三人来者不善,敌意颇浓!”
“那顾凡张口闭口陷害兄长,不知安的什么心,又将袁本初欲要刺杀董卓之事公之于众,他莫不是要为袁本初扬名?亦或者,借着袁本初行事来欺压兄长?我怕兄长依旧是试探,不如你我同时出手,将这道人斩杀于此,至于另外两位猛将,此时在这城中,想来咱们能够让孟德安全退走,而后便是他们灾难了!”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动手!婆婆妈妈,我还真不信他们两人能够在咱们面前翻了天!”
“啧啧啧,真是无知者无畏!你们以为手上有几条人命,杀过黄巾乱匪,便能杀了我?”
“你……”夏侯渊和曹洪同时惊讶出声,手中长剑再次出鞘三寸,剑光快要从剑鞘中溢出了,寒光森冷,让整个茶店的温度都往下降了三分!可他们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能够无声无息截取意念传音,这种本事他们当真闻所未闻,而今骤然见到,好像脱光了衣服任人观瞻和评头论足,羞恼之下他们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动手的念头!
顾凡不动如故,双眼盯着曹操上空虚无,眼底有绿光闪烁不定,哪怕夏侯渊和曹洪两个绝世猛将在前,时时刻刻盯着他,盯着他的双眸,仍旧不曾看出什么异样。
龙气?曹操本为宦官之后,身上并无皇室血脉,哪里来的龙气庇佑?
顾凡的视角刹那间切换,那是张角被左慈重伤之后,在空间缝隙之中狼狈奔逃时的一次回眸,视线跨过千百里,看到三个道人伸手拿住了威力削弱许多的混沌气流。
从三国演义走向结合眼下情景来看,于吉的混沌气应该是被孙坚得到,而张衡的混沌气留在蜀地,最终便宜了刘备。莫非曹操身上的混沌气属于介琰的那一份?结合左慈与曹操的互动,倒也说的过去……
龙形虚幻,宛若游蛇,升腾不休,张牙舞爪,可它的嚣张只在于和那虚弱的大汉国运虚张声势,它连正眼观看顾凡都不敢!那皮囊是苍天之遗蜕,本就足够让龙气寸步难行,更为可怕的是皮囊下蕴含的混沌气流,纯粹而丰富,正是克制它的不二宝物。
“哈哈哈,不愧是天生之灵!上苍何其不公,给了你修道的无双天赋,还给了你练武的绝世根基。不过这些都是一人敌万人敌之资粮,却难以成为一国敌一世敌的本钱。陈留曹操曹孟德,见过顾凡先生。妙才,子廉还不收了兵器。人家早就识破我接连两次的试探了!”
张郃悄悄传音给赵云,“话风转的真快!见到咱们有恃无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顾凡以眼角余光瞥了张郃一眼,他一身灵力正在渐为沸腾,眼中斗志饱满昂扬。这家伙是见猎心喜,想要和夏侯渊、曹洪斗上一场?
“早就说过了,开个玩笑而已。”顾凡将茶杯端起,示意曹操举杯同饮。
“孟德!”夏侯渊与曹洪同时出声,看向那陶杯中的茶水,满是戒备和忌惮之色。其意却是不言而明,怕水中有毒或者其他手脚!
曹操挥手,“你们先出去等我便是。天生之灵若是只有这点儿气度,那才真是奇怪!”
说着,曹操学着顾凡刚才喝茶的模样,端起茶杯,先是盯着清冽如泉的碧水清波看了几眼,淡青色的茶叶飘荡在陶杯之中,宛若人在江湖,沉浮不定。而后凑到唇间鼻下深吸一口气,馨香扑鼻,让人精神为之一震。茶汤入口显得有些青苦,宛若上好的丝绸在皮肤上掠过,而后转变为余韵悠长的清香长留齿间,如跨过磨难后的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如何?”顾凡放下茶杯,“不如在此论一番茶道。”
“我对此道不精,不敢班门弄斧。不过真没想到,没有葱姜肉沫,没有椒盐香佐,这茶喝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清香悠远,齿间生香。这道门中人,莫非都是如此饮茶?怪不得不愿入俗世。一旦入了这尘世啊,茶汤也就不再这般清澈透亮了,浑浊与五味之中,混沌于万色之内,哪里还有一颗赤子纯净之心求道呢。”
“拨云见日,吹沙见金。若是能够从香料佐之的茶汤中喝出这茶的本味清香,才算是真的入了道。我现在还差的远呢。”
“你们慢慢聊,我和儁乂兄出去转转。”受不了两人打机锋的赵云起身,拉着张郃向外走。他不是听不懂两人言语之间的含义,实在是不想费脑筋捋直其中的弯弯绕。
顾凡手中茶壶扬起,茶水流出,蒸汽升腾,在两人之外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彩虹,他换了一种交谈方式,直来直去道,“你我素未谋面,不知为何要试探我?”
“一个道人,两个猛士,这种组合放在哪里都很惹眼。何况袁本初手下有人认出了张郃。你可把我害惨了,袁本初肯定以为是我卖了他,董卓也会觉得我隐瞒不报,里外不是人啊。”
“你会在乎董卓和袁绍的态度吗?”
“这茶呢,茶汤是眼下大势,而清茶必能流芳在后。你说让我如何选择岂不是都是错?”
“你若是真想投靠董卓,就不会来送袁绍。而你若是真看好袁绍,也不会屈居董卓之下。这茶的好坏,在于个人喜好,如何选择是你的事情,而不是茶的事情。不过,我倒是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一些野心,吃茶吃茶,莫非你觉得吃定了他们?”
顾凡看到曹操的胡须轻轻炸裂,似乎被风吹动,又似乎被呼吸干扰。
曹操盯着杯中之茶轻笑道,“这不是论茶,倒像是煮茶论英雄!这茶叶混入水中,就要与之交融,虽能保持叶片之状,却难免流失其味于水。天下英雄啊,我尚且不敢论。只是你这般牵强附会的言论还是莫要提了,传出去我曹孟德岂不是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忠于大汉而非董卓,义于亲友而非袁绍!今日不敢,来日便敢了。”
“还让不让好好吃茶?!你惹了一屁股大麻烦,还有闲情逸致在此与我胡说八道?顾凡,你本非凡人,怎么就想着参合进这凡俗之中了?眼下非盛世非乱世,你不该踏足这里啊,你虽自称是武人,然国运龙气非但压制道术道法,同样对武人也有颇多限制。王越来见你,你就不怕么?他侠气干云,身为帝师,国运龙气对他只有助益而无限制啊!”
曹操会关心自己?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前有大贤良师封印天生之灵,后有张角掀起黄巾之乱,他对自己只怕是有着十足的戒心,却没有半点儿关心和信任!
摇摇头,将这些杂乱思绪扔出脑外,顾凡淡然道,“好一个非盛世非乱世!英雄迟暮与盛世,草莽崛起与乱世,此时倒是英雄与草莽胶着的战场。我来杀一人,平一世,换一天。”
“杀那个人?”曹操面色陡然一白,扭头看向昏迷与地的茶馆老板,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哈哈,不比如此。先不说他有没有真正昏迷,你我二人交谈,声音不出方圆丈许,天不能听,地不能闻,仅能流于你我耳中。”
“这就是道家传闻中的结界之术?玄妙的紧!”曹操身形一歪,以胳膊支撑身体,坐没坐相,脸上又恢复了痞子像,“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董卓对于要杀他之人可从不手软。你纵然道法高明,武功高强,怕是也难以走出这洛阳城半步。”
顾凡比他更痞,一脸怪笑,“那你就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以绝后患?”
曹操身子一僵,“这茶怎么越喝越苦了。这等机密事你就不该告诉我。”
“我觉得告诉你正合适!论眼下年轻一辈谁最受董卓看重,非你莫属。既然不能靠董卓,不能投袁绍,你何不发出自己的声音?有着今日之恩情,想必你能更加让董卓放心了吧?”
“如此我岂不是更加愧疚于他的信任……你什么意思?”刚刚恢复从容的曹操再次顿住,脸上已经多出一抹冷汗,“不成不成,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时刻不离其左右,我就算有几分力气,懂些武艺,可根本不是吕布的对手。纵然刺杀董卓成功,也难逃一死!不去,打死我都不去!你再说下去我便与你翻脸了,大不了早死早托生!”
“听闻董卓赐你一匹良驹,你尚未去领?”
“什么良驹能够跑的过赤兔?怕是那赵云赵子龙的照夜玉狮子也要比赤兔差上一些!”
“不,我是说你去太师府的理由很合理。”
“我为什么要去太师府?现在已经被朝臣民众厌恶了,再去太师府,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呵呵,你对董卓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尊重啊,知晓他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不假,却没人敢动手!很多人都知道,我只是想做事,不会投靠与他。但有些事情又需要他的支持,毕竟身具高位,手掌大权,我想做事就绕不过他!不是,我已经说了,自己不回去,你怎么还绕来绕去的劝我?!”
“这是一次你为自己发声的机会!”
“死前的哀嚎有什么意义?”
“听闻司徒王允有一件绝世宝物。”
曹操一愣,跟不上顾凡的思路,他想了片刻,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你说的是他的干女儿貂蝉?我真是没有见过如此美貌之女子,更兼谈吐不俗,见识广博,啧啧,就是稍显青涩,不太合我胃口。但想到了,还是想要尝一尝啊!”
人妻曹年轻时如此放荡的吗?!这喜好一事还真是天生难改!
“我说的是他有一柄七星宝刀,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有刺龙杀虎之能,斩一头狼当是轻而易举。有传闻曾言,七星宝刀乃是干将莫邪铸就干将莫邪剑之后,将剩余的陨铁打造而成。又有传闻说此刀乃是欧冶子和干将打造诸侯之剑太阿剑之时,以剩余剑气合首山之铜,赤水之精打造而成,有克制太阿之能,乃是一把侠义之剑。你将之讨来,前去太师府讨马。为示亲近,董卓必然会让吕布前去牵马,成则无论,不成则献刀试马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