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一道大吼!原来是那个人!”渡口外马车上的丫头远远听到这话,朝车厢里说道。
“嗯。不要声张,静观其变。”车厢里一个孱弱的少年声音应道。
石敬麟无端被老筏工指责,冲过去揪住那老筏工,道:“你这老匹夫说什么!你收了老子的钱,渡老子过江,遇险却丢老子不顾,只顾自己逃命,老子都还没责难你,你却先在这里胡说道!”
老筏工仗着有人撑腰,面无惧色,道:“我有一句说错了么?大家都听见了,你问问其他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是啊是啊!那道吼声,就是这少年发出的!”
“对,我能证明!”
“我也听到了!”
余众闻言,一时都对石敬麟指指点点起来,还有几个刚苏醒过来的溺水者,莫名其妙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个个没有好气,上来便是咒骂。
“你这害人的妖怪当真该死,我们险些都被你害死!”
石敬麟最受不了这样被人扣上罪名谩骂,气得青筋暴起,浑身发抖。
他正准备再辩白时,忽听得“铮”的一声琴响,一道气劲如疾风而来,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石敬麟胸口如遭重锤,后仰闷哼着摔出两丈多,张口吐了几口血。他蹒跚站起,指着中年文士骂道:“希你娘……你偷袭老子?”
原来那中年文士素来与筏工船夫们交好,他见石敬麟揪住老筏工,面露凶相,唯恐石敬麟激动伤害老人家,于是提前出手制服石敬麟。
中年文士清喝道:“竖子无礼!吾虽不信怪力乱神,但既然众口一词,想来并没有冤枉你!吾小惩大诫,已是手下留情。快离开孤江渡,否则休怪吾赋清诗弦下无情!”
那老筏工却扯嗓嚷嚷:“不行!这个妖怪害了那么多人,不能这样让他走!”
“对,不能让他走!”
“必须让他给大家一个交代!”
其他筏工、船夫赖以谋生的船筏,也都在这次变故中受损,正有气没处撒,闻言都是义愤填膺,举拳吆喝。
纷乱中,也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喊了起来:“他是妖怪,触怒了河神才引起灾害!众人将他绑了,沉孤江底祭河神!”
孤江流域自古以来都有沉江祭神的传说,筏工船夫听到这个提议,立即向石敬麟扑了过去。
石敬麟还没回神,就被筏工船夫们压在了地上。
石敬麟大叫:“你们是白痴么?这世上哪有妖怪,为什么要污蔑老子!”
可众人根本没有理会他,只顾着拿绳子捆他的双手双脚。
石敬麟的脸被按在地上,擦出了一大片伤痕,双眼中全是怒火!
“为什么,为什么要挑着老子欺负!真当老子好欺负么!”
石敬麟愤怒至极,振臂高呼,金色龙首图案浮面而现,压抑若久的怒气,伴随着上古莽荒之气,化成一道巨吼席天卷地。
地上沙石飞走,江面激起一阵波涛。按在他身上的筏工、船夫首当其冲,四飞摔了出去。
石敬麟的面部、双手布满了血丝,身躯因为愤怒微微发抖,冷眼扫视着地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不给老子活,老子就先让你们死!”
石敬麟身子冲了出去,双手一抓一掷,便将两个中年船夫扔进了江里。
赋清诗见状震怒,喝道:“竖子莫要逞凶!”操琴凌空而起,右手双指一拨。周围风沙骤起,铿然琴声化成一道气劲,直袭眼前少年。
石敬麟不敢大意,沉沉吸了口气,将全身力量凝在胸前,迎着琴声硬生生承下了琴声气劲。
赋清诗心底暗暗吃惊:“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能挨住我五成琴声?”指上功力再添,一弦余音未竟,业已转调连拨再出。
这一指已灌入成功力,琴音向四面方传开,掠过江面,江水乍如破封,再度汹涌起来。
石敬麟张口大呼,如长龙怒吼,周围众人被两股声音所震,竞相捂耳惨呼。
僵持之际,赋清诗的琴音时急时缓,忽尔如风过长廊,悄然无声;忽尔如洪钟大吕,铮然大响。
石敬麟的呼吸不自觉地跟着那琴音律动,胸口所凝力量也变得忽强忽弱。
如此一个弹指,石敬麟蓦然反应过来,心呼不妙:“糟了!他的琴音在扰乱老子心神!”待要收心却已迟了。
那琴音忽然骤变,抑抑扬扬之间,已过山坡般连变了三次。石敬麟胸口那股力量聚急不及,被气劲狠狠击中,吐血飞身摔出数丈,脑袋一伏,便一动不动了。
“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还敢和横棹先生动手!”
众人眼见石敬麟昏了过去,纷纷出言讥笑。
那个之前招呼石敬麟租船被拒的黄脸老艄公,拿起绳子,带头去绑石敬麟的手脚。
就在这时,石敬麟蓦得双眼睁开,右手一探,便扣住黄脸老艄公的咽喉。
这一变出乎众人预料,在场之人纷纷咒骂:“无耻小子,你已经死到临头,还不放手!”
石敬麟吼道:“谁敢再靠近一步,老子就掐死这老家伙!老子就是死,也要找个人陪葬!”
他说话时,那被挟持的老艄公还背过手,摸着他的胸口,好像在搜他身似的。石敬麟怒喝道:“老家伙,不想死就老实点!”
这时旁人咒骂不绝,便要拥上去。赋清诗纵身跃到众人面前,道:“众人不可再进,慎防逼虎伤人。”转向石敬麟道:“受吾两记琴声,竟还有反制之力。竖子究竟是何人?”
石敬麟哈哈大笑,道:“老子是你爹!你怎么连爹都不认识了?”
“竖子!”赋清诗闻言勃然,无奈投鼠忌器,只能压住怒火指着石敬麟喝道,“趁吾改主意前,有多远滚多远!若敢伤了艄公性命,赋清诗天涯海角,将竖子碎尸万段!”
石敬麟扣住老艄公,一边往孤江渡外退去,一边道:“不必你天涯海角!今日偷袭之仇,老子改日必十倍奉还!”
眼见边上正好停着一辆马车,石敬麟将那老船夫一把推开,跃上马车,顺手又将那赶车的丫头也推下车去,驾着马车便飞速离开了。
这一口气驰出七里,忽然气血翻涌上来,胸口疼痛欲裂。石敬麟再也强撑不住,眼前一黑,便从马车上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