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余扯了扯老伴。
他的意思,像这种事情就不要告诉陈大哥了。
唐若妈回身瞪了瞪眼:“你扯我干什么了?
你不要扯我。
这个事情,我一定要告诉陈大哥,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不服气,凭什么他们都可以住新房子?咱们就不行?
你在林业局辛辛苦苦也干了十几二十年了吧?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好啊,现在卸磨杀驴,不用你了,就把你一脚踢到一边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唐开余很无奈。
他只好朝陈加祥笑了一下,算是承认了老伴的话属实。
属实是属实。
不过。
陈加祥也没有给他们两口子打百分之百的包票,虽然他很想打一个包票给这两口子,但是,毕竟他是一个做领导的人,什么事情都不会说的那么圆满的。
万一搞不定呢?
他倒不是怕在唐开余面前丢了自己领导的面子,关键是,他怕伤了唐开余两口子的心。
做人还是要说到做到,没有做到之前,还是不要轻易许诺,不要给别人期望太高,免得弄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的事情来,那样就不好了。
陈加祥嘴上虽然只是淡淡的应着,但是心里却对这个事情十分重视。
他会想办法的。
不过。
陈加祥的态度和表情,落在唐若妈的眼里,让唐若妈十分没有信心。
她觉得房子的事情靠老陈这个部队的领导恐怕没太大指望,还是需要老唐多去努力才行,还是要老唐多去跑,多去争。
毕竟,人家陈大哥是在部队上当官,不是在地方上当官,军地还是有差距的,陈加祥又管不到他们这个小城的事情。
陈加祥朝唐开余两口子挥了挥手:“走了,兄弟,等我忙完了工作,到时候再来,咱们再聚啊。”
陈站迅速拉开车门。
别看陈加祥虽然是他的老子,但是他老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部队首长,所以陈战对他的老子毕恭毕敬,就连开车门这样的事情也必须做到位。
陈家祥上了车,陈战坐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把着那个方向盘,等陈加祥摇下车窗玻璃和唐开余两口子又说了几句话后,这才挂档、加油门,军车一溜烟朝远处驶去了。
唐开余很感慨,他望着早已不见踪迹的军车方向,叹了一口气:“唉!
没想到和我一起当兵的老陈,现在居然当了这么大的领导了,早知道,那时候我要是不退伍就好了。
如果我在部队上一直当兵的话,说不定,现在也和他一样了,那么,咱家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呀。
如果他在部队上继续当兵的话,极大的可能他就不会和唐若妈结婚,他不和唐若妈结婚,那么又哪里来的唐若呢?
没有唐若,范云又怎么能认识她呢?
所以。
世上没有如果。
唐若妈并没有理老头子,她没有注意听老头子这些自言自语式的唠叨。
她还一直在琢磨着房子的事情,他在琢磨着陈加祥这么大的首长如果出面的话,能不能帮得上自家的忙。
以及。
陈加祥这一次回来,除了找杨勇排长之外,另外的一个意图。
唐若。
对于唐若妈来讲,如果说让她把陈战和范云相比的话,那么她必然会倾向于陈战。
陈战是什么?
陈战是部队的军官干部呀。
而范云呢?
范云只是一个小小的城管。
他们两个人未来的前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着天壤之别。
说起范云。
此时。
范云一没有在宿舍,二没有在上班。
范云此时正站在自家的门口。
一脸黑线。
他黑线的原因,是因为他爸爸范林松和他叔叔范林海。
他爸和他叔。
今天把别人打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们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盖房子,范林松和范林海都去帮忙,因为,这户人家是他们本家的一个亲戚,亲戚之间你帮我,我帮你,这都是应该的。
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
但是。
早上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范林海跟主人家过来帮忙的邻村女婿吵起来了。
吵着吵着。
范林海就跟那户人家的女婿动起了手。
范林海因为身材比较瘦小,打不过,所以很是吃了一点亏,他被那个主人家的女婿摁到旁边,“扑通扑通”捶了好几拳。
这时。
当范林松看到自己的弟弟吃了亏,火冒三丈,他借着一点酒劲抄起地上的板凳,一板凳就砸在了那户人的女婿身上。
老马家的女婿。
范林松一板凳下去,把老马家的女婿砸火了,他直接冲过来,照着范林松来了,跟范林松又厮打在一起,这时,范林海也从地上爬起来,过来帮忙。
打虎亲兄弟。
上阵父子兵。
可是,由于老马家的女婿身材高大,很是有一把子蛮力气,所以他们两兄弟两个人打一个,还是吃了一点亏。
范林松的左脸颧骨被打紫了,范林海身上也好几处伤。
这下子把范家的两兄弟彻底的惹恼了,范林海就死死抱住了老马家的女婿,范云爸则抡起板凳,用力朝老马家的女婿头上砸了一下子。
好了。
这一下子。
直接给老马家的女婿头上开了一个瓢。
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周围那些喝酒吃饭人,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在农村,像这种嘻嘻哈哈的事情很多,但是,后来看着看着感觉不对劲,他们是玩真的了,特别是当范林松一板凳将那个主人家女婿的头砸出血之后,大家才知道,哎呀!不好,真的打起架来了,这时候众人才上来,七手脚地将这几个人拉开,可是,拉开也晚了,那个人的女婿头上已经被范林松砸出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血流不止。
本来这件事情,一开始是那个主人家女婿不对,但是现在范林松将人家的头打破了,反过来倒成了他的不对。
范云回来的时候,他妈已经失了主意,见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赶紧对范云已经把这个事情说了一下。
范云就问:“那现在呢?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爸跟我叔他们现在在哪里?那个被他们打破头老马家的女婿呢?
他现在又在哪里?”
范云妈急道:“现在老马家那个女婿在卫生室里,你爸和你叔应该还在盖房子的老马家,要不就是在大街上,你过去看一下。”
范云先去了卫生室。
到卫生室一看,果然有一个头上包着白纱布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睡在卫生室的床上,在那里打吊瓶。
范云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老马家的女婿了。
于是,他就问了问在卫生室值班的一个本村的医生全家信:“二哥,这怎么样啊?这个头,现在什么情况?”
全家信见是范云,笑道:“还能怎么样?头被打破了呗,你看看你们家我大叔跟我二叔……先打个吊瓶吧,应该也不是很严重,打两天吊瓶,换两天药,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
老马家女婿一声不吭。
范云扯了张板凳,坐在老马家女婿的床边,他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个人:“大姐夫,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看看,今天你跟我爸和我二叔打架,打成这个样子,把你的头都打破了,真对不起。
刚才我问了家信二哥了,他说你这个应该不是很严重,在这里打几天吊针,然后多换几天药应该就好了。
嗯!
你这样啊,你就在这里住着好了,然后你吃什么饭,我让我家里人帮你送过来,好不好?
虽然说你和我爸一一起打架,但是,毕竟你受的伤更严重一点嘛,然后你在这儿打针,换药的这些钱呢,我们家帮你出,你看好不好?”
老马家女婿一开始没出声。
后来又微微点了点头。
示意。
他同意范云的话。
范云也没在卫生室多呆,他感觉有必要先找到老爸跟二叔再了解一下倒底是什么情况。
当他从卫生室走出来,往老马家方向走,走到村子里面的十字大街下面一点的时候,这时,范云发现这里正停着一辆“呜哇呜哇”乱叫的救护车。
救护车旁边站着两个白大褂,此时正在和村子里面的几个人说的什么,大概是问去老马家的路怎么走,又或者是问伤者在哪里吧?
范云霍然发现,在救护车旁边,那十几二十个人里面,她的爸爸和二叔都在。
他加快脚步,三步两步走到救护车旁,这时,救护车旁一个戴眼镜的白大褂,正在大声的对老马家的人道:“刚才谁报的?谁报的120啊?那个人呢?谁打的120?”
范云的脑子急速运转着。
他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就迅速权衡出了利弊。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老爸和二叔虽然也有伤,但是没有老马家女婿那么重。
那么。
这时救护车来了,如果说把老马家的女婿拉到镇上去的话,老马家女婿在镇医院花的钱,那就不是他在村卫生室花的钱这么个数目了,到时候,那个医药费必定会成数倍甚至十几倍的往上增长。
这个钱。
谁出呢?
结果只有一个,必定是打人的出。
另外一个。
如果一旦到了镇医院去看病的话,那么势必挂号单据,病历什么都齐全了,万一到时候老马家的女婿再打电话报个警,拿这些个东西将范云爸和范云叔告了的话,这个事情就更严重了。
范云的第一反应是。
将120打发走。
他谁也不管不顾,直接冲到人群里面,走到白大褂面前,大声道:“我打的,我打的,刚才那个120的电话是我打的,嗯,现在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包好了,不用去镇医院了。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啊,麻烦你们回去吧,真的不好意思,辛苦你们跑一趟,谢谢谢谢!”
范云连着说了几个谢谢,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还将手中的手机对着白大褂摇了摇。
手机就是证据。
证明电话就是范云用这个手机打的。
白大褂将信将疑。
因为他没有见到伤者。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看到范云如此大声的说话,好像显得底气十足的样子,一个个,倒都没有出声。
没有出声,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报警电话是谁打的,没有出声,大概是因为这些人都没有手机。没有出声,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只不过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就连老马家女婿的那个丈母娘,也没有出声。
因为电话也不是她打的。
她没法出声。
不过,旁边倒是有另外几个老马家年轻一点的人在那里议论纷纷:“把姐夫叫来吧,车都来了,让他去镇医院去看吧。”
“是啊,是啊。”
范云有点着急,他看了看说话的那几个老马家的人。
范云认为,坚决不能让这救护车将老马家女婿拉走,坚决不能去镇医院。
于是范云一边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更加大声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医生,刚才那个电话真的是我打的,真的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辛苦跑一趟。
因为……
刚才一开始的时候,以为很严重,但是后来洗过了,拿药水已经洗过伤口了,包起来了,现在没什么事了。
真的。
谢谢。
真的,打两天针吃两天药就好了,现在不用去医院了,麻烦你们回去吧,好不好?”
老马家那些人见范云说的如此肯定,一个个倒都闭住了嘴,没再说什么了。
这几个人里面,不乏有几个和范云平常时候玩的很好的,称兄道弟的。
估计,这些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们自然知道电话肯定不是范云打的,但是,范云毕竟是本村的人,而老马家的女婿却是外村的人,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个外村人而得罪范云。
包括老马女婿那个矮矮小小的的丈母娘,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那个女人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在自己的村上,被自己村的人把自己的女婿给打了,这种事情说出去的话,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可是,她一个乡下老婆子,没什么见识,平常的时候见了那些公家的人,双腿就直打哆嗦,现在,纵然老马家的这个老婆子肚子里面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