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收拾好自己。
转身下楼。
下楼之后,范云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呀。
于是。
他又改了个主意,决定到队里的电视房里面去看会儿电视,然后再去找希刚。
范云走到电视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樱
范云扯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按着遥控器调着台,调来调去,调到了一个电视剧上。
上面出现了字幕。
首阳县。映绣镇。
范云看着电视剧拍得古色古香的,突然心里面就有了兴致,决定看它一会。
电视上。
随着镜头的推进。
镇东一角。
秋风送爽。
金桂飘香。
院落里。
鸭啄地。
羊啃青。
群鸡跑来跑去。
一名身着粗布衣衫,浑身缀满补丁的年轻人,正手持书卷,在斜阳下摇头晃脑攻读诗书。
“子曰……”
光线黯淡的屋中,一个青面獠牙的白日鬼,正探头探脑,不停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这时。
低矮的泥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咣……咣!”
亦夹锣声。
“六一兄,陈六一……”
年轻人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急忙抬起头,往外看去。
透过弯弯木棍钉制而成的栅栏门缝,他一眼就看清了来人。
来人。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为首的。
是一个精壮有力的年轻棒伙,衣褂半敞,举步生风。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右手高举一面红棱锦旗,左手牢牢握着一张金花帖子,穿红衣、戴黑帽的精干男子。
旁边,另有两个红衣黑帽的瘦高男子牵着三匹马,后面,吵吵嚷嚷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在棒伙的带领下,来到木栅栏门前。
陈六一忙推开栅栏门。
“海平兄,怎么了?”
那个叫海平的棒伙还未话,手持金花帖子的男裙朝陈六一作了一揖:“恭喜陈大老爷,喜中乡试第三名。”
什么?
中了?
秋闱中了?
陈六一慌忙接过喜帖。
报喜的三个人自顾自拥进院中,径直进屋。
白日鬼吓得赶紧一下钻到了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下面,瞪着一对磷火般的鬼眼,看众人七手八脚将报帖升挂起来。
上写:捷报贵府老爷陈讳六一高中乡试第三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报喜人正要讨喜钱。
却不料。
陈六一手握金花帖子,翻来覆去看了足足有十遍之后,突然仰大笑三声:“哈……
哈哈……
哈哈哈……
我中了,
我中了……”
随后,只见陈六一突然扬起手来,将手中的书卷一丢,紧握喜帖,拔腿就往院外跑:“锦书,锦书,我中了……”
看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范云突然觉得,哎呀,这一幕看上去好像十分熟悉呀。
范进中举?
继续看,继续看,不着急。
镜头里。
众人愕然。
陈六一瞬间不见。
“快……快跟上。”
“新举人老爷怎么跑了?”
“莫不是欢喜过度,得了失心疯了?”
叫海平的年轻人慌忙朝众人一拱手:“稍待,稍待,贤邻们,麻烦帮忙整治酒席,款待几位报喜大哥,待我去追他回来……”
陈六一跑得很快。
东拐西拐。
不一会,就来到了一处红砖碧瓦的大院落前。
“锦书,锦书……我中了。”
这时。
一个身穿皮坎肩,露出胸前一道密密胸毛,表示自己身体强壮,不畏风寒的中年男子,刚好从院中走出门来。
陈六一跑得太快,收腿已是不及,于是,“呯”的一声和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撞了个犄角对犄角。
“呯!”
“妈的,你这个死东西,嚎丧呐?”
那个中年男人被陈六一撞得眼前发昏,不由得火上顶梁门,他也不看清一下来人是谁,直接抡起巴掌来照着陈六一的腮上就是一掌:“你娘的……
啊?
姑爷?”
陈六一被他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连露着大拇脚趾的鞋,也甩掉了一只。
当他站定身形,稳住心神,看清了打他的人时,慌忙拱了拱手:“岳父大人……抱歉,抱歉,撞疼了你没有?”
打他的。
不是别人,正是陈六一的岳父,本镇杀猪的屠夫苏德。
苏德见是陈六一。
他硬生生将轮到陈六一耳根处的巴掌又收了回来,没好气地道:“你为什么如此淘气?
明知今日是我的寿辰,是要赶上门来寻晦气吗?”
陈六一慌忙摇手:“不敢,不敢,岳父大人,我中了……”
“中什么?
中了失心疯糊涂虫么?”
“我中举了……”
“什么?”杀猪佬苏德往后倒退一步,圆睁着两只怪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六一。
上看下看。
“哧”地一声笑了。
“混账东西,满口的胡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就你这副尖嘴猴腮,一肚子草包,看上去穷定一生的模样,能中举人?
怎么?你们老陈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吗?
你可知道,举人老爷是什么?
那些老爷,个个都是上的星宿下凡……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陈六一……
你们家生一条铁打铜铸的穷根,怪我当年老苏眼瞎没有看出来,怎么,现在又添了一条谎根了吗?”
陈六一见他不信,低声分辨道:“岳父大人,你看这帖,你看这金花帖子……”
苏德一把夺过帖子,翻来覆去看了看,突然,一声怒咤:“你这顽货,欺负我不识字么?
看我不把它扯烂……”
“扯不得……扯不得,苏伯伯。”
苏德见有人阻止,忙停下手来。
来人正是海平。
海平气喘吁吁,来到二人面前收住脚步:“苏伯伯……六一哥真中了,中举人了。
那帖子扯不得,扯烂了是要杀头的。”
“啊……”
苏德脸上的横肉突突突连着跳了几跳。
他看了看已能洗下半碗猪油的金花帖,又看了看脸上五条红红指痕的陈六一,脸上表情如六月的色一般阴晴不定。
他再看看海平。
海平点点头。
表示肯定。
表示陈六一真的是中了。
这……
苏德尴尬地挠了挠头,突然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来:“……这个……咳咳……那个……咳咳……
贤婿……得罪,得罪……我原就常对人,依照贤婿的满腹经纶,科举高中只在朝夕之间,易如反掌的……
快快快,家里来,家里请……”
“请!”
“请。”
苏德一连了几个请字。
一边,一边朝跟在旁边的一名下人使眼色:“快去……姑娘。”
那下人立刻跑了。
同时高声喊道:“新中举人大老爷陈六一进府……”
这时。
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名红衣黑帽的报喜人催马来到苏家门口:“驾……驾,吁……”
报喜人翻身下马,手换缰绳。
“陈老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的们恭祝高中,还等着你打发赏钱呢。”
这下。
轮到陈六一尴尬了。
他挠着头笑了笑:“这……报喜大哥,你也看到了……
我家中已经穷得只剩下四面墙壁了,慌忙之间,一下子拿不出赏钱来。
麻烦你回去告诉另外几位大哥稍等片刻,等我接上夫人回家,然后赶着家中的山羊卖了,再发放大家的喜钱。”
苏德慌忙从身上摸出几块碎银子来,递给陈六一:“贤婿,我这里迎…
你看看,够不够?不够再进屋里取。”
陈六一忙摇手:“岳父大人,这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一家人不两家话……
报喜大哥,够不够?”
报喜人眼巴巴看着那些银子,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倘若有多,再赏一些自然更好……”
海平笑道:“六一兄,快接了,打发这位大哥回去吃酒,我已吩咐邻居们帮你整治酒席了。”
陈六一慌忙朝海平一拱手:“多谢,多谢……”
银子递给报喜人。
苏德已将陈六一的鞋提了回来,俯身给陈六一套在脚上。
“贤婿,里面请……姑娘正在里面吃酒。”
“请!”
苏德没错。
陈六一的媳妇儿苏锦书,确实在里面吃酒。
并且。
吃得心中五味俱陈。
话。
自从她嫁给陈六一后,陈家的日子一不如一,如今,已经穷得上面只剩下了房顶瓦,下面只剩两双鞋,连累她在娘家也抬不起头来。
就今。
今是她爹苏德的五十大寿,一大早,她就回了娘家。
回来后。
跟个下人似的端盘子端碗忙活到开席,才被叫到席上。
到了席上,那些穿绸挂缎的姊姊妹妹没有一个愿意与一身粗布烂衣补丁摞补丁的她坐在一起,最后,苏家娘干脆叫下人弄来几领芦席,将她围着与其他女眷隔了开来。
苏锦书只是一笑。
习惯了。
自从嫁给陈六一后,习惯了。
就在她将一只猪手,半只肥鸡用荷叶包了,藏在怀中,准备带回家中给发誓不登苏家门的陈六一时,席间突然一阵喧哗。
“快快快,把大姐芦席撤了。”又尖又利的声音,一听就是娘何妙云。
另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道:“别急,别急,趁有芦席遮挡,干脆,就在这给大姐换上衣裳。”
不用问,这是嫁了一个猪牛经纪的二妹苏玉书。
“好主意……快……”这个粗声粗气如同男饶,当然是苏家长媳李秀仪。
“快快快……”
苏锦书莫名其妙,慌忙将伸向烧鹅的手缩了回来。
因为。
这时何妙云已经领头,冲进了芦席里。
只见她捧着一条崭新的八宝石榴裙,满面堆笑道:“大姐,快,快,快换上衣服。”
苏锦书忙站了起来:“怎么了?”
“你家陈六一,高中了。”
“什么?”
旁边苏玉书笑着补道:“姐夫他高中举人了,姐,从今往后,你就是夫人了,跟着姐夫吃香的喝辣的啦!”
呀!
呀!
呀!
苏锦书暗道:“惭愧,惭愧!
自打自己十四岁嫁到陈家,眨眼已是十年整,眼睁睁看着陈家从一开始日子颇过得去的耕读门第,渐渐败落到今只剩下她与陈六一夫妻二人每在家中对坐,执手无语。
想不到……
她苏锦书也有今!”
可是……
她怀中的猪手,肥嗒”一声。
掉在霖上。
苏锦书有点尴尬。
看到这儿的时候,范云简直笑死了,他心想这个女的还挺不错的,对老公是真的好呀。
顾不得了,这几个女人忙着打扮着苏锦书。
先是帮她换好衣裙。
芦席撤掉。
然后,梳头的梳头,绾发的绾发,一切摆弄好了后,何妙云还把她头上那枝龙凤呈祥缠枝莲花的金步摇拔了下来,替掉了苏锦书头上的荆钗。
旁边。
苏玉书甚至还替她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蛋上,飞快地抹零红胭脂。
此时。
陈六一已至席间。
“锦书……锦书?”
已快被打扮成新娘子模样的苏锦书瞬间从席间站了起来。
“相公……”
夫妻二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起。
“扑哧……”
“扑哧……”
心中五味杂陈的一对夫妻,居然同时哑声失笑。
这时。
苏家上下左右,男女老少都忙活了起来。
唯有苏德不忙活。
他亦步亦趋,紧紧跟在陈六一身旁。
陈六一眨眨眼,朝夫人锦书拱了拱手,施了一礼:“侥幸,侥幸,全是托夫饶福,今日才能得中举子,夫人是否已经用罢酒宴?”
苏锦书赶忙万福还礼,两腮红胭脂掩不住酒窝中漾出的笑意:“相公,妾身已用罢酒饭了……”
那还有什么的。
回家。
苏德低着头,赶忙一挥手:“苏成,苏成……”
方才在门口的那个家人苏三忙应道:“老爷,在这里。”
“快,姑爷大老爷和姐要回府,备车……另外,吩咐厨房赶快收拾一些上好酒菜,一起带去。”
“是,老爷。”
苏德的如夫人,丰姿绰约的何妙云此时和苏玉书一左一右偎了上来,将苏锦书夹在中间,每人拉起苏锦书一只手,看上去,十分亲热。
何妙云道:“大姐,你父亲每每常提起你,你与姑爷的日子过拮据,颇有几分难熬……唉!每提一回,我就掉一回眼泪,总人间好事多磨……
现在好了,姑爷喜中举人,大姐也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大姐,难得你回来一次,不吃过晚饭再回去?”
边。
何妙云边用尽全力挤了两滴迟到的眼泪出来,然后,撩起袖口,拭了拭眼角。
再看苏玉书。
一口一个甜死人不偿命姐。
“姐……我姐夫现在是举人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