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刘高德用绑在村子中间那棵大柳树上的喇叭召集村子里各家各户主事的来开会。村民陆陆续续走向了村委会,只有李玉柱一家子去的不是主事的,而是李玉柱的老婆。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开会”村长胸有成竹的主持着会议,但是下面坐着的村民依然在窃窃私语,宛如一窝蜜蜂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安静安静安静,现在开始开会,你们有话回去在热炕上在自己老婆被窝里说去”,村长喝住了大家,会场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呢,我想大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赵富老汉家的老黄牛被人下药了,胡兽医可以证明确实是被药死的,而且这人还连同赵富老汉家的狼狗一同药死了,你们怎么看待这个事情?”村长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但是并没有完全将话说的生硬,而是说你们怎么看待这个事情,显然是想让那个下药的人承受更多的舆论压力。
这时,底下有人说话了,“那得看看谁和赵富老汉有过节了,平白无故的谁会干这种缺德事”,说完这人便把眼神看向了李玉柱的老婆。
又有人附和着说道:“对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般人怎么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干出来这种事的人,连人都不算”。
“要是是我们家里的人干的,我立马就拿根麻绳去村口的那棵歪脖子老杏树上把自己吊死”
“不是人啊,怎么能做出来这么缺德的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有什么事明着来嘛,非得背后搞这些阴的”
说着说着,众人又开始一窝蜂的议论,会场再次变得嘈杂起来。赵富老汉坐在村长的旁边耷拉着头,心里还惦记着他家牛圈里的那头死牛。
“行了行了,大家也不要胡乱的猜测了,我把话说在这里,我大概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村长还没说完,下面很快的响起一个声音。
“我也知道谁干的”
“坐下,听我说,大家不要激动,也不要指桑骂槐,更不要怀疑任何人,谁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也会有脑子转不过弯儿的时候,我们首先解决问题,赵富老汉家的死牛还躺在牛圈里,我提议村里把这头牛分了,我咨询过胡兽医了,药死的牛,下水不能吃,但是肉还是没问题的,我们按市场价给赵富老汉付钱,剩下的损失由村委会暂时补贴给赵富老汉,具体其他的事,等找到下药的人在说,大家对我这个提议有什么看法没有?”
“村长,我害怕”有一个年轻的,似乎是刚结婚的小伙子站起来对村长说
“你害怕个啥?你说”
“这头牛是被毒死的,你确定它的肉没问题?万一为了给赵富老汉解决问题,把我一家老小都药死了怎么办?我才刚结婚,媳妇水灵灵的,我还没睡够哩,说实话,你说肉没问题,我还是很担心”等这小伙子说完,整个会场哄然大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小伙子确实提出了大家都担心的问题,随后也都变得严肃起来,一个个都点着头非常的认真的等待村长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我即使给你们解释,你们未必会认可,让我请咱们前村的胡兽医给你们说说这里面的道道”村长面对大家的质疑,对大家说道。
村长说完,把绑着红布的话筒给到坐在旁边的胡兽医,胡兽医似乎很是腼腆,没有经历过这种公共场合,显得十分的紧张,握着话筒的手有点哆嗦。
“呃,我呢是个兽医,兽医,姓胡,就咱们前村,前村的,呃,呃,呃”胡兽医抱着话筒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下边又有人说话了。
“胡兽医你就别卖关子了,前后沟谁不知道你胡兽医,你介绍个屁啊,上次我家的母驴拉稀还是你给治的呢,你赶紧说重点,我还要去地里忙活儿呢”
“好,好,好,那我就说重点哦,呃,呃,呃,赵富老汉家的这个牛被药死了,我仔细的看过了,这个毒药呢就是咱们平时药野鸡的那个药,具体的机理呢,我给大家略作解释,大家听不懂的没关系,因为比较深奥,它这个毒药发作的过程呢,不是毁坏动物的内脏或者肌肉等组织,不像砒霜、鹤顶红那种剧毒,而是通过抑制动物的呼吸系统,让动物窒息而死,大体意思就是然动物出不上气来活活的憋死,所以大家看到的赵富老汉家的那头死牛肚子鼓胀,就是因为是被活活的憋死的,村长刚才说的也不完全正确,这头牛的内脏也可以吃,放心的吃,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我愿意出钱买这个牛的下水”胡兽医在大家的一片疑虑中讲完了话,底下坐着的农民虽然没有听懂什么组织,什么系统,但是知道了这牛是被活活的憋死的,那就证明肉上没毒。村长对胡兽医的讲话时的窘迫感到滑稽,但是对其讲的内容却很是满意。
“好好好,这下大家没什么疑虑了吧?如果大家还不放心的话,这个肉我先炖着吃,我吃完了没事,你们再吃”村长对这样的处理结果很是满意,他似乎是有点得意的说道,转头又向赵富老汉看去,问道:“赵富大叔,你看这么处理能还是不能?”
赵富老汉这才把心思从牛圈那死牛身上拉到会场,操着低哑的声音说:“能能能,诶呀,村长,胡兽医呀,你们两个是救了俺老汉的命啊”。说完感恩戴德的话,赵富老汉又压低声音疑似嘟囔的说:“那这个下药的人不找了?”
“既然赵富老汉提出了这个问题,也正好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那咱们就说说这个事儿,找出这个暗地里下药的人是给赵富老汉和也是给大家的一个交代,说白了,这个事情很恶劣,这个人必须得找出来,因为今天药死的是赵富老汉家的老黄牛,要是让他继续逍遥法外,那明天他就可能药死谁家的叫驴,要是药死个人也说不准,但是呢,本着都是一个村子,都是乡里乡亲,咱们争取坦白从宽的处理方针,自己主动承认,弥补损失,咱们可以既往不咎,要是不承认,那咱们就报警处理,警察来了可是一切都没法挽回了”,村长在坐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说话说得他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口水,这时候下面有人又发言了。
“高德叔,就别坦白什么从宽了,直接报警,对于这种人坦白从宽就是姑息养奸”一个年轻人站起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哎,哎,哎,年轻人你坐下,听叔说完”村长放下手里的茶缸,将嘴里的茶叶吐到地上继续说道。
“我看出来大家对这件事的愤怒程度,但是呢,大家都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之间都有感情,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做这个事情的人无情,咱们不能无义,我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给这个人一个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咱们就把这个坦白从宽的时间订到明天,要是这个人有悔改的意思,那么自己悄悄地来村委会找我,要是赶明天晚上之前,还没来,那后天咱们就报警,大伙儿看行不行?”
“哎呀,你看这高德叔念过书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下面人堆里有人窃窃私语道。
“高德叔,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我们相信你”,那个刚结婚的小伙子又站起来说。
“其他人有没有意见?咱们现在是民主社会,有话就说,不要憋着”,村长看只有年轻人站起来发表看法,那帮上了年纪的老农都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说话的时候故意看着这帮老农民,这时候我爸站起来了,村长会心的一笑,一点也不意外,开会的时候我爸这个积极分子不说点话,他的心里也不踏实。
“村里出了这种事情呢,不是什么好事,自家丢人不算,还影响咱们全村人的名声,说白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药死个牛,又不是药死个人,刚才村长也说了,坦白从宽,自己承认错误,村里可以既往不咎,要是明事理的话,那就承认了,无论是在座的各位谁干的,还是家里人干的,回去赶紧让来自首,这个事在咱手里是小事,到了警察手里那就是蹲班房的大事,村长刘高德对这件事处理的很好,我没意见。”我爸娓娓道来,对村长说的话又补充了一番,最后又进行了充分的肯定。但是人群中似乎又发出了低低的嘟囔声。
“没意见就没意见,你又不是村长,叨叨叨叨半天”
这时候我爸有点尴尬,赶忙坐了下来,他知道村长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面前威望远远的高于他,而他平时也被大家认为是装清高,不怎么得民心,他似乎也意识到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刚才说的话似乎是村长应该说的。
“怎么,别人发表看法你有意见?”村长刘高德犀利的目光立刻盯着人群中的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转而低下了头,然后他又说道。
“要说话就站起来说,明人不说暗话,别在下面叽叽歪歪的,你厚土叔说的很对,这个事情要是到了警察那里就是大事,我给你们普及一下法律,毒死别人家的牛,涉嫌故意毁坏他人财物,影响他人经营,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说白了就是要判刑,要蹲班房,这很严重”
村长刘高德说完,那个年轻人把头埋的更低了,我爸倒是挺直了腰杆,将头扬的高高的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很满意村长刘高德说的话,随之看了刘高德一眼,刘高德也回了他一眼,二人一唱一和,相互很是满意,然后村长宣告了会议结束,大家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