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听到了街上响起锣鼓李黄毛从外面回来告诉父亲文清的遭遇,这可吓坏了李世昌,本来他还想不能饶过章二利砸了自己家玻璃的事,这回他还觉得如就此了事,自己还是很幸运的了。他猫在自家院内的小菜窖里,让妻子將窖口多盖上一些稻草:“快点,多压上点稻草!
声,纷纷到街前围观,那给赵文清游街的队伍在大槐树广场停下来。章二利逼问赵文清:说,你是不是杏花村头号走资派对村民有罪!”
赵文清在想,这是君让臣死:“我,是杏花村头号走……”他还没说上两句话,便吐出了一口血来。围观的村民在低声议论着:
“赵文清是好干部,找不到什么问题呀,一直忠诚上面的指示,关心村里的生产建设,注重村民的思想风气教育,难道是为村集体养了两台汽车,开了烧窑砖厂不对了吗……”
白静波的父亲白新政,时下就任杏花村第一生产小队会计。他是从城里工厂回来的工人,是六零年觉得农村生产队里可以有些食物补贴,还原农业户口迁回杏花村的。
村里人认为,凡是在外面混过的,都不是一般人,是有见识的人物了,当刮目相看的。直锣锅队的章二利来发展他,站在自己一边。白新政认为智者当借力而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觉得是到了混水摸鱼的时候了,他决定蹬场出山。他将章二利让进屋里边:
“二利呀,来有事吧”?章二利开门见山:
“你是我伯父家的章大成大哥的儿女亲家,我们也算是借光亲家啦。张志仁和胡全志让我来请你参加我们,我说亲家有兴趣没有啊”,白新政微笑道:
“没错,我的大女儿白静霞,谈起过你,你们得多多关照她,我和你大嫂当初以为生不出来孩子了,才讨来了白静霞,结果带来了白静波,白兵,所以我感谢这个孩子很疼她的。”章二利马上拍马:
“是啊,您讲江湖义气得人心”。
“水浒传你没看明白,可也是呀,再看一百遍你也不会明白的。宋江是义气还是智慧?那玉麒麟庐俊义是宋江得人心来的吗?武松,林冲,哪个不是被迫的才投靠,主动逃难上的梁山的,宋江是拣了乱世的便宜,借机坐了梁山而已。胜利者靠的是智慧,得人心不过是手段之一。我曾指点过你,让武瞎子在前面,你不愿听,总和他争风。”
章二利连连点头:“亲家说的对呀”!
“嗯,我们是实在真亲,不是外人,我可以和你无话不说,那赵文清,你想到没有,就咱们村里是你能替他还是我能替呀。武大那伙人,其实就是我的,武大就是我的替身!你我可以帮你,你能听话?你怎么看的”?
“我我,嗯,听亲家的听亲家您的”。
“好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干的事儿,先砸了村大队长李世昌家的玻璃,又给赵文清带了尖帽”。章二利感到危机恐慌且有些委屈:
“我也是公心啊。”
“别装出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子。”
“不是啊,他赵文清也应该理解我,支持运动吗。他懂的比我多,我没有文化,他不应该和我一般见识的。我废寝忘食为了谁?不是呀,那有问题的赵文清也上不来了呀”。
白新政不想再向章二利挑明白,自己暗想:你个二虎吧唧的小子,不怪人们给你起外号叫章二驴,不懂原则。还以为老赵真不行了,你二驴子是小丑一个……
章二利发现第三生产小队,没有人参加批斗走资派赵文清书记,这就是保皇派,我必须从三队下手抓典型制服他们!
石汉背着行李回乡来了。全家人迎了出来,妈妈柳丽媛,看着已长大了的二儿子,眼仁里放出喜爱的目光。
石溪竹仔细观查父亲,那异样的神色和含笑,是那样的苦涩:“喂,老家伙,今天做点好吃的”。柳丽媛答应着去了。这边爷俩接着谈:
“学校先放假了”?
“是黄了。宿舍门窗都不行了,他们要收拾高文翰老师,我们护出了高老师就跑了回来”。
“咳,我们本没钱供你读中专,我才硬逼你的大哥、大姐、二姐们捐助送你去。半途而废也好,让你去学果树,我的本意也是为了,让你把我们杏花村西大甸子的果园搞起来,今后我们就一起干吧。这也是赵文清的意思。他现在已经不去上班了,都是我去与他联系。还有,为了保证我们,第三生产小队的财产和生产不受影响,你们青年人就要多作点了”。
朱家屋子里。大女儿朱雪倩、二女儿朱雪娇,一个点火添柴草,一个炒瓜籽。姐姐说:
“雪娇,爸爸现在又当选为三队队长,很累,他就咱们两个女儿,咱们要多想着父母些才是”。
“哎姐姐,今天中午,我好像是看见石溪竹的二哥回来了”。
“……”。朱雪倩兴奋起来:“你也知道啦。听说他这次走了好多地方……”
“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他”?
听妹妹一问,朱雪倩的脸潮红起来,便用指头推了妹妹的脑门儿。雪娇更调皮:
“你们俩不也是同班同学吗”。
姐姐不言语,只是翻炒着瓜籽,妹妹死不放过:
“姐姐,你的脸怎么烤得红得这样厉害,是不是不要再添灶堂的火了”。朱雪倩借坡下驴:
“你不知道,这热锅烘人多厉害。哎,对啦,就依你的意识办”。炒熟的瓜籽,姐俩盛了一盘,进了内间放到父母面前,朱雪倩抓了二把瓜籽揣衣袋里,告诉爸妈:“我出去走一走”,走了出去,朱雪娇早就跑在前面了,两位老人看见日益长大的两个女孩子背影,嗑着瓜籽,享受着天伦之乐,母亲看着她俩背景露出了笑容:
“这小姐俩倒挺和气亲热的”。朱茂心安理得:
“你不能生孩了,我们要了这二丫头,不就是为了她们有个伴儿吗”。
“尽口是心非,你不是为了招引换胎生男孩吗,这讨孩还沒抱回来就先取好了乳名,带弟。这弟也沒带来。我就说算命的不准吗。”朱茂似乎不介意:
“那时正赶上大舅妈是医院产科大夫吗来信吗,说有孪生了头胎丫头的,要给人一个。那丈夫毕云生刚成家,一下子养不起两个孩子!后来人家毕竟是手艺人,就不那么困难了。你不要总是叨咕这些,让孩子知道了添乱”。
石家。吃晚饭了,柳丽媛将一瓦盆秫米、大米、小豆三合一的“龙头虎”干饭端到桌上来。不见四儿归来,急得向窗外看,外面只见大团的雪在坠落:
“做一回好吃的,人还凑不齐!……什么时候能过个消停安宁日子呢”。
“别胡说道了,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算”,石成雨往桌边凑了凑。
全家吃完饭了,仍然不见石溪竹踪影,正着急,门响了,走进来的原来是李雁秋。石成雨生气了:
“这兔崽子,今天回来,我非揍他不可”,转脸冲二儿子说:
“你一直埋怨我不同意你带他去见世面,就这样的闯荡什么?还不出事才怪呢”!
“哟,你可不能打他呀”,李雁秋在一旁稚气地喊起来:“他最怕的就是你,那么聪明的人,都快被你给管傻了,要打,你就打我吧,只会在家里豪横,让人瞧不起。是我让他走的,帮我看家做伴,好几个同学呢,大人都去外婆家了”。说至此,李雁秋扑通跪在地上。石成雨一招手:
“呵呵,我真想揍你,真不敢惹麻烦了,你软硬兼施呀,好啦,起来吧”。
“你还没说不打他”。李雁秋这一说,石成雨那难看的脸没了:
“你这个小调皮蛋,起来吧”。
“谢大伯”,她拍打了几下膝盖,又帮助收拾屋子后,从里间拿来高音二胡至石成雨面前:
“大伯,你还不高兴吗,我给你表演舞蹈”。
“好—好—好”
“呵,好热闹”,朱雪倩斯文地推开了房门进来。
“呀,是雪倩姐俩来了!”柳丽媛忙擦一处炕檐儿:
“坐坐,我呀最喜欢的姑娘就数雪倩啦,这两年在生产队里干活,我每回落后了都是雪倩接我,休息时还帮我挖猪菜,明杰恨我们留她在一起过,摘猪菜都给了别人”。
石汉倒了两杯茶,他本想先端给雪倩,但想到父亲在场,想起父亲说过的,拿媳妇叫祖宗缺德。于是就将茶先递给雪娇,后递给雪倩。雪倩接过茶问:
“回来还走吗”?石汉摇头:
“等拿了毕业证后算了事。就让我们一起在杏花村干一场吧”!石汉谈吐潇洒,热情洋溢。朱雪倩心里暖烘烘的。石成雨笑着补充道:
“你们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弟三生产队,村北地里电井房住人,保护生产和财产以防止遭被坏。小队文艺队我石家可把乐队承包了。石浩将村团总支书记职务让贤,回小队文艺队当导演……”
朱雪娇见李雁秋在这里十分活跃,却没看到石溪竹,心里十分失望,她小声问李雁秋:
“石溪竹哪儿去啦”?
“你还不知道?唐珊珊家搬迁了……”
“噢”。
“唐珊珊的走,你知道石溪竹该有多难过吗!这么大的雪,说不定是去送行或是跟了去啦……”朱雪娇听到这里心神不按起来,李雁秋偷偷告诉朱雪娇:“他的爸爸要打他,我就怕他万一回来了挨打,才不走的,他爸死要面子,我们在这就没事”。
“父母教育孩子是应该的”,朱雪娇自以为然。
“你要知道,他的爸爸打人有多狠呢,让你自己脱了裤子,然后再打”!李雁秋皱眉:“我真的有些不敢离开这里了”。朱雪娇不好意思了:
“那要是真得脱光屁股,有我们在这,让石溪竹多没面子啊”!
两个小姑娘在悄谈,那俩大人自然有自己的事,石汉起身对爸爸说:“,爸爸,我们这就到三小队部去议事去”。
“好,好”。石成雨笑着答应。于是青年们都起身出去了。一时静下来,石成雨“哼”了一声:“尽是这样货”。
“你在说谁呀”,柳丽媛不解。
“说谁,我最瞧不起的就是有了女人就忘了老子的,拿媳妇叫祖宗!石汉刚才倒茶,就没说给我倒一杯”。
“噢”,柳丽媛忙倒了一杯过来:”不就是渴了吗”。
“没脑子,你能顶儿子呀”。
次日晨起,白雪加盟的神花蹊,一处处梅花雪枝却格外清晰悦目,身着红装的朱雪娇,独自站在两个好朋友曾站过的那株腊梅前,雪开始融化了,她抓起了一把画稿碎片,在静静思索。
“朱雪娇”,石溪竹出现在她的身后了。
第三生产队。朱茂和队委会的几个人还有石汉、朱雪倩等人,在一起议事。孙庆文队长挠了挠头:“我们集体主办吃顿忆苦饭。我想就作菜团子吧,外表滾上点玉米面或糠皮什么的。反正是越不好吃越好,不搞肯定是不行的,公社下来人检查。这皮儿,我看也只能是玉米面了,那糠砂淋淋的咋吃呀,社员们也是好不容易聚一次。”
“行”,大家同意了。
“这馅儿吗,队里现有的最不好的菜也就是箩卜呗!去菜窖外面拣点扔出来的烂白菜帮子,别再吃死两口子,大家说是吧”。喂马的孙小脚子吸了两口长杆烟袋:
“那当然了,安排两个人,在队部门外看着点,也假装弄回两大筐烂白菜,烂萝卜放在大门口”。
大家开始造厨,孙庆文队长又强调:“我看这箩卜馅菜团子我们也是常吃,就这么做,上面查来怕是不好看,就把馅和面拌在一起,再攥团子,这样,看上去乱糟糟的倒好一些,还象点那么一回事,里面呢多放些佐料,海米、味素、花椒桂皮什么的”。
于是,社员们按队长的安排办了。听说要吃便宜,社员来得非常齐。蒸熟了,社员们每人分上两个,有一个社员咬了一口嚷起来:
“嘿,还真不赖,这海米、味素的小调料味都吃出来了”,于是,他起身又去锅里抓了两个来。接着打开第三锅,做饭的女工忙拿出两个给队长,其他人闻到了锅里的香味儿,便把这团子全抢个干净。有个社员讲道:“这不要粮票,谁不多吃点。”队长有些奇怪,便咬了一口:嗯?这个里面还掺肉了。他害怕得回头向大门口看了一眼,正见警戒社员在禀报:
“在大队蹲点的来啦”!
果然进院两个陌生人。
“大家欢迎接客人光临”。朱茂队长喊着鼓起掌来,社员随着鼓掌,两位客人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许多漠”。
“我是李良贵”。
不知是谁在下面小声接了一句:“嗨!今天伙食错不了呀,李连贵大饼和啤酒冒漠都上来啦”,那位岁数大的只是赔笑,年轻的笑着开了腔:
“我这个李良贵不能和那个李连贵相提并论,我可是忠心于无限的哈,今天我们来,是一起和大家吃忆苦饭的”。
说到此,他走到石汉、朱雪倩面前依依握手。下面响起了全体社员的掌声。有人递过来了菜团子。两个蹲点的每人拣了一个,几口吃掉了。
那喂马的饲养员孙小脚子,白发苍苍,他壳打着烟袋锅,在人群里嘀咕:“且那我给东街王文禄家打工时,那是秫米干饭,盐豆子管够造”!孙队长瞅瞅爹。这时,有社员又送给两位客人两个菜团子,许多漠接过来对大家讲:
“忆苦思甜搞得很好,还要搞好文化生活学习,排练节目学跳忠字舞……下次来我们来希望你们被选为先进的生产队的。生产队要在经济方面给与支持”。
孙庆文队长为难了:“现在红布红纸脱销了”……
会后。朱茂队长和石汉,朱雪倩两人商量:“我看,这去区里学跳舞,就派石溪竹、雪娇两个高小学生充数去吧,队里还节省两个劳动力。红布,就去城里商店买,顺便再买点红纸,把生产队装点一下都见见红”。两个青年答应去办了。
李雁秋打开旧柜子,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只有一个披风,一面红一面绿,尚可。她展开看了看,放在一边,将包裹送回柜中,她在想:春风很大,披上它或许挡点风。她拿起披风跑出家门,在村大队部门前,站住了,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偷看,脸上浮现出委屈难过的神色。
只见石溪竹、朱雪娇俩人,身着整齐的草绿上衣、兰裤子,佩带红袖标,相敬如宾,从三队院里走出来,走向大队的汽车,互相谦让着上了汽车。汽车上插满了彩旗,锣鼓声威。朱雪娇见车上已有来自别的生产小队同学,忙打招呼:“初建涛、姜艳也来啦!”姜艳笑了点头。
“是啊”,初建涛一副骄傲的神态:“代表二队。怎么,我们不是一个队的就不能挨着你坐了吗,四小队的还没来呀”?朱雪娇转身回头召唤:
“石溪竹,来呀,坐前面,这儿灰尘少点”。
“你坐吧,我坐这儿挺好的”,石溪竹客气回话。
四个生产小队参加学习班的代表来齐了,车开动了。初建涛从兜里捧出瓜籽,热情地让朱雪娇吃,同时也召唤石溪竹:“大书生,来吃瓜籽”。
“不不,你们吃吧”,石溪竹斯文礼让后,将视线投向那旋转的绿树青山之中。初建涛高谈阔论着,他将自己如何跟姐姐去北京,讲给朱雪娇听:
“那北海公园美……还有地下宫殿……我还看见了一个什么皇帝上吊用过的歪脖树……”朱雪娇回话:
“我姐就去过一次”
车,已没了踪影,李雁秋手拈着披风的一角低头站在大树旁,此刻,有一只柔软细长的娇手,放在了她圆润的肩上:“车不是没影子了吗”,赵月环出现在她身后,并拉过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好漂亮的披风”!李雁秋回过头来:
“是嫦娥呀”,赵月环听了这话叹息道:
“要是嫦娥那就好了。你却比我还想不开,我常听爸爸讲,卑贱者聪明,高贵者愚蠢,僬僬者易污,侥侥者易折,人生得既是失,失便是得,何必强求。父亲过去可谓一手遮天,现在如何了,扫街别人帮干都不允许。你看我披上披风,漂亮不”?
“你长的本来就象古代的小姐,这会儿更象了”。
“嘘”,赵月环堵住了李雁秋的嘴:
“可不能这么说,那我也要倒霉了”。
……
市工人俱乐部里,大会盛况。台上一位主持人在讲话:“战友们学习班,就要结束了,各区县的代表团体,都将满载而归。我们在此组织了这场告别文艺晚会,群策群力……”
一阵掌声后,报幕员走上场:
“小提琴演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钢琴伴奏,演奏者,石溪竹”。
在掌声中,石溪竹走上场,向伴奏者行了礼然后向观众深施一礼。端琴搭弓,深沉悠扬的琴声轻缓缓的飘来,轻落悲楚,全场鸦雀无声。结束后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小孩演奏得多好哇!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报幕员无奈把他迎回来。接着演奏的是:金色的炉台。
观众席上,朱雪娇和初建涛相持一笑。待琴声一落,朱雪娇手捧一束鲜花儿快步上台去,与此同时,从另一侧也走上来了一位捧着鲜花儿的姑娘。
正在振臂鼓掌的初建涛怔住了。当俩位姑娘同时走到石溪竹面前时,几乎是同时把花献给石溪竹。并且,几乎是同时说了一句:“石溪竹……”石溪竹也怔住了:谁是婷婷?谁是雪娇?两个姑娘也惊呆了:谁是我?我是谁?
不知所措的石溪竹,自知是在舞台上。没思考的时间,他忙接过两束鲜花儿,向观众晃动致意,谢场之后快速跑台下来,才冷静想起,是可以用服装区别的。
月亮恬静地攀升天空。石溪竹漫步于树阴下,自觉心跳得好厉害,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我要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就谁也不会知道了。她们俩个,就连衣服都是一色的,仅款式有微妙之差。简直就是一个人的分身术之结果。为什么,她俩甚至对着装的喜好都相同呢!难道我日思夜想了好几年的毕玉婷,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了吗?只可惜是相遇在这快节奏的会场上……
招待所21号房间里。朱雪娇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本夹子当扇子在一个劲的扇凉风,其实并不热,她也是在想问题。额头上的秀发迎风忽闪。初建涛进来约她出去,俩人便来到阳台上谈起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她太象你了,简直就是你,我肯定是分不开谁了。服装一样,这个好解释,现在时兴穿草绿仿军服了,只是你俩这长相令人不解”。朱雪娇接话茬儿:
“如果她是我,那我是谁?她大概就是他常念叨的,那故乡同院的毕玉婷吧”。
“噢”,初建涛想起几年前的龙冈之火:“他说是到冈上望故乡,原来就是在想念她呀!嗨,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小家伙啊”。
他们正谈着,走来了毕玉婷,此刻,她换了一套裙装:上身着藕荷色淡兰花上衣,下身着黑色、下摆很大的裙子。修长的身材,在阳台的灯光照耀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她微笑着:
“请问,你们是向阳区的吧”?
“我们是西陵区……啊对,现在是叫向阳区的了。”朱雪娇转身相视,俩个姑娘都甜蜜地笑了,雪娇的态度十分友好:
”我还以为我是在大镜子前面呢?”
“同感。我是石溪竹的亲戚,我要见见他”。
“哎呀,他出去了。晚饭都没吃就走了,他说是去寻找过去的一个什么梦”。
“噢”,毕玉婷若有所思。片刻,她用真诚的表情直视着朱雪娇:“请问你叫什么名”?
“我叫朱雪娇”。
“好名字!如果他回来了,请让他到501号房间找我,拜托了”。
“好的”。
石溪竹低头前行于招待所花坛边,险些撞到一张长椅上,惊动了靠在椅子上沉思的一位,颇具风韵的白领少妇,石溪竹仔细打量:只见她身着深兰色外套,露出白衬衫的大翻领,看上去是那么得体,气质可见是个女干部。
此刻,她也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打量石溪竹,笑着说:
“你就是刚才的那位小琴师”,石溪竹显出不解之神色,那位女士继续说:
“如果没错的话,你叫石溪竹是吧”,她微笑了。石溪竹不解地打量她,她明白石溪竹的意思了:
“就你这么大我也拉小提琴了,那还是在建国前”。石溪竹听了,顿时对她产生了一份敬意和亲切之感。向她行了个礼:
“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你就叫我姐吧。来,我们坐下谈谈好吗”。
石溪竹顺从地坐下来,并且主动提出问题:
“姐姐,您怎么还能拉着小提琴呢”?
“我出生于教师家庭呀”,石溪竹兴奋接话:
“是这样,我的爸爸也是教师,是市里有名的甲等优秀文教工作者呢……我立志成为一个对祖国有用之才”。
“好兄弟理想,有志气”,她拍了一下他的肩:“如果每个人都放弃了理想抱负了,人人都在麻木不仁,会什么样呢”。
“我会好好做人的”。
她淡然一笑:“你年纪还小,和你谈这些为时早了点,学好文化课”。
她含笑将刚削好的苹果递给石溪竹,接下来仰望星空:
“有时候人,死去不是结束,活着不等于存在,辉煌不一定有价值,失败未必就无真理”。姐弟俩交谈了良久,才分手。临别前,石溪竹问:
“姐,我们还会见面吗”,她含笑点头……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石溪竹兴奋地低声哼着歌,推门进了自己住的房间,已躺下了的初建涛坐起来:
“啥事这样高兴,你去哪儿了?看来是让你碰上好运了,算是来着了。501房间有个和朱雪娇生得一模一样的娇小姐,约你出去一趟呢。却没想到你这家伙竟干到了半夜一点钟回来,可惜了姑娘的一片芳心”。
原来毕玉婷住501!石溪竹转身推门出去,穿走廊顺楼梯往上跑,直奔五楼,找到了501门前,见门上面的亮子玻璃窗里边,已经一片漆黑了,周围都是这样的肃静,他不敢再弄出什么动静,可是,又十分想念毕玉婷,想要好好看一看她,好好说一说话却不能了,这毕竟是女生宿舍。他轻轻抚拭着门框:虽然她二人有同一张可爱的面容,知我者并不是一样的,好在还有明天。
次日黎明前,别人还在熟睡,毕玉婷心中有事早已起来了,其实她一夜沒合眼在等待着他,她迷惑不解:为什么昨天晚上石溪竹不来见我?难道一切都已不是从前了,或者,那位与我同模样的姑娘已于他心中替代了我?不会!我是他的老友,是不可替代的。她正在遐想,忽然门被敲得作响:
“紧急通知车已发动,马上上车”!
毕玉婷紧忙坐起……她不得不随着本区的队员们涌下楼来,在第二楼梯口处她停住了脚步,望着石溪竹房间的走廊,她对一个头目说:”我在这里找一个亲属说几句话再走行吗”?
“不是你一个人要有组织纪律”!
毕玉婷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是黑兰色,再看看通向石溪竹房间的走廊灯光明亮,却依然静悄悄。楼下的汽车喇叭在“笛笛”鸣叫,呼唤着未上车的人们,她面对那走廊默语:石溪竹哥,再见了!
天大亮了。石溪竹起床未洗漱便蹬上楼梯,迎面遇见了朱雪娇,他略点头,问了一声“早上好”,便急匆匆上行,朱雪娇好像有话要说,可回头见他已上了楼梯,这时初建涛到了朱雪娇身边。
石溪竹来到501房间,敲门无回应,便推开门看去,见屋子里空空如野,顿感孤独寂寞,自责昨日睡得晚,今晨不能早起。这时一位服务员进来拖地了,石溪竹问津,她告诉他:“好像喊什么区的集合,现在都改名了,叫向阳啊红卫的,我也不知道原名叫什么区了”。
学习回家的路上。卡车厢里。朱雪娇和石溪竹坐在了一起,石溪竹闷闷不乐,心里暗想:孩子一切只有随从着大人的,大人们又都在听任谁的呢?
朱雪娇总想把他的情绪调上来,找话和他说:“几年前你就说我象这个毕婷婷,但人长大了,摸样会差开的,为什么我还和她雷同撞脸呢,你说”?
“都是太平洋西海岸的亚种吗,共同血脉,未免有巧合”。朱雪娇侧过身来:
“这几年来,我们心心相印,你是不是在拿我当她”?
“这,怎么说呢,她就是她,你就是你啊,不能相互代替的”。
“昨晚你去哪了,真的是没有找到她”?
“我遇到了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因和她谈得太久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