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畜牧场的小破房灯光还是那么明亮,石溪竹和一直心怀失落感的初建涛谈得很久:“初建涛,就让我们共同将这里的养殖业建设好吧,不要低沉”!初建涛笑了:
“我没有低沉呀”。
“这就好”。
初建涛想起章二利对他说的话:“政工主任就那么好当的吗?你是那块料吗”!想到这里他面向石溪竹:
“章二利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是个直性子,对工作兢兢业业,他毕竟也很辛苦,自己也确实没有贪占行为,没大文化,有些事得谅解他。白主任让我下来挑重担,是给我镀金的。缎练我各方面的领导能力,之后再返回委以重任,是为了让那些常委服气”。石溪竹听了这番话暗自赞叹:初建涛有大将之风,必成大气:
“章二利是很辛勤,只是为人无爱心多恶意。所以害人太多!”
“石溪竹,不许你说章二利的坏话,他是我和白静波的证婚人”!石溪竹惊奇地问:
“你真的要和白静波结婚”?初建涛瞧了一眼石溪竹:
“这种事还有乱说的吗”?俩人正谈着,只听大队扩音机的喇叭响起来,是黄圣业的声音:
“喂,各队的畜牧队长注意了,经前几天畜牧业拉链会,畜牧办决定明天参加上半年,畜牧工作总结表彰会。啊三队猪场被评为了全社先进单位。畜牧队长初建涛注意了,你准备一份发言稿,并且作好领奖准备,可能是有你们猪场一份奖状,和三千市斤玉米粒啊,还让大队奖励你两千工分……”
晚上。武全贞来到石溪竹家:
“石溪竹哇,在校时,你那么优秀,这回乡后你比我还窝囊!三队猪场明明是你灰复起来的,这成绩让初建涛去领奖太不公平了,这才叫牛打天下马坐殿。狗屁白新政走后门作弊,为了讨好赵文清,又觉得得罪了初建涛,怕初建涛挖他墙脚。拿你的功劳去贴金安抚初建涛,你就认了”?
次日早晨,初建涛去参加会议了,看着他的背影,女知青饲养员炳金焕,气不公地面对石溪竹发火:“你真窝囊,就咽得下吗,辛辛苦苦的名和利都被人抢走了”!石溪竹冲她一笑说道:
“算啦这都是小事,比天空广阔的是胸怀。重要的是,在任何困境都不能放弃为公信念。人要活得充实,有意义有价值。不能烈火燎原,那就做一支蜡烛照亮身边吧。**说过,自己活着,就是为了使别人生活得更美好!”炳金焕扭头搓着茧手:
“算了吧,又何必对着镜子飞眼,自做多情呢”。石溪竹憋不住笑了,炳金焕见他着,又说了一句:
“没心没肺。”石溪竹抓住了炳金焕的一只手,语重心长:
“看你的手,上面有铡草机的伤痕、有劳累留下的老茧,一个城市的女孩子,这么干,受这样的伤害你又都是为了谁呢,得到了什么呢?要说摆功,也不该属于我一个曾经的场长啊,还有你呀!同样是知青,王洪星早已经回城了。前半年是我让你们挨累了,大家留守坚守,除了无奈我们都是为了对得起良心,和彼此的信任同情,在共同过河。”
“有功的沒有肯定,沒功的被浮夸为功臣”。
石溪竹点头:“村里现在的一切荣誉,都是为着白新政的光环进行的。属于我们的乐趣,是在专研业务知识的过程中,取得的一个个惠民成果。我们的一切努力,不是为了白新政的欣赏,是为了社员们多一点收入。”小炳叹口气:
“嗨,一切都是为了队友们能改善一点生活,社员们人均一年才能领到七斤白面,5,1节二斤面、国庆节二斤,让社员们年节都能吃上斤八的猪肉,都能贪着点肥肉,回去能炼点油,我们就什么也不说了!一切都为了我们青春的纪念吧”。
“说得好,沒错,我们每天作的事情,都是有益处的,那就没白活一天。只要我们自己是向生活投入了真诚,便是青春无悔!”
夏夜。石溪竹在家里吃过晚饭,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夜宿猪场打更。他迈着小步子向村北的畜牧场走来,月亮还算亮,天气倒也平风浪静,可此刻的他只为责任无心赏月。此晚只求去那老坟地上,建起的畜牧场小房里睡上一觉,以缓解一天的疲惫。
走毛道路过一个横向大路时,他听右侧面一点嬉笑之声,见平坦、干爽的路边树荫下有一对青年在赏月,他们也发现了他。石溪竹跳过路沟,顺草路前行,只听男青年低声说:
“是我四哥……”
石溪竹也就明白了,石强和那个姑娘是田静了。
来到了畜牧场,他想到,一些猪常拱出人骨,又看了一眼房后张庆森那新坟,是因有病儿子也束手无策,便投河自尽。他接近黑洞洞的小房子门前,好象里面有动静,他站在没有玻璃的门前,里面除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想到很多:现在粮食的惜贵,屋里有刚刚奖励来的三千市斤玉米粒。此时会不会有人已从后窗窜入来偷粮?为灭口,他在暗处此刻从这里面向我伸出一刀,我是无法防备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刺吧!
石溪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摸进西间,摸着了灯线,灯亮了。迎接他的是一个蚊子飞行大队。
……
却说章二利越来越忙不过来了。这不,他又进了广播室:“喂,点过名的这些人家的子女们,听到广播以后马上到大队来参加学习”!
等了一会儿他来到会议室:“啊?还有谁没来”?王云才嚷道:
“就差张松涛一人了”。
“好哇,还得我亲自去请哈?你们两个跟我走”!
不大一会儿来到了张松涛家,开门进屋就凶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不去,啊?念了两天老高中,比我们有文化是吧,不服气是吧?”说着一把拉过张松涛,“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给我走……”
人到齐了开会。开到章二利觉得饿了,两眼冒金星,他才决定散会……回到家里见了老婆就嚷:
“我太饿了”,老婆因生得童面矮小,人称外号“小兵兵”。此刻她很难心的样子:
“家里也沒有粮了呀,本来就油水少,一天还不够你这一趟那一趟,象跑肚水似的忙的了,不更容易饿了吗”?章二利想了想:“嗯,你去后院张松涛家借二斤苞米面去,要不然晚饭吃什么”!
“这,上回我就是跟他家借一回了,还沒还呢,他家也够呛了”。
“沒事,他不敢不借”!
晚上,章二利正在两间小破房的家中吃晚饭,只听见屋后杏树折枝声音,那后窗看不见,是用水泥袋拆出的牛皮纸糊的。他只能放下左手拿的玉米饼子,右手拿的一根大葱插入大酱碗里,跑向屋后看去。见是张松涛,在他家的杏树枝杈上面上吊了,他便掏出匕首割断了绳子,指骂张松涛:“你他妈的死活一样价,別来我家呀,我想卖房子都卖不出去了。去黄家林子那边树多”!第二天章二利叫来了王云才、和张兴宝两个人将屋后的杏树砍倒了。
章二利的老婆“小小兵”看见过去的好邻居,来自己家上吊自杀,自己家的树又被砍了十分不滿,有一肚子话要和章二利说。也只能在吃饭时遇见章二利:“我说二利呀,这都是什么事呀,你就是不让人过好日子,很多事你不管天也塌不下来,你喊那高口号都有用吗。出风头显你能……”章二利眉头倒竖,将饭桌周翻到地上:
“你这是……”说着她将老婆“小小兵”从炕上一把拽到地上“走,上大队门前肃毒去!”
“小小兵”被丈夫逼到大队部门前低头站着。还叫王云才、张兴保看紧了:“她不听话你俩就给我揍她!什么时候认错,答应不再唱对台戏再放人。”
王云才将章二利叫到一边,低语:“你这是干啥玩意?”
“你不懂,我这么做谁还敢不听话。”
白新政在喇叭里喊:“一队东河边有两只谁家的羊,现在开春小葱都发出来了……”
章二利听了广播,和民兵连长胡志要了几颗,民兵训练打靶时剩下的子弹,持五六式步枪,见街上的狗就开枪。那河边的两只羊,为了节省子弹,他一枪打俩。回村里发现了一个讨饭的老太太过来:
“喂,什么时候了还要饭,没有本村户口不能停留,你赶紧离开杏花村”!
见老太太转身走向村外,章二利抬头望见李实家院里,那李实正在为一个姑娘介绍院中的果树和水井。他想起李实家挂条来客人已有三天了,便匆匆走去。
李实迎过来:“治保主任呀”,李实很客气地递上一支猫烟:
“我想让她尽量多呆上两天,增进感情加深了解,我不是外表差点全靠内秀取胜吗”。章二利不接香烟:
“那怎么行呢,多一天就多增加一天治安麻烦。”?李实将香烟插回烟盒:
“你看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就照顾照顾呗”!
“都照顾,村里的流动人口多不全乱了吗,你还是个团支部书记,怎么这点整体观念都没有呢!她本人成分是什么”?
“……你看就我这样地……”
“真亏着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还有一点觉悟没有”!
“那你的女儿要是嫁给我的话,就不用挂条子了”?章二利瞅了瞅李实的模样:“你自己照过镜子沒有”……
这时,外边跑来一个脸被挠破的中年男人:
“治保主任哪,不好啦我被媳妇儿打了,这脸全破了。”
“你慢慢说。”
“她要和我离婚哪,有人给我出主意将他绑起来,最后在厨房柴火堆上将她绑住了,她一喊救命、邻居还是过来了。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是天快亮了。解了她的绳子,她就给我挠个红瓤的了。这日子怎么过呀”!章二利听了,即刻对两个执勤的下命令:
“这还得了!为了维护合法的婚姻,把她给我提溜大队来,多时答应好好过日子多时放人……”
石溪竹实在看不惯,在白新政指导下的章二利的乱来。想他越是勤奋的忙碌,村民越是惶惶不可终日!石溪竹愤怒在胸!往往只能是站在远处怒视他们……
他的眼神章二利不止一次见到,他有些挠头不要命的石家。想那石家哥们竟还有九个呢。想当初,处理石溪竹时,我就好险挨揍!亏着有白新政善谈解围,后来也倒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今天的这些行动又让石溪竹知道了。
章二利稳定了一下神情,决定向石溪竹挑明了利害关系:“我也是在维护村庄治安,辛辛苦苦忙碌地工作,我图什么了,执行白主任的。我怕谁?我有名正言顺的职权,代表的是村中公务,你代表谁,能把我怎么样”!
“没错,你不这样动感白主任会不用你的。”石溪竹无奈走开了。
晚饭过后。沉稳的小雨又暂时停了下来。初建涛悄悄来到养猪场东面的打谷场,这里是加工温室大棚焊架的作业场地。他蹲下向周围地平线窥探,不由得下了一跳!发现有一人影晃动,他揉了揉眼睛再细看,一步步探过去,原来有个石头滾子立在那里。他带上了胶皮手套,将电焊机的电源线整理了一番。当要走开觉得有点不对,才我明明看见是晃动着的,定另有人。是不是石溪竹?我去探探他的虚实!
夜幕下畜牧场的三间简易房,就象一口大棺材,将石溪竹扣锁在里边。他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
初建涛摸到了门拉手拽了一下,发现里面己反锁了,知道石溪竹已睡下。便放心走开了。石溪竹听到门声,从门窗看见了是初建涛的远去背影,便又回去躺下了。
初建涛跑到大队部,正遇见屋内灯下,章二利和王云才、张兴宝,还在批评开导那个打丈夫的媳妇。他没有马上惊动他们,只是在黑暗中等候。
章二利仰脖冲着妇女喊着:“你就在那反省吧”,又扭头咬住王云才的耳朵:“你们俩不能离开呀,我出去一趟”。说罢出了门来。初建涛从黑暗中跑过来,他压低了嗓音:
“三队温室工地的钢筋和电焊机好象有人在盗窃,我觉得有人影”!章二利马上作出判断:
“嗯,石溪竹离那儿最近……”
“也不能排出”!初建涛迎合他的思路,章二利就更加自信:
“嗯,我们得抓紧时间,他在北地里猪场住,又和场院温室挨在一起,偷起来特别方便,这一夜之工,会倒腾走很多的。马上将他抓回大队来”!初建涛着急了:
“得抓住现场的证据呀,你没有证据怎么抓人哪”!
“也对哈,我去叫他俩跟我去”。初建涛摆手:
“人多了会破坏了现场打草惊蛇的,就前功尽弃了呀”。
“也是哈,我先去摸摸情况再说”。
初建涛和章二利向工地走来。章二利好险没被拌倒了,他蹲下一摸是一根钢筋,初建涛低声说:
“这一定是小偷掉的”,章二利想的是,偷一根我也足可以再踏上一只脚了,彻底整老实你石溪竹。
二人徐进工地,确认无人了,毛毛细雨扑面,章二利低声问:
“工地没有灯吗,为什么没开呢”?初建涛回话:
“说不定作案人给闭了”!
二人蹲下观察良久,不见有动静,章二利便起身进入场内,将电柱上的电闸刀推上,灯仍没亮,他用气流声告诉初建涛:
“八成是灯泡坏了”?
初建涛走出场院外面,绕场半圈去查找线索,接下来去察猪场了。
章二利来到钢筋堆放处观察,见有两堆钢筋中间有翘起挡住去路的,便一只手抓住一根儿钢筋,立即直挺挺地颤抖起来……
然而这全过程被第三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张玉洪老汉。
先下牛毛无大雨,后下牛毛不晴天,雨下大了。
第二天上午,人们才发现了章二利。下午他家便来了一个陌生人。其妻子“小小兵”开门将那人放进屋子里来,两人交谈了几句,“小小兵”便挾起小包裹,跟随那男子欣然离开了杏花村。
白新政举行了由全村群众参加的,章二利同志追悼大会。白新政调正广播喇叭的麦克:“二利同志的死,是我们不觉悟的群众所造成的,使我们杏花村蒙受了无法弥补的损失,他的死重于泰山”!下边群众中,老皮裤的声音:
“轻轻于鸟毛,那,那是老天显灵了,要不然就就再有第二次机会,吾我也要活打死他!哎你寻思什么呢!”白主任接着讲道:
“……病树前头万木春,下面请初建涛同志讲话”。初建涛走向讲桌:
“我们全体村民,要紧紧的团结在白主任的周围……”
有人在下面讲道:“死的好!从此杏花村能消停点了,少一个多事儿的。不是不报时辰没到……”
这天晚上失眠了。白新政与妻子谈:“你说,章二利也是执行我的精神,我们就那么招人恨吗?这追悼会上,下边小声嗡嗡不止,竟没一个说同情话的。甚至有人在说死得好。说从此杏花村能消停点了,少一个拿鸡毛当令箭的?”王大凤寻思了一下:
“那说的‘鸡毛’是不是你呀”!
“你你得了吧。我们忙忙碌碌又为了谁,都是为村里好吗!”白新政心烦,此时的妻子精神头却很足:
“老百姓谁愿意吃穿困难,你们一个劲地折腾,也不见社员日子有改善。村民这吃喝拉撒睡都由你们监控限制着,我看你也应该谨慎一些了,你们是不是不得人心呀?你根本听不见人们的真话,我就怕你死那天指你脊梁骨的人更多。凡事不要总是一个劲地抢风头,也得自己从良心上掂量掂量办,我觉得你当了村官以来,事倒是没少做,累也没少挨,反倒弄得稀烂混糟的,整得村里乱成一锅粥了。孩子也因你给逼坏了精神。你说你天天喊着为了全村社员的利益,可并没看见你给社员带来什么福音。响亮的为社员谋利益的口号下面,反倒是在压制全村社员吃饱饭、过好日子。村民敢怒不敢言”!
“这叫什么话?说这么多你都说了些什么呀”!白主任一肚子不满,妻子也不让份儿:
“不是你主动要和我谈心的吗!跟你好好说话呢,你急鸡毛呀,你还要镇压我怎地?”
“不是呀,章二利一死,眼看着那黄氏兄弟在大队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不能不发展自己的人,想提拔初建涛不知是对是错”!
“怎么对女婿也要怀疑”!
“二利话着的时候就说过,成葫芦、瘪葫芦吗!我总觉得这小子道行深”。
“我看哪,章二利是靠打砸起身的,那你就是靠投机当的村官。你帮不了人、也别踩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给孩子们积点德吧。我一说话你就不爱听,这孩子精神崩溃了不是你造的孽吗!多般配的俩个小人儿呀,你万没想到吧,害人就是害自己,上辈仇家下辈亲家,谁能掌控”。
“这下子行了吧,睡觉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