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要为我们做主啊!”
李如道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老爷闻听血案,赶到冯府时,冯府已经到处是白绫,一副正在准备丧事的模样。
一位身穿白色孝衣,双十年华的妇人跪倒在地,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李如道板着脸,一脸严肃地道:“本官自会为尔等做主,你是何人?”
那妇人道:“民妇是冯富贵的妻子。”
李如道寻思,那冯富贵三十余岁,妻子竟然才二十余岁。
“冯氏,带本官去案发现场看看。”李如道说道。
那妇人一怔,“……”
“就是那些乱匪都在哪里杀的人,本官要去查证。”李如道重复。
那妇人起身,伴随着几位亲戚模样的村民一起带着李如道等人在冯府内走了一遭。
冯府地处冯富贵的农庄之中,典型的大户人家的五进院落,前后带花园,白墙青瓦房屋数十间。
众人回到前院,李如道脸色阴沉的可怕,这冯富贵原本只是一介小民,在莽原乱匪肆虐的十年间,竟一跃而成如此规模的大户,要说他没有与乱匪勾结,没有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鬼都不信。这样的刁民杀多少都不冤,还是世子殿下英明,“不走寻常路”,这“驱虎吞狼”之计果然高明,不然,想要以正规手段除去此类刁民,谈何容易。
冯府昨晚共计被杀二十三人,都是冯府内的重要人物,除了几位冯富贵的护院管家之外,其余都是冯富贵的直系亲属,而且都是男性。
李如道心中震惊,那些乱匪屠杀的如此“干净”,世子殿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手段还真的是鬼神莫测,匪夷所思,那些乱匪怎么就这么听话?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世子殿下的意图。
此事,虽然表面上是乱匪抢劫血屠,但李如道心中明如镜,这分明就是世子殿下暗中的手笔啊!
有随从给李如道搬了把椅子,李如道四平稳地坐定,“冯氏,看本官今日为民平冤。”
那冯氏一听,就开始垂泪,“大老爷,我们当家的死的冤啊!都是那些挨千刀的山匪做的孽啊!”
此时,院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冯府大门被人打开,一波又一波的村民涌入。
冯氏看的一脸懵,不知发生何事?
冯氏身边的几位亲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实在按捺不住,“县尊大老爷,这是何故?”
李如道一言不发,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关系世子剿匪大计的成败。自从那日叶苍茫给他耳授“玄机”后,他就内心一直忐忑,此时手心已隐隐见汗。
当偌大的冯府前院挤进五六百村民后,有叶苍茫亲卫在李如道耳边耳语几句。
李如道目光森寒,“冯氏,这些人可都是你家的佃户?”
那冯氏早看到了眼前之人,不明所以,“回大老爷的话,他们都是。”
此时,李如道左右除了身穿铁甲的十名叶苍茫亲卫,还有二三十名手握刀柄的县衙捕快。
李如道端起官威,声如洪钟,对着黑压压五六百跪了一地的佃农道:“昨晚,有乱匪抢了冯家三十车粮食,银钱无数,并杀害冯富贵在内的二十三人,冯家几乎被灭门。但经本官今日现场查证,冯家几道大门丝毫无损,院墙亦完好如初,因此本官断定,冯家惨案,一定是有人与乱匪勾结所致。因冯家众人几乎被残杀殆尽,故本官断定,那与乱匪勾结之人最有可能就是你们这些平日里多有出入冯家之人,因此,那勾结乱匪之人就在你们其中。”
李如道此话一出,只听“嗡”的一声,五六百佃户霎时间乱了起来。
李如道豁然站立而起,“与乱匪勾结罪不可赦,轻则全家流放,重则斩首。尔等佃户,定是怨恨东家已久,故此,才勾结乱匪,行此杀人灭门之大逆之事。尔等今日自行招供则罢了,若是不招,等锁去县衙大堂,就由不得你们不招了?”
佃农们听闻李如道如此说,嗡嗡声更乱,有胆大的佃农给李如道投来愤恨的目光,心道,你李秀才平日里名声恁好,怎地这刚成为官老爷,就成了糊涂官。
李如道看着手足无措的“民情”,几乎大吼出声,“世子殿下亲领五万精兵,剿匪平叛,几日前曾下令旨,但凡我乡民举报有通匪者,奖励良田一百亩,粮食五百斤。本县今日已带足了粮食与地契,尔等今日若肯举报谁曾通匪,则当场奖励良田一百亩,粮食五百斤,若无人举报,就拿了尔等县衙大堂拷问,到时休乖本县无情。”
这时,有捕快打开冯府大门,果见门外是一车车的粮食。
佃农们此时更是大乱,有人眼睛放光,有人脸色阴晴不定,有人跃跃欲试,但始终无人站起来。
李如道喝道:“既然都不肯举报,那今日就一并拿了。
“来人啊!”李如道大吼出声。
“在!”李如道身旁数十名捕快刷的拔出长刀。
“都拿下!”李如道大声喝道。
这时。
“县尊老爷!”一道声音战战兢兢的从五六百佃农中传了出来,“小人,小人愿意举报!”
李如道看着那人,按了按手,捕快们收刀归鞘。
“你叫什么名字?举报何人?”李如道问道。
“县尊老爷,小人名叫李忠,要说这通匪之人,有是有,可根本就不在我们中啊!”李忠咬了咬牙说道。
李忠此言一出,五六百佃农纷纷给李如道投来“他说的没错”的目光。
“不在你们中,那是何人?李忠,今日你尽管举报,只要你举报了,不论你举报的是何人?本县保你无事,就算本县保不了你,还有世子殿下,以及世子殿下的五万精兵。”
“县尊老爷,小人今日就豁出去了,小人本是富裕之家,祖传良田百亩,可是因为山匪连年抢劫,小人生计不能维持,才卖了祖田,做了佃农,小人对不起先人啊!”那李忠几乎带着哭腔,“小人今日要举报的通匪之人,就是此庄的主人,冯富贵。这冯富贵原名冯三娃,本是个懒惰的泼皮,因为和那李二楞交好,后来李二楞做了山匪,冯富贵就得李二楞相助,买房买田,这些年李二楞每每下山抢粮,却从来不抢冯富贵的粮田,因此冯富贵才日益做大,有了今日。现今,村民们要么逃离,要么都卖田给这冯富贵后做了冯富贵家的佃户,而那李二楞从此也不下山抢粮了,只因为这冯富贵每隔几个月就会给李二楞准备好粮食,李二楞直接派人来拉,大老爷,这冯富贵才是真正的通匪之人啊!昨晚,根本就不是小民中谁给山匪开的冯府门,而是冯富贵自己开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啊!”
“你,你胡说!”这时一道妇人凄厉的声音传来。
李如道目光一寒,有亲卫上前啪的一声将冯氏扇倒,“大老爷问话,休要插嘴!”
此时,五六百佃农看见此幕,心中皆是一松,“看来县尊大老爷是向着我们的!”
李如道理都不理那被扇倒的冯氏,道:“李忠,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李忠一愣,随后道:“大老爷,有,昨天晚上是李付与我一起看见那些山匪进入冯家大门的。”
李忠指了指旁边不远处一人。
只见一位满面黝黑的汉子慢吞吞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惊恐。
李如道问道:“你叫李付,李忠说的可是实情?别怕,尽管说,本县今日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只要你指正,本县俸世子殿下之命,但凡举报通匪者,都奖励良田百亩,粮食五百斤。”
李如道说完此话后,嘴角都不由抽了抽,这叫什么事啊!又威逼又利诱的,就差直说了。
那李付听李如道如此说,点了点头道:“是,大老爷,昨晚是小民与李忠一块看见的,给山匪开门的就是那冯富贵本人啊!根本不是小民等人……”
李如道听闻大喜,看来一眼身后的县衙主薄,道:“都写好了吧!”
那主薄本就是李如道的同窗,李如道官至县令,要拉起自己的班子,自然率先想到自己同窗好友。
那主薄道:“回县尊,都写好了。”
李如道叫道:“李忠,李付,上前来签名画押。”
二人走上前来,李忠道:“大老爷,小民不会写字啊!”
李如道对主薄道:“你写,让他们画押即可。”
二人画押完毕,主薄递上一箱的地契,李如道对着二人道:“这些都是本县地契,你们想要那一块田地,自己随便挑选,每人可选良田百亩。另外,再去外面领五百斤粮食。”
其余五六百佃农一看,顿时眼睛都红了。
李忠跪倒哭喊道:“县老爷啊!我李忠原有祖传的良田百亩,可否用着份地契,换回我家的祖产啊!”
李如道大声道:“当然可以,这冯富贵通匪,依照我楚国法令当斩,其家人流放,冯家之田产即刻查抄入县衙,你想将奖励换成你家原来的田产,来日本县重新给你拟一份地契即可。”
李忠听闻,嚎啕大哭,“多谢县大老爷,李忠死也明目了。”
安抚了几句李忠,李如道大声对其余佃农道:“还有没有要举报通匪的,要是没有,统统押回县衙!”
李如道说着这话,满头黑线,这都是叶苍茫教他说的,可怜他一介书生,圣人门第,哪能说出如此不讲理之言,这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今天你举报了有奖,你不举报,那就押回县衙整治。
“乡亲们呐!还等啥啊!有县大老爷给我们做主,何况那冯富贵都死了,还怕啥啊!难道就不想要回自家的田地了吗?”却是那李忠大喊出声。
“县老爷,小民,小民也举报冯富贵。”这时佃农中有人咬咬牙站了起来。
“上来画押,领地,领粮。”李如道干脆利索的喊道。
此时,李如道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李忠李付本就是他安排的,如果再没有人响应,那今日之事就彻底失败,他也知乡民们十年间,被山匪抢劫欺凌怕了,轻易都不会生出对抗山匪的念头。但有人带头,有人响应就不同了。
李如道趁机再次大声吼道:“本县今日只接受一百人举报,举报晚的统统不算,一概没有奖励。”
“县老爷,小民也举报冯富贵……”又有一位佃农站了起来。
此人站起举报,就像点燃了火药桶。
“小民也举报……”
“小民也举报……”
顿时人潮汹涌,朝着李如道主薄这边冲将而来。
李如道心中大定,“世子殿下,立木为信,这木,属下已经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