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那胖子倒是挤出一份不悦。
“我说小伙子,你怎么能占人家便宜呢?人家老两口多不容易,你好意思便宜买地吗?”胖子不悦道。
“没错,我好意思。”
辛雨立刻答道。
他这话一出,刚才那几个给他使眼色的汉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把头扭了过去,不再看他了。
老汉与那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胖子便以防止辛雨欺骗老人为由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去看地,辛雨倒也没说什么,欣然答应下来。
这片地道路纵横交错,但脉络清晰,倒也不容易迷失方向。老汉此时已经难掩喜色,带头在前面引路。那胖子腿脚不灵便,就跟在辛雨后面。
老汉跟这胖子唱得双簧辛雨早就看在眼里了,那老汉手中几乎没有茧子,脸上也没怎么被晒过,显然不是个老农。至于那个胖子,虽然跟这老汉体型相差甚多,但辛雨能明显看得出来,俩人一定有亲戚关系。
‘呵呵,看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种人都少不了啊...’
辛雨一边心中暗暗盘算,一边跟着老农往田里走。
从刚才周围人的反应看来,这俩人已经是老骗子了,估计是专门骗外地人
他当然不是傻子,要故意受骗。这老汉要卖的这块地肯定有问题,否则不会比别人的价格低那么多。
辛雨刚才看了一圈,田地的分为“天”,“地”,“人”三个类别,分别对应着优田、良田、普通田。天字号的优田合着要小二百两一亩,地字号的良田一百五十两左右,一般的田地则是百两左右,而这老汉卖的却只要五十多两一亩,几乎便宜了一倍。
其实当辛雨看到这块田地时他几乎是不考虑的,原因很简单,就像他在前世网络购物时一样,一个东西定价太低肯定自身有很大的问题,一般都是坑。但当看到这块地的地图时,辛雨改变了想法,因为他从城里过来,路过那片土地时,分明感到那片地里有奇特的声音在其中徘徊。
反正买卖田地没画押之前都不算成交,这里离范阳城不远,量这个老骗子也不敢强买强卖,先去看看地再做决定也不迟。
等到了那块田地之后,辛雨立马就知道其中的猫腻之处了。
寻常地里中得都是些大麦水稻之类的农作物,五亩地偏偏不同,虽然看上去绿油油的一片,其中植物长势茂盛。但仔细看去,其实那一大片地种得根本不是农作物,而是白鹿山间十分常见的一种植物——绿麦。
辛雨在白鹿山生活许久,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绿麦外表和大麦十分相似,仅仅是叶子大小稀疏不同。但是绿麦的种子是压不出麦粉来的,只能压出一些绿色的硬壳,根本无法食用,而绿麦在几乎没什么土壤的裸岩上都能生长,生存能力极强。
‘原来如此,这片田地肯定肥力极低,或是土壤不适种不了庄稼。这老汉用生存能力极强的绿麦假装成庄稼,来掩盖这片田地产不了庄稼的事实。而若是本地人肯定会认出这是白鹿山上的绿麦,所以这老汉一开始才问我是不是外地人...’
辛雨想明白了这个十分低级但是坑外地人很好坑的圈套,嘴上不禁微微一笑。这年头南疆地区颇不稳定,很多人扎堆往范阳城周边移民,从刚才那几个汉子的表现来看,这老汉估计用这种以次充好的办法骗了不少外地人了。外地人初来乍到,肯定斗不过他这种地头蛇,估计也都忍了。
见辛雨笑了,老汉以为他终于入套了,立马又把脸拉了下来,哭丧着脸道:
“小伙子,这就是老汉我的田地了。你看这麦子长势多好,这可是难得的田地啊...”
那胖子继续添油加醋道:
“老伯,你这地这么好,就卖五十多两实在太亏了,我出一百两买你这地。”
“不行不行,人家先来的,老汉我做事要有良心...小伙子你放心,老汉我...诶??小伙子,你去哪了?”
辛雨压根就没理会这俩人的双簧,把装着书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径直就奔着那一丝微弱的声音走去。
这声音非常微弱,风一吹过齐腰的绿麦幼苗,莎莎的响声一下子就把这声音盖了下去。
辛雨捂住了耳朵,紧闭双眼,冲着那道声音走去。他并不需要听力就能直接感受到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这和当时暗露百合的情况一样。
绿麦地坑坑洼洼,很不好走,但走在那片地里的时候,辛雨能明显感觉到脚底坚硬的土壤和走路时带起的尘土。
‘原来如此...’
辛雨路过时就发觉到了,这五亩地和周围的田地隔了约莫几丈远,这一圈距离的土地上都没种东西,远了看就像一个圈套在田地里一样。而从地上钉着的木桩拉出来的红色田界来看,这一圈光秃秃的地面都在外围的田产内。一般农家都是分寸不让的,这几丈的距离自然不会不用,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几丈的间隙根本无法耕种。现在辛雨踩在上面才知道,这都是些碱性的土壤,又干又硬,也就只有白鹿山特产的这种生存能力极强的绿麦可以成活了...
那胖子见辛雨走进麦田,久久没有出来,本想阻止以防辛雨察觉出端倪,但又心疼自己一身丝绸衣裳。正犹豫之际,却见那老汉摆了摆手。
“你现在进去拉他出来,那才容易被看出破绽呢。你可别小瞧了这种臭读书的,虽然对农事一窍不通,察言观色可是懂的。他现在正以为自己捡了便宜正上头呢,你放心,外地人哪能认得出咱白鹿山特产的绿麦?”
那胖子贴在老汉耳边小声道:“爹,咱这几年这么倒卖烂地破地的确是唬了不少人,但是那些大多是逃荒过来的落魄户。我看着书生模样的小子跟他们可不太一样,咱还是小心为妙,把他叫回来吧...”
老汉白了儿子一眼,呸道:“一个书生,不去考功名,沦落到要来买田耕种的地步,还爱贪图便宜。我看啊,这小子没啥能耐,你放心吧!”
俩人正这么悄声低语,辛雨忽从齐腰的绿麦里钻了出来。
老汉跟胖儿子的谈话声立即终止,俩人都是一怔,心说这小子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刚才的话可别被他听了去。
但辛雨的话完全让他们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很好,很好。”
辛雨抖了抖身上的碎叶。
“这块地,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