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唤作“履冰亭”对庭院不是很大,约莫只有半亩地左右,庭院内也无甚装饰,只有两圈花草,一座石亭。
石亭中,苏绰正在沏茶,大理石桌子上火炉正旺,吴季常能听到茶壶中水沸腾的声音。
“季常,你来了。”
苏绰见到吴季常,立刻喜笑颜开,走过来迎接。
“打扰苏兄清修了,罪过罪过...”吴季常笑着拱手一礼。
“哪里的话,你能来我真是打心里欢喜。”
许久未见苏绰,他还那副样子,甚至衣服发簪也是上次见面时那一副。
一般来讲,为表尊重来客,凡是有人来探望自己主人理应出门迎接。但苏绰只是让孟原出门,自己则在亭里沏茶等待。这若是在京城,实在是一种无礼的行为。但吴季常深知苏绰为人,他虽是学贯佛道儒三家,但对这些所谓礼节根本不放在心里,更不用说去做了。
苏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待人方式常让吴季常感到有些难堪,但是苏绰也从不像那些士大夫一样话里有话,锦里藏针,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若不是因为苏绰地位独特,吴季常还是很喜欢跟这种人交往的,起码不用费那些心思猜来猜去。
“苏伯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吴青见到苏绰立刻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将胸膛贴在地上,重重地扣了三个头。
‘五体投地’,这便是京城中最隆重的跪礼了。
“快起来。”苏绰笑着搀起了吴青。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没这石桌高呢。”苏绰轻轻拍了拍吴青的肩膀。
吴青笑道:“十年岁月,对苏伯父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但小侄却觉得漫长的很。”
“快来,茶沏好了。”
苏绰拉着吴季常父子走入亭中,亲手为父子二人斟茶。
“我自己种的茶,你们尝尝如何。”
吴季常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但觉一口下去,清冽幽雅,一股芝兰之气在喉头散开,叫人神清气爽。
“好茶!”
吴季常赞叹不已。
“苏兄,你这茶是倾注了灵气所得吧?”
“季常明鉴,我这茶叶被我养在温室,每日在土壤中倾注灵力滋养,一年才能结出一斤左右,要不是你来,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喝呢。”
苏绰虽然说得淡然,但吴季常心中可是大震。
寻常修行者都极度爱惜自身灵力,轻易不会拿出来用,更不用说用来种茶了。
而这天下第一散修用自身灵气培育出来的茶叶,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对饮用者自然是大有裨益。这等滋补上品,就算是朝中那些重臣王族,恐怕也无福消受。苏绰能拿这茶来款待,足以见得他对自己的情谊了。
吴青见孟原不落座,自己也不敢无礼,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苏绰看了便叫孟原也坐下,吴青这才跟着坐下品茶。
“好茶!多谢苏伯父,侄儿能喝到此茶,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呵呵,侄儿这话就不对了。人的一生如此精彩,我这点茶叶有算得了什么。”
吴青惭愧一笑,吴季常看在眼里,心知吴青那套迎合的话术在京城也许好用,但在苏绰面前可是一点用处没有。连忙岔开话题,打开那带来的那精致盒子。
若是让别人瞧见这盒子,多半会以为里面是什么名贵珠宝。但这盒子内衬的绸缎上,放着的竟是一排点心。
那点心外面裹着糖酥,中间用玫瑰花露点缀,一寸大小,打开盒子之后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六心斋的玫瑰酥,知道苏兄喜欢吃,特地从京城带来的...”
苏绰脸上喜色更甚,连连道谢。
“季常还记得我这小小的喜好,苏某感激不尽...”
送礼这种事,不需要多贵重,但求个送到点子上。官场沉浮多年的吴季常自然深谙此道,所以才不远千里把这玫瑰酥带回来。
“原儿,你也尝尝,为师在京城最爱此物,只可惜来了这范阳城却吃不到了。”
孟原拿起一枚玫瑰酥,轻轻咬了一小口后,也不禁感叹。
“真是美味,可惜师娘回娘家了,不能尝到这个。”
“呵呵,她不在才好!”苏绰笑道,“十娘若是在此,以她的胃口恐怕风卷残云之间就都吃没了!”
众人:“......”
吴季常心想,‘这要是苏绰夫人王弗在,恐怕这苏府要鸡飞狗跳了...’
对于这位天下第一散修苏绰自认世上唯一惧怕之人,吴季常还是很了解的。
孟原轻声道:“师父,你真不怕师娘知道你揭她短跟你生气吗...”
苏绰轻咳两声:“不打紧不打紧,反正她也不在,季常也不能跟她说这些,对不对季常?”
吴季常立刻点头:“当然。”
孟原端详着手里的半块玫瑰酥,细细品味道:“这玫瑰酥我研究一下,试着能不能做出来,真能做出来,师父师娘就能天天吃到了。”
“甚好,甚好,真能做出来,你师娘恐怕又要长胖十斤了。”
孟原:“......”
“季常啊。”苏绰话锋一转,“你为什么来看我,我当然知道。”
“???”吴季常诚惶诚恐道,“苏兄,这话见外了,我来看望你是应该的,没别的什么。”
“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如此。”苏绰笑道,“我现在就可以坦诚地告诉你。”
“白鹿山神下山救人之事,与我全无关系。”
‘!!!’
吴季常此刻只觉得被苏绰看光了,他原本想慢慢套话,没想到苏绰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来意。
“你别不信,我与你向来是坦诚相待的。”苏绰道。
“我哪能不信,苏兄为人我清楚...说实在的,我也是难做人...”吴季常道。
“季常,你不必内疚。朝廷那边我知道,虽然我都退隐多年,但那帮人还是对我心存忌惮...那白鹿山神百余年前的确与我相识,但前些天那件事我真不知情。”
说着说着,苏绰瞥了眼孟原,忽然似想起什么一样道:
“哦,对了。我还倒真是是知道一点,正好你来了,可以跟你说说,你也好跟朝廷有个交待。”
“苏兄请讲。”
“有个叫辛雨的人,你们可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