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颇为难堪地指了指不远处岸边，那里停着一架马车，旁边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

那架马车颇为华丽，前头共有三匹纯黑的高头大马拉车，马车上的帘子之类的也都是上好的绸缎制成的。马车下还有几只半人高的大黑狗，正围着马车四处轮转，扑风捉蝶，玩儿得正开心。

这种三马拉的马车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还是三匹上好的骏马，显然那几人非富即贵。

“看见那群人了没？那是我家老爷和他的朋友们，都是京城里的大族，跑到这儿来游山玩水了。”

“我是他们家中的仆人，我家老爷叫我来捉些阳春蟹晚上给友人们下酒。我这老眼昏花，半天也就捉到这点，哪够他们吃的。小伙子，你就把螃蟹卖我吧，要是晚上没螃蟹吃，老爷绝对会处罚我的...”

辛雨皱眉道：“这些大家富户不在城里买从南方运来的上好大闸蟹，来吃这又小肉又少的阳溪蟹做什么？”

“小伙，我刚不是说了。范阳城里一些人说这阳溪蟹比南方的大闸蟹滋补得多，老爷他们也是深信不疑。今天老爷朋友就说，这阳溪蟹能起阳，老爷这不是刚纳了一门小妾，一听就来了兴致，这才非叫老头子我来捉...”

“这...本来没人吃的倒是成好东西了。”辛雨皱眉摇头道，“简直胡说道，我之前曾久住深山，没少吃了这螃蟹。所以我知道，这阳溪蟹无非就是普通的河蟹，只是习性不同罢了。这些人怎么听什么是什么，连起阳这种事都编得出来...”

一旁趴在辛雨肩上的小白道：

“结论别下太早，兴许只是你起不了阳呢？”

辛雨：“...”

“信不信我弹你脑瓜崩...”

“小伙子，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呢...”老人环顾四周道。

“没事没事，自言自语罢了。”

说话这当间，那边的那几个中年人已经往这边望了过来。

“你做什么呢，阳溪蟹捉到没？？”

其中一人扯开嗓子冲着老汉喊道，声音中尽是不耐烦。

老人堆起笑脸，回头答应道：

“稍等老爷，稍等！马上就捉好！”

老人转过头来哭丧着脸看着辛雨，道：

“小伙子，你就卖我吧。我家老爷本就看我岁数大，想着辞了我，这要是没螃蟹给他，落下话柄，我可就真要卷铺盖回家了...”

“唉...”

辛雨叹了口气，他终究不是见死不救的性格，再说了几只螃蟹算得了什么，一会儿再捉就是。

辛雨拽过来老人的鱼篓，将自己竹篓里的螃蟹全数倒了进去。

“这些螃蟹你拿走吧！”

“谢谢小伙子，谢谢小伙子！”

老人连连道谢，卷起裤子的腰带，从里面拿一个布囊。

“大闸蟹现在市价七十文一斤...这些螃蟹，我给你按大闸蟹三倍价算...”

“这是一两碎银...”老人递过来一块拇指大小的银子。

辛雨看那碎银外表都已经发黑了，显然是老人拿了多年都舍不得花的钱，心下不忍道：

“这些螃蟹我送你了，你快去答复你家老爷吧。”

老人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边他家老爷已经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了。

“小老弟，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以后有机会，老汉我请你吃酒！”

“好，一言为定。”

辛雨看着趟过溪水直奔那架马车而去的老人，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小白，我们重新捉些螃蟹吧...”

辛雨这边捉着螃蟹，那边几个中年人都是往这边看，那老人家老爷更是嫌离得远，干脆走了过来，站在岸边笑着打量着辛雨。

小白和辛雨一人一蝠配合得很好，没用太长时间，辛雨的竹篓就又装满了。

“小老弟，好身手！”

岸边那中年人喝起彩来。

“我们几个正在喝茶赏景，小老弟给个面子，过来一坐如何？”

辛雨瞥了那中年人一眼，只见他眉分字，唇口方正，两腮赘肉颇多，一眼看去就是个员外的模样。

“不劳您费心招待了，我这捉完螃蟹立刻就回家了。”

从这人刚刚对那老人呼来喝去的样子，就能看出来，此人绝不是什么好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点道理辛雨还是明白的。

那人一笑道：“既然小兄弟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但是啊...”

那人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道：

“小兄弟，你可知道跟你相伴的这只白色蝙蝠是什么来头？”

辛雨：“我不想知道。”

“......”

那人被辛雨呛了一句，脸上怒容稍闪即逝。

“咳咳，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白色蝙蝠，乃是祥瑞之物。据说活了几百年才能修得一身白色，古书有云:‘百岁蝙蝠，色白如雪，集则倒悬，脑重故也。此物得而养于室内，令人寿增百岁’，小兄弟，你这是身怀重宝不自知啊...”

辛雨：‘感情这家伙是想要小白...’

看辛雨沉思的样子，小白有些慌：

“喂喂，你想啥呢，你不会真信了那人的胡说道吧？？？”

“你当我是傻子，信这些胡话？再说了，就算你真能寿增千岁，我也不能让你给人捉去当宠物。”

辛雨抬起头对那人说道：

“多说无益！阁下请回吧！”

那员外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呵！小伙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他双手一挥，马车下那几条大黑狗立刻跑了过来。

“我就直说了，你这白蝙蝠，我要买！”他大手一挥，豪气道，“我出一千两纹银，如何？你要不满意，你自己开个价！”

“你可能误会了。”

辛雨慢慢向岸上走去，背对着那人，没有看他一眼。

“这只蝙蝠并不是我的宠物或是养的牲畜，它是我的朋友。”

“千金易得，一友难求。阁下看上去也是体面人，不会不明白。”

“朋友？？”那员外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

“你如此胡言乱语，是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那人眉毛紧蹙，脸色越发寒冷，直直地盯着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