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孙庆勇把一大碗泡面吃完还意犹未尽,味道确实很美,就是稍微有点咸,估计是小曦掌握不好,盐放多了。他拿起暖瓶倒开水喝,不小心把盖儿掉地上发出哐啷声响,看到廖淑怡走出来,有些尴尬。
廖淑怡问:“够吃吗?不够的话让小曦再给你煮……呃,再泡一碗?”
“够了,我喝点水。”孙庆勇答。
两人重新落坐,孙庆勇喝完水,重提刚才那个话题,廖淑怡淡定多了,如林曦所说的,以需要保密为由,没有告诉孙庆勇实情,还说林曦的对象“小沈同志”,是街坊邻居给介绍的。
孙庆勇没想到,“保密条例”一词,居然由廖淑怡用起来,而且是用来应对他一个革命军人!
他的女儿林曦就坐旁边,看着他前岳母让他受憋屈,小眼神闪闪发亮!
孙庆勇气闷,但拿这祖孙俩没法子,停了一会,他像廖淑怡那样,问林曦一个关于梁建国的问题:
“虽说现在提倡婚姻自由,但你们也不能这么着急,至少要征求一下父母长辈的意见。你这样,是不是因为梁建国?刻意要做给他看、想争一口气的?”
林曦气笑:“梁建国算哪棵葱?他值得我折腾吗?我小时候觉得他像个哥哥,错误地信任了他,现在他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市侩小人罢了!好了不啰嗦了,孙师长你快回去吧,我外婆早就累了,需要休息!”
孙庆勇脸一板,口气严厉:“在家里要喊爸爸!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林曦撅嘴,廖淑怡虽疼惜孙女,很不满孙庆勇,却深知教育小孩子最忌讳什么,此时不是纵容孙女的时候,便对林曦说了句:“你爸讲道理的,就得听。”
然后对孙庆勇道:“我身体不好,今天在外头呆一天确实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孙庆勇只得先离开,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回头盯着跟过来关门的林曦:“你告诉那个姓沈的小子:想娶我孙庆勇的女儿,趁早滚过来见我!什么东西啊?竟敢绕过我,不经长辈同意就擅作主张打结婚报告,我倒要瞧瞧他有几个胆!”
孙庆勇走后,廖淑怡有点担忧,林曦没心没肺地安慰:“由着他们去,我们就看着好了。”
廖淑怡道:“你外公还不知道呢,他会怎么样?”
“咱们下次去看外公再告诉他,放心吧外婆,外公最疼我了,他什么都听我的!”
“是是是,你外公最疼你了,外婆都不疼的!”廖淑怡郁闷。
“哎呀外婆,你怎么又吃外公的醋?”林曦使出杀手锏,她一撒娇廖淑怡就投降,又气又笑:“你啊,越长大越调皮。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急性子,倒是开始像你妈妈了。”
“外婆,我妈妈是急性子吗?阿秋婆说我妈妈可好了,优雅大方、美丽温柔!”
廖淑怡叹气:“是啊,你妈妈非常好。小时候我跟着你外公出国外游学,她的祖母不让我们带她走,亲自教养她,是个标准大家闺秀呢。可惜,后来她遇到了你爸爸,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也是急急忙忙地,由你爸爸申请结婚,经过组织同意,就结了婚,然后才来告诉我们……太仓促了,我和你外公都来不及去了解孙家。小曦啊,你可不要学你妈妈,把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
“外婆,我知道,我答应你了——我心里还装有外公外婆,不可能完全交付出去的!”
廖淑怡欣慰地看着孙女,笑道:“好孩子!要记着,无论如何首先得爱自己,然后才去爱别人!现在来告诉外婆,沈毅晖家里、父母的情况?”
林曦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只能告诉外婆沈毅晖是烈士后代,没有父母了。
廖淑怡讶然,然后又是一阵叹惋:她还期望着孙女能有个慈善婆母,悉心教导,以弥补孙女从小没有亲娘的遗憾。
那边孙庆勇回到军区大院自己家里,见客厅空无一人,诧异怎么都睡这么早,却听到二楼传来叮叮当当声响,像是用锤子在砸打什么,忙大步顺楼梯上去一看,气得大吼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原先属于孙冰雁的那间闺房,在汪莹和孙庆勇吵一架过后,孙兰雁又透露说妈妈要把那屋里的东西给大姐陪嫁。孙庆勇哪里会答应,直接给上了锁。而现在,一群人正围在那个房间门口,拿着工具要撬锁头呢!
这群人里除了汪莹和孙雪雁几姐弟,还有从部队请假回来的孙冰雁,以及梁建国。
孙庆勇双目赤红、脸黑如锅底,气急败坏说不出话,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眼皮子浅想要那屋里的东西,此时就算那屋里空空如也,单凭他亲手挂上了一把锁头,谁敢撬下来,就是无视他的威严,挑战他的地位,怎不让他痛恨!
一群人都被孙庆勇吓了一大跳,专心撬锁的梁建国还被砸到手,流血了,孙冰雁惊呼,一迭声喊妈妈快拿药箱来。
汪莹却暂时顾不上他们,她赶着迎上去跟孙庆勇解释:“冰雁身体不舒服,她们团长同意她回家吃药休息……孩子生病发烧了,想住原来的房间,我这不就,钥匙找不到,只好用撬的。”
孙庆勇看了一眼梁建国,深呼吸,努力平复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走过去开锁,推开房门,沉声道:“既然冰雁回来了,也好,现在就把你的东西统统拿出去,半个钟头,这个房间我还是要锁起来!”
“爸爸!”孙冰雁喊着,一串泪珠滴落下来,眼里全是祈求,神情哀伤楚楚可怜。
孙庆勇不为所动,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多嘴。
汪莹双手捂住脸哭泣,孙雪雁、孙兰雁孙明雁边喊爸爸边跑过来围着孙庆勇,被他瞪眼喝斥:“都站好!谁敢捣乱,就给我回房间呆着去!”
看见梁建国握住他那根流血的手指头,孙庆勇让孙鹏程去拿药箱过来,让孙冰雁替他包扎。
梁建国不解地问:“孙叔叔,这是冰雁的房间,为什么要锁起来?”
孙庆勇反问:“谁让你这么干?跑我家来撬锁,你倒是下得去手!”
梁建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冰雁回来了,就过来看看,阿姨说房门钥匙找不见了……对不起孙叔叔,可是,这房间有什么问题吗?那让冰雁住哪里啊?”
“这个不用你担心,冰雁有住的地方,她妈妈会安排好的。至于这个房间,从今儿起是小曦的,谁都不能进!”
“小曦不是一直住那边那间吗?为什么突然换过来?”
孙庆勇指了指房间里的钢琴、大床、大衣柜、梳妆台:“这些,是一位已经去世的妈妈为女儿准备的,本该是小曦十岁到十八岁时期使用的家具。可一直都让冰雁在用,这对小曦不公平,她今年十八岁了,若再不换过来,等小曦也要出嫁,那得多遗憾?你明白了吗?”
梁建国有点懵,孙庆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为父亲,我对小曦有所亏欠,但她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会真的不管她?我会尽量弥补她,凡是属于她的东西,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替她找回来!”
说完,孙庆勇再催促一声,让孙冰雁快点收拾,然后走回自己的卧室,汪莹已经哭着先跑回去了。
梁建国站在门边,脸上表情逐渐平淡,眼神却有些莫测,侧转头看了看扑倒在床铺上痛哭不止的孙冰雁,他对抱着个药箱的孙鹏程摇摇头,抬脚大步往楼下而去。
他以前经常往来孙家,但孙冰雁的闺房从未涉及,只在那次之后,与孙冰雁意外地有了实质的男女关系,才能进入她的房间,当时只感叹她会生活,闺房布置得如此豪华漂亮,因为林曦都没告诉过他什么,所以纵使有所猜测,他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谁能使用,那就是谁的。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他并不在意。
但今晚被未婚妻和准岳母骗过来开锁,还要他想办法请个车子来,说是反正也快结婚了,一会就先运点冰雁的东西回去,这个没什么问题啊,他乐意照做。
可准岳父却亲口说这些都是林曦的!假设他听汪莹母女的话把东西弄走,然后准岳父再追着赶着他还回来,那岂不是……这脸得丢多大?心里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简直糟糕透了!
梁建国走到外面打发走他请来的汽车,自己吹着冷风散步回家,要清醒一下,却又想起了林曦,想到她威胁他:不归还盒子就检举你!
他忍不住笑了:天真的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呢?如果她能扳倒他,那要把她的保护伞、她的父亲大人怎么办?
梁建国迎着冷风喟然叹息:其实他也不舍得林曦,从小就很喜欢的,只可惜,她有那样的外祖,自家父母多少有些顾忌。
但关老发话,孙梁两家姻亲最好别断了,母亲就给他选了孙冰雁,孙冰雁和林曦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艳若桃李,热情如火,梁建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他把林曦丢了、忘了,今天还险些冒犯准岳父、做出更丢脸的事情。
可见情色是个很厉害的东西,色令智昏啊,梁建国觉得,他真的应该好好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