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人马启程。黄侃也算起了个大早。他睡得很少，晚上返回的时候似乎才眯了个眼队伍就起来喊动身了。

雪大夜黑，火把的光亮蜿蜒在北境外的荒野上。虽总的不过三百来人，但军马过千，行进队伍的气势倒也极其的强大。

“老曹，你是个能人啊！太有才了。”皇上打马追上在前开路的曹天威跟黄侃，不知哪根筋不对，他不愿意在队伍中路，非要不顾昨日的遇袭教训而上前来冒险。

因为经历过两次刺杀，所以，皇上才被安排在中路严加保护。但他这个人似乎也极爱冒险，何况觉得在中路没有人说话，憋闷得慌。

因此打马赶上前来，始终还是要有能说得上话来的人才自在。

他那马原本膘肥体壮，高高大大，现在当然也还是高高大大，不过瘦了一圈。

最近这一路南下，累得贼死，所有的马匹都不容易，天寒地冻，冒雪而行，吃的又欠缺，因而退膘得厉害。

大家的马也都算得是作死地骑。

虽然轮换着，但还是不时地累死它们。

反正不是自己家的东西，抢来的原本也不怎么爱惜，又是在南下逃命途中，只好这样一命换一命了。

“我怎么是个能人了？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曹天威听到皇上的说法，勒住马问道。

皇上说话，有时候也是稀奇，没头没脑的想到哪说到哪。曹天威这么问很正常，连黄侃也不是很明白皇上具体所指。

“你救我们出来，捞我们出地狱苦海这事啊！要是没有你，我们还在马厩里等死呢。天天劳役，饥寒交迫，哪得这般自在。你厉害！了不起！”皇上由衷感谢赞叹道。

这事儿皇上有事没事了还在说，这一路上来他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但不管换了什么说法都还是一个意思。

在曹天威这里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他呵呵一声道：“皇上！深入敌境这是我的本行，何况又是为了皇上和大家的安全。这都是托皇上洪福齐天，所以才比较顺利。”

“很谦虚啊！老曹。”皇上很感慨地道：“有本事的人一般都谦虚，我比较喜欢像你们这样的人，大家虽说是君臣之间，但彼此关系处得就跟朋友一样。”

黄侃在打瞌睡，还没怎么睡醒。严格来说是欠缺瞌睡，没怎么睡够。他打了个哈欠。

没人注意他的这个情况，还有脸上瞌睡迷兮的表情。

骑在马上也是能睡着的，他有些东倒西歪起来。

如果皇上来只是为了闲聊，那么，他倒真的觉得这声音是在催眠，他要睡过去了。皇上不在的话还好些，他可以集中精力在感知危险上。

而有个无聊的声音在旁边，在困倦不已的情况下，这就是一种受罪了。

晚上去见许安北都护大人这事，目前还没有一个人知道。

此事没什么可担心的，主要是刺客的事令他有些头疼。

晚上的刺客来自东齐国，从审讯结果来看，是不怎么乐观的。不过在黄侃看来，他们人是东齐国的，却并不代表就是东齐国的意思，对方没必要这么做。

也许刺客早投靠了别的国或别的什么势力。

如此是要栽赃给东齐国，让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严格来讲，东齐国应该巴不得他们如今安全南下后争权，造成安国混乱，会支持他们的才对。

有一个强大而不友好的邻居，对东齐国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当然乐得看到对方继续内乱下去。

不过东齐人在安国人面前都普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没怎么把安国当对手。同样的，他们也视来自北边的蛮族为第一强敌。

瞌睡越来越大，黄侃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在火把光亮与飘落的大雪中，几番番要颠倒下地。但他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子，没有造成什么意外坠马的伤害。

不过皇上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像六月的苍蝇一样嘤嘤嗡嗡响个不停，很让他讨厌，仿佛是在催眠他，让他不得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黄侃被皇上伸臂用手指强力戳醒了道：“别打瞌睡了，我想过了，老黄，老曹，把老何那……”

黄侃两眼突然明亮地一睁。想不到皇上赶上来是想到了要说这个，但之前闲扯的也太多了点，要是一来就直入正题可能会更好点。

如把何大丰弄的那一百二十多万贯拿出来用在御史台，对黄侃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不过一下子再次被叫个老黄，黄侃也是悚然一惊，最先的反应是赶紧道：“等等，皇上！微臣惊恐啊！”

“啥？”皇上十分地惊讶。他都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黄侃这么一来，一下子令他打住了，不知该怎么回应说下去。

“一眨眼我成老黄了。之前你也那么叫过，我没当回事，这不断反复地叫，不太好吧？”黄侃抖了抖肩，接着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旁边曹天威先“嚯嚯嚯”笑了起来，说道：“老黄好啊！显得稳重，可依靠。不然叫小黄，始终给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感觉。”

“可不是么？呵呵，听我说……”皇上受到感染，止不住也打了个哈欠起来后道。

“都听着的。”黄侃跟曹天威齐声道。

“这次我们死里逃生，让我完全看到了你们的忠诚可靠，比起我那自家人来不知要好多少倍去了。所以，我打算了把老何那一百二十万贯拿出来，给到你们御史台下。我这样够意思了吧？”

说到这，皇上整个人一番自鸣得意起来。

“啊！叫我怎么感谢你好呢，皇上！”黄侃勒住了马。

不过他感觉光给到御史台下，似乎也不太好。兵部谍命司这边似乎也得要分润一点，这样内外加强监察和侦察，才能把一切动向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他刚这么一说，皇上就道：“嗯，我正是这个意思。”

“但你得要说出来啊！具体怎么个意思？”见皇上只是附和却没下文了，黄侃止不住道。这种事，还是要有个具体的说法，不能太笼统。

“呃，老黄你以后怕得要再辛苦一点，兵部谍命司这边，你也得要费点心。”皇上道。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他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黄侃一愣，他倒没想过要再插手兵部的事。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的事他都已经忙不过来，再插手兵部的事，显然不合适。

除非在今后设立一个什么别的部门机构，不管怎样，总得要有个令大家都可接受的说法。一旦实行大变革，各方的利益均衡就会被打破，反弹也必定是很大的。

见黄侃跟曹天威都在沉默，皇上又道：“老曹负责境外各国这一块不变，老黄则负责国内军事上的这一块。原先我们没有涉及到的，结果被瞒报军情，给了林宰辅欺君误国的空子可钻。”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亡羊补牢。

那么，事情必须要去解决，皇上信任，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如今皇上要准备在重新上位后，大换血朝臣，打造一个全新的国，恢复曾经强大的辉煌局面，有梦想的人都应该跟着一起疯。

想到这，黄侃兴奋起来道：“收到！请皇上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