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以后,黄侃看着不断降落的更紧密大雪,缓缓说道:“老曹,知道吗?这场雪是从极北之地一路跟着大家下过来的。有些东西是上天在帮衬,否则我们很难逃离。”
曹天威也觉得很奇怪:“没错!今年这雪很奇怪,一直都没有下,直到我们离开那晚才开始降落。然后,随着我们南下所到之处,都才开始下起来,最多提前一两天。”
“这就是老天开眼帮衬啊!否则,前面路径下得太久,人马都不可行,那我们还有活路吗?老天给到了大家的光明前景,否则只有黑暗下去苦海无边了。”黄侃带着虔敬的神色抬头仰望着上天。
这时前面茫茫大雪中,从一处土岗子上冲奔下来十余骑,到了平地后积雪过深,马速立即减慢,跟他们过去的一样难行。
“参见曹掌司!天甲号急报,前面有军马二百,正赶过来了,敌友不明。”两下相遇后,那十余骑打头的一个汉子滚鞍下马道。
看他们也都穿着贼兵的军装,是奉命在前路打探消息的人。曹天威筹谋计划日久,选定路线后,沿路安排潜伏侦察人员,这些都做得极为细心到位。
“二百多人马,这个时候,冒雪往北而行,除非有重大军情,否则不会如此。”黄侃听到禀报沉吟着道。
说着话,他的手摸到了腰间悬挂的刀把子上。冰冷的刀把子结了一层冰,他赶紧抽出来在马鞍上磕打,冰块“咔嚓”声不断响着掉下。
把刀插回刀鞘后,他再拿起弓箭准备迎战,同时道:“老曹,怕得要干一场。一直都太顺了,老天也有要考验我们的时候。”
曹天威点了点头,却十分淡定沉着,显得丝毫波澜不惊的道:“嗯,不着急,我先过去看看。黄大人你负责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好!”这时前面土岗子上又打出一面红色小旗,连番挥动着,黄侃远远瞧见,手持着弓赶紧叫道:“曹掌司快看,前面岗子上那是什么旗语?”
曹天威抬头一看,顿时松了口气,内里的紧张放下,呵呵一声笑道:“是我们的人!看来是黑水都督府的义勇军到了。”
“嗯?”不知这又是曹天威的什么骚操作,黄侃不解,皱皱眉头问道:“老曹,快说,什么来头?黑水都督府?”
曹天威呵呵着道:“是啊!这些都是你口中的我的那些骚操作,引得安国军民人等愤怒,各地风起云涌组建北伐义勇军,准备来年开春集结杀来解救皇上……”
“太骚了,别扯长,说重点!”黄侃不耐烦听前奏,这个曹天威早已经汇报过了,此时情况曹天威清楚了不急,但是黄侃不明心里急啊!让他赶快开门见山地不要绕弯子。
“行!不扯长。安东都护府下的黑水军一直是忠于皇上的,他们近水楼台,等不及了,故先来解救皇上,迎还皇上归国,是我们的可靠力量。”
“原来是这样。不过安东都护府黑水都督府人马不多,也就五百多驻军。而要防黑水部落十万之民,一下子跑来了二百?”黄侃却大不轻松,心头再次一沉道。
黑水都督府在北海道半岛,都督为黑水部族首领。这个黑水部族人口十万,却占据北海道半岛,部族民众骁勇善战,以渔猎为生。他们冬猎夏渔,与外界无争,安国招募驻军五百。
“事有轻重缓急,当然是先来解救皇上要紧啊!老黄。这都还是我的人面,不然人家不肯来。”曹天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马正在风雪中暂停下来,不知前面什么事,都有些慌乱地伸头在张望。
“你说的对。那我们还是赶紧走起来,大家过去合兵一处。这一路来你的加入人马已达三百,又有了这二百的话,可以!关键是精锐,能以一当十,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办事,你放心!”
“那可不是么?你办事,我放心。哈哈!不过这二百黑水都督府驻军这可是由东向西,长途跋涉到此,也够辛苦了。”
暂停下来的队伍继续在雪地里艰难行进,很快跟前面来的人马汇合。有了这二百多前来救应的精锐骑兵,黄侃心中的确再度安然了许多。
这时后面老甲的儿子小甲气喘吁吁地跑来,慌慌张张地道:“黄,黄,黄大人!不好了!”
“啥事儿?”这才镇定下紧张的心绪,小甲又给来了那么一出,黄侃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那个,那个啥?我们大人要玩完了,说是请你过去一趟,他还有点事要交待……”小甲依旧气喘吁吁地道。
小甲的神色看起来也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显然他在他们大人家的日子过得似乎并不如意,现在呢么,呵呵,眼看大人穿锦衣,眼看大人吃玉食,眼看大人将咽气。
于他而言这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反正又不是死他爹,他心痛捉急什么。那语气和眼神,摆明了是这么个对主家叛逆的态度意思。
“哦?你们大人又要玩完了,请我过去?呃,这事儿奇怪。我跟你们家大人其实之前不是很熟,这是在这边来了后才认识的。他到底是还有许多银子埋在哪了要告诉我呢,还是别的哪里真还有个小老婆没人照看?”黄侃这可不是开玩笑。
他说得得很认真。
京畿道的这个兵备使朱桦大人,虽是地方官,不过因为负有守备国都雄城之责,故也纳入到了御史台院的监察之下。朱大人贪腐极多,妻妾成群,且还涉及数桩打击报复告发者的命案。
在台院六座御史柳影影处,给他开的档案材料已有厚厚几大匣子。
他也是够命长的,换了别的同样情况的早死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要玩完断气了?却等着再见黄侃所欲何为?已经见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什么话也都该交待完了才是。
但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方还有个什么隐秘话要交待也在情理之中,也许是一条重大的对他人或贪腐或叛国的检举线索?
黄侃脑子里一瞬间不由得这样想。
黄侃其实知道朱桦案跟何大丰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甚至还跟皇族之人有牵连。跟何大丰这里的并不重要,黄侃早已挖得连根拔起,他关心的是对方跟皇族之间的勾连。
那个叛国谋逆推翻皇上的幕后者到底是谁?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神秘集团。他们在幕后操控一切,而林宰辅不过是做了替罪羊,背上了权奸误国、瞒报军情的黑锅。
而现如今他也被卸磨杀驴,遭到借刀杀人之计的折磨,父子俩生不如死。甚至他还不得不装疯卖傻,不惜以最大的翁媳丑闻自污来证疯癫求自保。
显然,林宰辅是不服输,还想着要扳倒对方,赢回面子。
对此,黄侃看得门清,只是不愿意揭穿。没必要,对方回去后狗咬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他们之间咬起来,他在一旁观战总会发现到幕后者身影,甚至是其破绽。
然后,他奋勇插手进去,挥戈一击。
“大人!你去也是不去?”小甲还在等着。
“呃,当然。”黄侃看着对方回答。
“是当然去呢,还是当然不去?我知道在黄中丞眼里,我们大人不是个东西,你们是对头,虽然还没有摆到台面上。所以,大人这次要不去,我也是理解的,我这就回去告诉他咽气算了不用等。”小甲说着话时,左手摸右手。
他那两手背上都有很明显的疤痕,应该是烧伤或烫伤的,两手背上都是好大一片。柳影影的档案里记载着,这个朱桦大人对下面的佣仆犯错惩处极是严酷,看来有证有据绝不假。
“当然是去!我跟你一道走。聊两句。”黄侃正要翻身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