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跨院东厢楼上贵宾间传来推窗声，有人带着怨怒口气道：“老板娘，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说话轻声点啊？扰人清梦实在是罪大恶极！”

老板娘在后院雪地上俯身团了团雪，“嗖”一声打上去道：“马公子，下来喝茶吃宵夜啊！给你介绍位少年公子认识，满腹诗书，文采武功天下第一。”

楼上的马公子吃了一团雪劈面打中，气得呸呸吐着道：“老板娘，你知道我从来不吃宵夜，我在减肥，拜托你以后不要那么夜半三更的大声说话，鬼叫鬼叫的扰邻，好不好？”

“不好！老娘我就这个德性和脾气，嫌受不了你可以搬！隔壁街四海为家客栈你去住啊！老娘不拦着你，那便宜好多。”老板娘看着楼上拍了拍手道。

“神经病！”楼上马公子把掉落室内的雪捡起来扔下楼，拍了拍手把窗关上了。他相好的喊他上床睡觉了，开窗冷。

黄侃看着眼前这个老板娘，知道她的不易和用心良苦，拱了拱手道：“老板娘，你这做生意的风格，实在是佩服佩服！传说中的店大欺客就是你这样的吧。”

老板娘嚯嚯笑着，旋即低沉了声音道：“没办法！不这样咋咋呼呼的一下，无动无静的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请公子爷谅解一下，平素我不是这样的，当然，也因人而异。”

“理解理解！”黄侃再次拱手道：“老板娘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佩服佩服。这是走前面假山过去么？你这店的确够大。我瞧瞧，前面门楣上灯笼照着的是梦雅小筑？是这四个字没错？”

“公子爷好眼力，这都看得清。公子爷请！”老板娘在侧微微一福，温婉礼数起来。

进入梦雅小筑，老板娘入里更衣，出来后神色再一变道：“禀告御史中丞大人，现今朝中混乱，正是元龙皇帝归来之时。”

黄侃一愣：“老板娘怎知我是黄中丞？”

老板娘哈哈大笑不答，稍后泡上茶来道：“小黄大人请！”

如此看来这老板娘眼光格外独到。

黄侃请教形势，老板娘也不推脱，侃侃而谈道：“我本妇人，本不应轻蔑妇人之见。然现今上位之主，委政后宫何氏，妇人无远见大识，贪揽国政大权，再委政父兄。”

“哦？如此说来，如今是个后宫外戚专政？难怪一路听说何家权势大过天。”黄侃问老板娘之言，心中有了底气。

只要摊上过后宫外戚专政的，大都不能为正直臣工所容。

如此看来，朝中阉党必定心怀不满，会首先争权。

“小黄大人怎么看？”老板娘却对朝局政事也有独到见解，要听听御史台上主事者的意见看法。

黄侃喝了口茶，呵呵一笑道：“既然外戚势焰过大，宦官必定不服，必定与外戚争持国柄，我们倒可以静待一阵。”

“我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小黄大人要做的便是那个渔翁，实为高招！”说着老板娘竖起了大拇指赞叹。

“只要他们弄得天怒人怨，盗贼四方惊扰，必定会精选重臣四出地方，造成内轻外重，也难怪各路将军大有拥兵自重趋势。”黄侃看着对方道。

“小黄大人所言甚是。如此不论哪一方势单力孤，到时候都会想要借助外力为助，来清君侧，便是小黄大人机会。”老板娘的确是个看得清行事的奇女子。

“只是这样需要待以时日，天下无辜百姓却等不得受此苦楚。”黄侃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想要通过老板娘的关系，见一见这里的边将。”

老板娘一愣：“何至于此？这个应该是曹天威疏通才是，我以弱女子怕不适合吧？”

黄侃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用客气了。我既然来此求见于你，当然知道你的能量。若通过曹天威的关系，恐怕不能得见。现在的边将也都是鬼精贼领的，很善于看形势。”

“哈哈哈，想不到安国天下大事，却维系在我一弱女子肩上。行！只要小黄大人看重于我，这便就替大人想办法疏通。”老板娘举起茶杯来，脸上神色格外灿烂道。

见对方笑颜若花，黄侃心中明白，此女可惜生错了人家，如果被选为宫女，依照其相貌和心计手段，必定也是后宫争权之主。

“这杯茶我敬仰小黄大人天下盛名……”老板娘两眼里神光精湛，看着黄侃，流盼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黄侃却不能跟她鬼扯，当下道：“若能成事，今后北边一带与外族互市贸易，都可委任老板娘经管。我这个人做人比较实际，钱才是第一位的。”

“哈哈哈，小黄大人快人快语，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小女子也不需要你立下什么字据，信得过你的为人。你回去等消息吧，三天时间，我会给到你回音。”老板娘粲然一笑。

边贸互市是何等肥缺差事，老板娘虽然不是官家人物，但可从官家手里获得经营管理权限，以后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流水一般地归入自己口袋。

银子的确才是好东西，别的都不重要，这是老板娘活在世上最实在的经验和人生总结。

后半夜，从好又来客栈离开后，黄侃心情沉重起来。整体感觉，情况十分不容乐观。现今朝中混乱不堪，河东王虽得上位，但不思敬天，下无尽忠之臣，各地将军大有拥兵自重之势。

料不到过去数月，天下分崩离析在即。

不知曹天威布局如何，只能等他消息过后，再行定夺。

小甲在客栈后面等着黄侃，雪地冷清，二人穿过几处街道，到了落脚点后，小甲才问道：“大人，情况如何？”

“不是太好，有几处边将都摇摆不定，还好他们兵力都不是很多。看曹天威那边如何，早点休息，明天再做计议吧。”黄侃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

“是，大人。”小甲也不多问，听命行事便是。

好在安老三并不专横，此时完全仰仗黄侃即曹天威，全赖二人部署。一大清早，黄侃醒来后推开窗户，外面雪仍在下。已近年关，这是岁末的最后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