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小弟不揣冒昧,有一事相求。”在马三保转身离去之时,陈义枫上前一步,及时拉住他的胳膊。
马三保温和道:“你我相处虽短,却甚是投缘,有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陈义枫拉着他的手,把他往里边拉了几步,看看外面没人,轻轻关上门。
马三保笑道:“何事这般神秘?”
陈义枫走到禅房的里间,打开包裹,取出一两碎银子,走过来递到马三保手中,道:“不瞒大哥,我等不方便外出,所以想请大哥辛苦一趟,帮我们买点肉来解解馋。不怕大哥笑话,我们已经好久没闻过肉味了。道衍大师是出家人,这事我没法找他帮忙,况且,这事也不能让其它僧人看到,毕竟这里是寺庙,在这的人,要守清规戒律。”
王大年和张三才听家主这般说,早就勾动了肚子里的馋虫,只觉口舌生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马三保满口应承:“哦,这事啊,好办,待我去王府当完差,就去街市给兄弟买来。”
常年饱受饥饿滋味的人,最易出现幻觉,王大年刚一听到马三保答应给他们跑腿买肉,马上就馋急了,肚子咕咕直叫,一时忍耐不住,竟然忘了家主和客人说话时家仆不许打断的规矩,又呆又楞的插了句话:“主人,可否让马公公买点猪头肉?那个最解馋……”
“闭嘴!”陈义枫猛的转过头一甩手,瞪了他一眼,低声冷喝道。
“怎……怎么了?”王大年无端受到家主训斥,大惑不解。
张三才看了看他们主仆二人,又看了看马三保,发现后者已经脸色大变。
只见陈义枫对马三保躬身拱手,一脸肃穆的给他道歉:“大哥,对不住的很!下人愚蠢,不知大哥是回人!”
王大年闻言大惊,自知失言,赶紧把身子鞠躬成虾米的形状,口中连连讨饶:“马公公,实是对不住,我这该死的嘴啊!真是该打!”
说完,他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马三保很快恢复了镇定的神色,马上劝止:“没事,不知者不怪,你也是无心的。”
突然他又想到一事,两眼放出希冀的光彩,对陈义枫赞道:“咦?老弟你厉害呀!竟然能看出我是回人?当真是阅历过人,神目如电!”
陈义枫谦逊道:“不敢当。”
马三保笑道:“老弟,我和你越来越投缘了。”
陈义枫道:“大哥,买些熟牛肉便好,别买带骨头的东西。鸡鸭之类的,吃完了,骨头不好处理。”
“明白。我晚上,准时给你送到。告辞。”
“大哥慢走。”
马三保走后,王大年用崇拜神仙一般的眼神看着家主,道:“少主,真有你的,连他是回人都能看出来?”
“我不光能看出这个,还能看出他日后必定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陈义枫结识了马三保,心情大好,连说话时都难掩心中喜悦。
张三才喜笑颜开,对二人道:“少主聪明绝顶,咱们跟着少主,早晚能摆脱这种苦日子!”
王大年拍手叫道:“对,咱们这不就有肉吃了?”
这间禅房共里外两间卧房,中间还有个不算很大的会客厅,道衍怕他们烦闷,给他们备了围棋、木剑等物用来消遣。
平时这几位家仆在外面下棋,陈义枫便在里间阅读那本《义门经,如今有了现代思维的加持,对里面的见解,领悟的更精深了。
晚上,马三保准时到了。
他用一个木盒做伪装,不让僧人们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示意王大年关好门,径直走到里间,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大块香喷喷的酱牛肉,和一壶上好的青花瓮酒。
“把窗户全关死,千万别让酒味外传。”他朝张三才努了努嘴。
“老弟,这是买牛肉剩下的钱。”马三保把那串成一串的几百枚铜钱塞到他手里:“这坛酒,算我请你们的。”
陈义枫道:“大哥你看你,这么客气干啥,你在王府当差,平时也不富裕,还要为我们破费!”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搬了把椅子请马三保坐下,自己坐到马三保对面。
马三保落坐后怔了怔,叹了口气道:“我堂弟要是还活着,也像你这么大。看到你,就不自觉的想起了他。”
陈义枫一怔,怅然道:“你家里还有其它人吗?”
“没了,当年傅友德、蓝玉攻打云南,我家人都死光了,我被他们俘虏,然后被阉割了,入宫为奴。再后来又被调到燕王这里服役。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马三保神色抑郁,两手抱头,悲不自胜。
陈义枫赶紧开导他:“大哥不必伤怀了,刘伯温、李善长、傅友德、蓝玉、徐达、常遇春、冯胜、李文忠、朱文正、邓愈、汤和……这些扬名立万的文臣武将,除了病死的,剩下的全被皇帝杀光了,而咱们这俩小人物,却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马三保苦笑了一声:“嘿,老弟你消息还挺灵通,身在民间,竟然对朝廷里的事了如指掌。”
陈义枫指了指酒肉:“唉呀!你看看我,都馋成这样了,还只顾着说话。马大哥,一起吃点。”
“不。”马三保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你们受的苦太多了,我在宫里当差,好歹也能吃到肉,就不和你们抢了。”
马三保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老弟,我会经常来看你,以后需要跑个腿啥的,只管和老哥说!”
陈义枫苦劝他多留一会,马三保执意要走,陈义枫只得将他送到门口,小声对他说:“对了,给我们买……买东西这事,不要泄露出去。”
“放心吧。道衍大师早就给我下过严令,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你们三人的事。”马三保拍了拍陈义枫的手背,道:“我知道轻重。道衍大师知道我办事谨慎,从不多嘴,才让我给你送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