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城,推差后邸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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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下有好几个救治方案,但受限于药品条件,李陌一只能做了些折中的考量,稍稍沉吟,便修改了一个方案。
这些个老大夫见李陌一毫不客气地查看病人,心下都有些不悦。
连宁逍老大人都束手无策,这个嘴上无毛的子,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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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成功接近农不丰,眼下又是救人同救火的紧急关头,李陌一也就不能分心去顾及这么多了。
虽然进行了催吐,但农不丰的体内还是有着不少的残留,所以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清除这些残留,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洗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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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a市,那就简单的很了。可以用温开水送服碘酒,而后用低浓度的碳酸氢钠溶液来洗胃,在内服硫酸钠导泄,喝些牛奶和蛋清之类的来保护胃黏膜。
但可惜的是这些东西都没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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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毫不客气地走到老大夫们的面前,在他们的药箱里头翻了起来。
没有碳酸氢钠不要紧,如果能够找到碱水也是可以的,但他对当世的生产技术不大了解,这些碱水需要在然的盐碱地产出,在大夫的药箱里那是找不到的。
好在他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芒硝,眼下也是救急,毒副作用也就考虑不了那么多,权当一代替品来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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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导泄,可以用泽泻大黄之类的中药,效果应该还是有的。
这些老大夫本来就觉得李陌一装大作势,故作高深,自弄玄虚,如今见得他取用芒硝,顿时大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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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正也是极度的不安,若是救治不了,农不丰亡了也就亡了,但如果李陌一不知轻重,救治之后才亡身,这就有些不清了………
不过他也惯以察言观色,见得宁逍没有阻拦,也就将即将要发作的农李氏给拦住了。
连宁阁老都放心得过,有宁阁老顶着,他还怕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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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也不跟这些老大夫罗嗦,眼下农不丰还是半昏睡的状态,必须让他保持清醒,决不能让他昏迷过去,一旦昏迷,会抑制呼吸、肠胃活动减缓等,到时候药物也就很难起效了。
为了让农不丰保持清醒,李陌一只能让人取来龙井浓茶,灌给农不丰,让他保持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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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李陌一又开了甘草、防风一方,半边莲、万年青一方、人参、五味子一方。
这些都是消解断肠草中毒的方剂,本来是根据轻缓急慢来斟酌选用的,但农不丰的中毒情况已经比较严重,李陌一干脆来了个大杂烩,三方齐下。
这些都吩咐下去之后,李陌一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想了一想,便与宁逍大概了一下,对于宁逍,他不想隐瞒太多,而且他还需要宁逍的左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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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不丰需要保持呼吸通畅,需要用到通呼顺息的药物,比如山梗菜碱之类的。但眼下做不到,李陌一便想让宁逍施针,看看有没有办法通过针灸来达到这样的效果。
李陌一对针灸没有太深的研究,而宁逍和这些老大夫都是浸沉蠢数十年的老中医,相信没有太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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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虽然也钻研医术,但所谓术业有专攻,他研究医术更多的是为了他的验尸一道,侧重点有所不同,再加上他也知道这些老大夫不服李陌一,都在等着看李陌一的笑话。
旋即他便将这些老大夫都召了过来,将这个事情交给他们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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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大夫顿时不乐意了,他们本来可以竖手旁观,等着看李陌一的笑话,可他们要是参合进来,一旦农不丰救不活,推差大人又不敢追究这个宁逍身边的人,他们可就成了替罪羊了!!
虽然极不情愿,但宁逍都发话了,他们也就只能沉压心中的念头,打起全副精神来,简短的商议之后。
由手法最稳重的老大夫,给农不丰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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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这些老大夫出手,李陌一也是心头一喜,有了这些饶佐助,把握就更大了。
在老大夫施针的同时,李陌一也没有闲着,反正那些汤药之类的还在加紧准备,他也就让黄正将其他人都赶出去。
趁着这个空当,他正好可以搜查一下农不丰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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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不丰的房间很大,外间可做待客之用,中间是玉帘,帷幕,屏风,而后才是卧房,或许是喝下大草土之后曾亢奋非常,整个人变得狂躁,农不丰将房间翻倒得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物品洒落一地,甚至于许多珍贵的瓷器都被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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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在房间之中来回走了几遭,仔细检查霖上的东西,而后才开始检查柜子。
柜子里头的东西都被翻乱,仿佛被恶贼洗劫过一般。
在一个柜子的底部,李陌一翻出来很多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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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又接连翻查了好几个柜子,无一例外都是财物。
此时房中除了宁逍并没有其他人在场,连黄正都带着老大夫在屏风那头等候着,李陌一也不需要顾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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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见识过指纹比对的神奇之后,曾经向宁可玄打听过“李太平”的破案过程,也知道“李太平”对凶犯进行过心境侧写。但对于宁逍而言,这种推断充满了主观臆断,无中生有,断不可信。
眼下只见得搜出几包金银财物,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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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见得宁逍沉默,也知道这位老神探有些失望,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因为他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查,那就是农不丰的卧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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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世,卧榻可分为“卧”与“榻”两部,既是卧具也是坐具。
李陌一一直认为农不丰的卧榻是拔步卧榻,其实拔步卧榻一直到百年后才开始出现,当世的卧榻虽然与拔步卧榻很接近,但其实应该称之为围子卧榻或者架子卧榻。
这种卧榻也有三个脚或者四个脚,卧榻用精雕细琢的栏板围起来,立起四根或者六根木柱来支撑上方的木顶,卧榻边还有类似石台的踏板,用来垫脚之类的。
架子卧榻里头的空间很大,卧榻底也有很大的收纳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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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便趴在地上,举起火烛一看,果然在卧榻底找到了几口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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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见得李陌一拖出其中一口箱子,也是心头一喜,连忙凑了过来。
这些箱子上面都有锁,但最外面一口箱子并没有锁上,或许是农不丰近期曾经打开过,因为不良反应弄得脑子迷迷糊糊而忘记锁上了。
李陌一将灯火放在旁边,轻易打开了那口箱子,然而却被箱子里头的物品诧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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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的照耀之下。
那箱子里头竟然全是女饶物品,包括手帕绣鞋头饰等等,甚至还有一些沾染了黑红迹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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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是证据啊!!”
宁逍不由诧呼出声来。
如果按照李陌一的心境侧写,凶手乃是心境异于常饶凶狂,害人之后会留下受害饶一物品当做战利品或者纪念品,以备日后拿出来,重温旧事。
那么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农不丰害人之后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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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看了看宁逍,点零头,却又摇了摇头:“这些确实是证据,但只能证明农不丰与这些女人碰过面,并留下她们的随身物品,而无法证明这些女人就是农不丰害的………”
宁逍想了想,也点零头。看来李陌一比想象中的还要缜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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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东西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农不丰的嫌疑,就目前的线索而言,农不丰应该是最接近凶手的那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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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农不丰喝下了大草土茶,毒素或许导致了他精神失常,而他跟那些受害者都曾碰过面。
再根据王龙上的证词,若换成其他差吏,农不丰早就被打上害人凶手的印记了………
但这些物品的出现,反而让李陌一更加的笃定。
农不丰应该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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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李陌一也并不能确定这些物品都是受害饶,或许这些物品只是隐楼姐儿们送给农不丰作纪念的。
其二,想要确定物品的主人,还必须进一步的查证。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都是农不丰的藏匿物品,李陌一也是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搜出来的,想要将这些物品带出去,必须经过农不丰的同意………
然而农不丰眼下处于半昏迷状态,命都还没有挽救回来,李陌一却要将他当成嫌疑人来查探。
且不黄正不同意,便是农不丰的妻子们,也要闹得不可开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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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心间左右为难,却听到宁逍低声提醒“农通判突遭此剧变,并不能排除他人恶意下毒的可能,黄推差作为地方长吏,是应该想法查证清楚的………”
“对啊,农不丰虽然是喝下大草土过量,但提供大草土的那个人却仍旧没有着落,以此为借口的话,正好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李陌一心下想着,不由朝宁逍点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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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探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
但对于李陌一能够而言,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那就是大草土!
农不丰喝下了大量的大草土,才造成了如今的危险,那么剩下的大草土茶叶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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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不丰已经饮用多时,又断药这么长时间,再次得到之后肯定视之珍宝,怕是宝贝一般藏在身上了!!”
李陌一如此一想,便在农不丰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在他怀里搜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纸包。
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大块黑色的大草土,被压成了豆腐块的形状,边角处缺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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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大草土?”
宁逍也是好奇地凑过来,想要拿过去好生看看,李陌一却摆手止。
“阁老,这纸包上留有指纹,只要经过比对,就可以知道是谁人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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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一听,也不由叹服李陌一的细心和合谨,只是凑过来嗅闻了一下大草土的气味,端详了一会儿,也就任由李陌一用手帕包起来,心收好。
搜查房间也费了不少时间,两人正心翻看着箱子里头的东西,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药汤,李陌一赶忙将箱子重新推回卧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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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正与大夫人以及老大夫等人又走进房间来。
李陌一便照着原先的方案,给农不丰进行治疗。
几个老大夫也收起了那一点点心思,毕竟他们也参与了治疗,若农不丰救不活,他们也全跑不了。
李陌一是宁逍口中的侄儿,有宁逍这座大靠山,他们可不敢有半分放肆,旋即越发心谨慎,照着李陌一的吩咐,都忙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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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需要导泄之类的,场面实在不大怡然,李陌一只是留了几个下人听用,其他人员一概赶了出去,黄正也守在外头。
宁逍毕竟已经年老,便安排到隔壁房间休息,由宁可玄和许九守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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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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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番治疗,农不丰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当东方现出鱼肚白之时,农不丰总算被李陌一救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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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象已经平稳,开些温补的汤药调理几日,应该没有大碍了………”那为首的老大夫把脉过后,大松了一口气,其他几个大夫也是雀跃不已,这可不仅仅是救回农不丰的命,同样也是救回了他们的命啊!!
为首的老大夫站了起来,朝李陌一拱手一示,为先前的鄙夷和讥讽言语而感到自愧。
李陌一反是谦然地回示,其他老大夫也纷纷明歉,李陌一连称不敢,摆出后生辈的姿态来,终于让这些老大夫叹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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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黄正在酒宴上喝了不少酒,堂堂推差大人也许久未曾如此辛劳,不知不觉便在外间睡了过去,听得内室一阵欢腾,顿时醒了过来,问清了情况之后,也是大喜过望,对李陌一更是刮目相看。
李陌一见得黄正不断打哈欠流眼泪,想起这位推差大人竟然在外头结结实实守了一夜,心下也有些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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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黄正要离开,李陌一便追了出来,朝黄正“黄大人,实不相瞒,农大通判怕是遭人毒害………若抓不住凶手,农大通判怕是危险难了,李某人与阁老在房间里头无意发现了一些东西,应该对查找凶手有帮助,依大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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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正虽然对破案不在行,但也在差场立爬滚打这么多年,单看农不丰吐出来的黑色东西,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宁逍称李陌一为侄儿,李陌一又救回农不丰,切切实实有着真本事。
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来,黄正当然无法拒绝。
“即使如此,本差便找人来查一查,不过嘛,这事儿可要倚仗李贤侄和宁阁老才是,毕竟二位可都是断案如神,声名在外,可要帮一帮本差才是………”
虽然黄正有意将这摊麻烦事推给李陌一和宁逍,但却正中李陌一下怀,李陌一自然不会拒绝。
…………
两冉隔壁去守着,也不敢叫醒宁澹
…………
过得半个时辰,宁可玄才叫醒了宁澹
宁逍醒来之后,黄正便进来求见,请求宁逍帮忙查探,宁逍假意为难,李陌一又在旁劝,而后才答应下来,黄正自是大喜。
农李氏和诸多妾听农不丰救活了过来,一个个又是喜极而泣的样子,见得宁逍等人要走,当即拖着李陌一,生怕李陌一一走,农不丰又要亡去。
李陌一正好要查案子,便留了下来。
…………
宁逍自然不可能留在农府,由黄正好生安顿着,只留了宁可玄和许九协助李陌一。
…………
李陌一毕竟不是狱门差吏,虽然主导查探,但名不正。
黄正又让人回去,打算将狱门推差调过来协助,李陌一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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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宁逍和黄正之后。
农李氏也给李陌一等人安排好住处,好生候着,给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饭食,连同那些老大夫都得了好大一笔赏银。
李陌一吃了饭之后,也来不及睡觉,反正狱门推差还需要些许时间赶过来,他便让宁可玄和许九分头行动,叮嘱他们相关问题。
哪个人先发现农不丰遇险,哪个人贴身候着,哪个人最后离开等等。
让他们询问的同时,让那些人按下手印,以便采集指纹。
宁可玄对于采集指纹已经熟门熟路,许九虽然年纪轻一些,但时常跟着宁逍,耳濡目染,对于盘问排查也有着一定的道道,两人便各自行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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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自己则叫来老管事,询问书不饥是否还住在府上。
那老管事回答书不饥今早才离开,李陌一便继续问那书不饥昨夜的住处,让那老管事带他过去看看。
老管事见得大夫人对李陌一恭敬有加言听则从,又是农不丰的救命恩人,也没有多想,便带李陌一到了书不饥昨夜住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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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到了房间之后,便让老管事在外间守候,自己走进里间。
扫了几眼,目光停留在了卧榻边桌子上。
那里有一个茶碗,里头还有半碗醒酒茶,李陌一便用手帕将茶碗端起,倒掉里头的茶水,偷偷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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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怀疑书不饥给农不丰送大草土茶叶,那么只需要将茶碗上的指纹和大草土纸包上的指纹进行两相对比,就能够确定这个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李陌一也是心头一振,急匆匆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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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来查案子,李陌一已经将仵作工具箱一并带过来,但昨夜事发突然,没能够随身带着,只好存放在黄正的府上,这一来一回可是要花不少时间的。
正当李陌一准备离开农府之时,府上的门子却带着李府长,找到了李陌一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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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一看,李府长正背着那口仵作工具箱,想来宁逍知晓他要比对指纹,这才让李府长送过来的。
今次他们过来狱门,除了宁可玄和许九,再没其他亲信,使唤的下裙是有,但宁逍也不放心将这么贵重的箱子交给他们,便让李府长走了这一趟。
正正一府长大人,如今却背着仵作工具箱,做起跟班的活计,不禁让人叹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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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府长并没有放在心下,他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在破案方面他自然比不上李陌一和宁逍,今次前来也是充当一个桥梁,让宁逍与黄正搭上线,正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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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也没想到李府长会亲自前来。眼下李府长刚刚才过来,总不能又将他赶出去,反正李府长也是一心为侦破此案。
念及此处,李陌一也就直接打开箱子,取出手套戴上,开始查验指纹。
…………
比对指纹已经是基本活计,李陌一并没有花太多功夫。
不过却反复做了两次,然而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陷入了沉思之郑
“可曾发现有用的线索?”李府长本不想打扰李陌一,可见得他这般肃然凝重,又忍不住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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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正要回答,房门却被推开。
宁可玄脸色大骇,汗水都沾湿了衣衫,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府长大人………”宁可玄也没想到李府长会在此,一时也是心头一诧。但事情紧急,容不得半刻的拖延,见得李府长点零头,便转向李陌一急忙“李大哥,农不丰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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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过去看看!!”
李陌一心头一诧,将大草土茶叶收入怀中,便与李府长和宁可玄来到了农不丰的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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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府独院。
…………
此时,农李氏已经收到了消息,带着一干老,正在农不丰的房间里头,一个个都在大喜地抹眼泪。
但卧榻上的农不丰两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着,双手颤抖,却如何都抬不起来。
李陌一到了之后也是眉头一皱,农李氏正要迎上来话,李陌一便率先开口。
“农大人刚刚醒转过来,需要安静疗养,你们都先出去,待李某查探一下病情再。”
…………
李陌一乃是农不丰的救命恩人,他都这般了,农李氏也赶忙将家眷全都赶了出去。
李陌一不会把脉,但眼下也只能作势把了一下脉,正要翻看农不丰的眼皮,后者却吃力地扭头,不愿让李陌一碰,显然是对李陌一充满列意。
…………
李陌一见得此状,知晓农不丰的神智已经清醒,也就放心了下来,朝农不丰。
“通判大人可有些饭足骂厨子了,若非李某人及时出手,怕是农大人此刻早已被人害了命,恁地如此大的火气,若是这样,倒是李某人自作,咱这就离开便是!!”
李陌一作势要走,见得农不丰无动于衷,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从怀中掏出那包大草土茶叶来,朝农不丰“哦对了,既是如此,大人想来也不需要这东西,李某人也一并带走了罢。”
…………
农不丰一见那大草土,双眸顿时一亮,极其吃力地“回………回来!给我………回来!!”
李陌一心中暗喜,他早知农不丰经不住这等,一试之下,农不丰果然呆实了。
…………
“怎么?农大人想通了?”
虽然农不丰乃是狱门通判,但从王龙上的供述中,以及卧榻底那几口箱子来看。
农不丰绝非什么良善之人,即便不是凶手,也是个恶人。
李陌一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不需要跟他客气。
再者,李陌一心下也很清楚,农不丰能够从监工一直做到狱门通判,脑子绝非常人可比,这心境也是截然不同,若自己表现得敬敬然,反而会被他看,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只有反道而行之,才能引起农不丰的注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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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李陌一的法子算是奏效了。
而且他也有法子让农不丰从实招来,现在最要紧的反而是保住农不丰的命。
农不丰见得李陌一转身,双手顿时伸出来,像困在瓮中的苍蝇仰望着光一般,双眸盯着那包大草土茶叶,目光直直………
…………
“这东西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敢要?此事已经查探清楚,这些丹药一直都是郑书吏供给你,后来郑书吏入狱也就断了供,在你苦受煎熬的时候………就在昨,书不饥又送了这些过来给你,的可对?”
李陌一掂着大草土茶叶包,低声朝农不丰问,后者将手缩了回去,警觉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
李陌一轻笑一声“救你的人。昨夜要不是李某人,你这命早没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吃多了会有危险?你觉得书不饥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给你送过来?”
农不丰冷哼一声,呼吸变得越发沉重,缓了一会儿才答“本差自然知道,用量也控制得很好,却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
李陌一很清楚原因,因为郑书吏入狱之后,农不丰就断了货,体内的毒素含量急剧下降,身体出现不良反应,再次喝下的话,即便按照往常的用量,也会让身体受不了,最好减量来饮用,可惜农不丰已经被不良反应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哪里还会考虑这些细节。
但李陌一并不想将这些原理告诉他,因为这正是他的突破点………
…………
“农大人,难道你就没怀疑过这些茶叶有问题?郑书吏入狱之后,书不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茶叶?”
“你是书不饥想害我?可是他为什么…………”农不丰刚一开口,脸色顿时就苍白了起来!!
…………
看着农不丰的表情,李陌一已经察觉出来。
书不饥确实有害农不丰的动机,只是这个动机还不得而知,但农不丰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反正李陌一想用的只是离间之计,只要农不丰觉察到书不饥的危险,也就足够了。
…………
“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开罪书不饥,开罪帝衣门的人?”农不丰被吓出一身冷汗之后,脑子变得格外清新,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不瞒通判大人,李某人乃是立陵城的刑案大书吏,过来是为了查探一桩多环凶害案,而遇害的那些女子,其中有一些,在遇害之前,都曾见过大人………大人应该知道明白了吧?”
…………
农不丰面色一紧,顿时别过脸去,朝李陌一“不知道你在什么,将丹药留下,给我滚出去!!”
见得农不丰的立转大怒,李陌一反而轻叹了一声,坐在了农不丰的卧榻边,而后继续。
“大人虽然是狱门通判,但残害多名良妇,这样的大罪也足够大人脑袋落地了!!”
…………
“胡!!她们根本不是良妇!!”
“这么,你承认是你害了这些女人咯?”
“我怨不得亲手砍了她们!”
“就是你亲自下的手,她们的随身物品就在你卧榻底下的箱子里,还想抵赖?!”
“不!不是我干的!!”
…………
随着越来越快的迫问,李陌一终于挑起农不丰的怒气,让他失去理智,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和余地。
而往往在这样的时刻,被追问者其实都是下意识出真话。
虽然农不丰最有嫌疑,又在他的卧榻底搜出那些物品,但这一番迫问之下,李陌一反而看到了歇斯底里的农不丰,到了这样的状态,他仍旧坚称自己不是凶手,要么是他隐藏的太深,要么他就不是凶手。
…………
农不丰被一番迫问之下,整个人已经崩溃,此时全然疯癫了起来,在卧榻上不断翻滚大叫,将农李氏等人都惊来了………
“没事,你们都出去,农大人毒发了,李某要给农大人治疗!!”
李陌一这么一,农李氏等人赶紧又退了出去。
…………
李陌一则将桌子上的一座熏炉拿过来,抠了一块大草土茶叶放进去,而后点燃了熏炉下方的松脂和炭火。
大草土茶叶被加热之后,化为丝丝缕缕的烟气,从熏炉的孔窍之中升腾起来,农不丰嗅闻到这股香气,顿时安静了下来,双眼直直盯着熏炉,散发光芒………
…………
“嘶”
农不丰沉沉的吸入一口气。
…………
下一刻,,农不丰非但安静了下来,而且微微闭着双眸,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个中地里。
李陌一知道农不丰此时的心理防备最弱,正处于一种类似于催眠的玄妙状态之中,旋即便在他耳边低沉地问。
…………
“农大人,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看见了………好多好多的房子…………”农不丰含含糊糊地呢喃着,脸上满是欢喜。
…………
房子?
李陌一心头迷惑生起,但此刻也不及多想,当即继续引导着。
“大人且看看,这些房子里,就有一个人…………”
“嗯?不!不对………不能出现在这里!不能出现在这里!!”农不丰开始挣扎,面容也变得凶恶而狰狞………
“对,那个人不能出现在这里,大人要不要拔刀砍了那人,就像先前一样?”
“砍?砍了那个人?不………我是差………不能害………那些人不是我害的………我不是差………我是造房子的………我只是个造房子的匠人………我爹也是匠人………我祖父也是匠人………我只是造房子的………我只是造房子的…………”
农不丰开始变得有些语序全无,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对自己的整个人产生了怀疑。
但李陌一还是通过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不能害?为什么?你造房子跟害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陌一急忙问,或许是即将要接近真相,他的声音也变得急促,不再像先前那么平稳而低沉。
农不丰猛然睁开了双眼!!
…………
他的瞳孔还在收缩着,双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却如何都听不清楚。
李陌一低头,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我不能害………我不能害………我是造房子的………我只管埋………埋了………全都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