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的记载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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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关于这桩案子,我一直有个严重的误会我弄错这桩恐怖案子的开端。
我一直以为,所有事件的起点是在狼王坊,却没想到这是一个根本上的错误,同时也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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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连串事件,并非在我们拜访这座狼王坊之后才发生。
而是在我和宋大白重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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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从我们六人被邀请到狼王坊时就开始了。
或者,一切源头甚至可追溯到这座狼王坊落成之时。
当然,这些想法都无济于事。
但是通过这些新的认知,或许就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桩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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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我想起了好几个关于这桩案子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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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宋大白一同去拜访自讼师时,当时自讼师还有别的客人,我们等了一下。
后来,我看到桌上有一把疑似上一位客人忘了带走的夏竹折扇。
现在回想起来。
那应该是王伯的东西。
就是我在十里城的小茶水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所持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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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王伯在我和宋大白之前,就先和自讼师碰过面了,他大概是去找自讼师谈那件案子的事,向他索要金银。
自讼师却以金银为交换条件,要他害了我。
这就是王伯临终话语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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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讼师一定从很久以前就计划要置我于亡,夺我的家业。
只要我一亡,作为我的从伯之亲,外祖父留下的全数家产就全落入了自讼师的腰包,任他挥霍。
而王伯正好在这时出现。
于是,自讼师抓住他的弱点,用金银迷惑他,交换条件大概就是要王伯在狼王坊偷偷将我解决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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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这个可六,我的眼睛似乎看得越来越清楚。
我的脑中方才闪过一个念头,就是那具无故消失的尸首。
我现在终于是知道那具尸首的身份了。
那具尸首是丁米,也就是我们讼房的吏目。
不错,一定是这样,那具尸首和这个人的年纪、身量都很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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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米是和关元吏目一起失踪的人。
我和宋大白讨论过这两人的事。
他们为了寻找那个案子的证据来到此深林,后来却行踪不明。
之后,奄奄一息的关元虽然被人发现,但没多久就亡身了。
而丁米依然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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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窖洞察的无名尸首。虽然头上蒙着灰布袋不易判断身份,但应该是年纪稍长的人。
丁米大概有五十多岁,身量适中,不胖不瘦,和那具尸首的特征几乎完全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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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的推断果然没错。
丁米和关元一定是同时被绑架,然后被关在狼王坊里。
虽然后来关元顺利逃出狼王坊外,却在中途被深林野兽追击而丧命。
至于丁米就如我看到的在这座狼王坊的地窖,丧命于一把铁钉耙之下。
这是最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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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原来如此,一定是这样。
这桩惨案原来是基于这个原因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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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要是我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当然,我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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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丁米和关元的是谁人?
加害他们的是谁人?
还有害了丁米、给他头上蒙灰布袋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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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谜、谜、谜,全是谜!!
这些事和我们来到狼王坊后,人冥如此蛮横的态度有关系吗我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结果,同整个日偌大谜团相比之下,我所厘清的疑点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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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是是是
真的是这样吗?
我的推断真的是对的吗?
可六。
我没有把握,我越想越混乱了。
我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就连对自讼师的疑惑,也是根据王伯的话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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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王伯在我之前就和自讼师碰面了我无法证明那把折扇是王伯的。
如果王伯拿自讼师的不公翻案威胁他,为何后来当宋大白提出同样事情时
自讼师会那么大动?
那是演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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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像呀………无论如何,王伯的话都带给我相当大的冲击。
我的人生天地在那一瞬间整个逆转。
我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我的心里充满猜疑。
就连自己也快不能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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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整个噩梦都是假的。
天哪,请让我从梦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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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在寻得唯一确定的一点。
那便是一切的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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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凶手的真面目,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就连我们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我也一直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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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遇害?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一切都没有答案,一切都是一片混沌。
老实说,我很不甘心。
我从来就不是害怕亡去的人,但我所想像的亡去并非这么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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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想过,凶手可能是自全判自讼师雇来的人,就像王伯那样。
然而,若真如此,为何连其他人也遇害?
这完全不合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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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一直在追捕的人冥凶手,果然是真的存在。
这个疯狂的怪兽想将我们全都斩尽。
我只得这样理解了,不然根本没有其他可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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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人冥的动机,我也有一些洞察。
那就是马三一直想找的东西神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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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诛神的长炮。
如果那把神炮真的藏在这座狼王坊,最后会怎么样呢?
听说拥有这把长炮的人能获得一统天下之力,以及享用不尽的金银珠宝。
想独占这把长炮的人便决定将我们斩尽,之后在狼王坊里慢慢搜寻这样一来应该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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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神炮”真如传说所言,具有某种神秘之力。
那么,会有人利力熏心而想将之占为己有,也是很寻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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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我明白了!!
我明白这桩事件的真相了!
原来是这样,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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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炮”正是所有命案的原因。
我懂了。
我找到了。
原来如此。
我找出真相了!
是那把长炮!
那那把长炮正是一切的原因!!
太好了,可六。
我终于揭开这个秘密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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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等等。我要冷静一点。
冷静下来。
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得仔细思考一下这个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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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行,不行,不行………
果然还是不行。
现在知道这一点又能如何?
来不及了,亡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活过来了。
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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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绝不是无用的。不是无用的。这一定有它的用处!!
至少,我要将手记写完。
为了让凶手得到制裁,我要将所有的事全都详尽记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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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
总之,我决定从这个新洞察开始,将这一连串事件从头顺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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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好痛,目光因疲意而模糊。
不行,我不能睡,我得继续。
得列出事件发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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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杨平兄台的尸首在合安票号后门被人发现。
五月十五宋大白告诉我有关人冥的传说。
五月二十四午时后,抵达狼王坊。
五月二十五探访酒坊。来陌误以为我是酒坊看管人北枯而袭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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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六拜访女娲洞。正午,我在狼王坊地窖发现一具无名尸首。被一个老人袭击。后来尸首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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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七早上,发现雷生的尸首。命案现场是一间密室。我们被关在狼王坊内。
是夜,莫四在厨房遇害,凶手消失。
晚上,佟夫人在自己的房间遭害,现场为密室。
王伯在地下密道“虎窟”被发现身受重伤。
下人古子行踪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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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八早上,在狼王坊地窖发现来陌的尸首,现场为密室。
午后,马三遭毒害。
晚上,王伯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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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实在是太残决了,这是一出多可怕的惨案呀!
灾祸根本就是越来越快的蔓延开来……
但我必须屏息凝神,专心找出事件真相。这也是对亡者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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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抛开先入为主的观念,开始思考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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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立下了几个假设。
至今我仍认为真凶人冥一直躲在狼王坊内某处,伺机加害我们。
但我这个想法会不会错了?
明显的例子就是佟夫人的亡,就算是前所未有的密室害人,只要摒弃先入为主的观念,倒也不是不能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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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在佟夫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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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夫人在房间被凶手袭击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在外面走道上的下人大丰听到了这声大叫。
当时的房间为一间密室。
但是,如果那声音是假的呢?
假设那声大叫是由另一女子仿照佟夫人的声音,从别的房间发出来的。
这就表示。
佟夫人在大家听见那声大叫之前就已经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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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大丰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
密室的谜题也就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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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个推断,实际的情况是这样的首先,大丰以送茶为由进屋,趁其不备,利用藏在卧榻底下的剑或其他刀刃卧榻底下确实可以放置兵刃,刺害佟夫人,然后将凶刃丢到走道窗外,关窗………”
“………接着大丰将门从里面锁上,然后藏在房里的门板后可能藏在矮柜后。”
“………接着,我们听见一声像是佟夫人发出的大叫声大丰学的。众人来到房间,推开门进入,便看到佟夫人被害的景象………此时,大丰趁机从门板后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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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推论也有几个问题。
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大丰真的可以刺害佟夫人,将刀子丢到窗外,关上窗,然后藏起来学声吗?
而且,大丰身上完全没有被红迹溅到的痕迹。
很遗憾,这个推论不能成立。
不管怎么说,犯案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且大丰的学声不一样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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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来陌的亡身,我也想了一下。
这个推断是根据之前推断凶手是雷戈大管家的假设,添枝加叶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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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假设狼王坊地窖的挂锁有两个。
当然,甲、乙两个挂锁看起来一定一样。
来陌被甲挂锁关在地窖钥匙在王伯身上。
凶手雷戈大管家则趁夜破坏甲挂锁,进入地窖害了来陌,然后再用乙挂锁将门锁好。
第二天早上、我们发现来陌遭害后,曾试图用王伯身上的甲钥匙打开乙挂锁,却没法子打开。
因此大管家便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将甲钥匙换成乙钥匙。
……………
但这个推断也有问题。
第一,挂锁是王伯的,而且只有一个。
大管家无法事先准备一样的东西。
另外,凶手其实没必要将现场布置成密室,毕竟那种惨案,想隐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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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六。
我想了很多,却都毫无用处。
最大的问题是。
怀疑狼王坊里的人并没有用,遇害人中也有狼王坊里的人,而且雷戈大管家和大管家夫人今天也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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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这事我一定要记载下来。
真笨!!
竟然忘记写下这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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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袋几乎止息了,疲倦和睡意让我的神志越来越接近朦胧。
我得快一点,煤油灯的火也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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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早上五月二十九,我在柴房里,发现大管家和他妻子雷氏的尸首。
尸首的样子很怕人。
我一踏进柴房里,立刻闻到一股恶臭,那股味道飘散到了走道。
…………
柴房内的煤油灯灭了,只剩我手上的煤油灯和光亮这残决的命案现场。
虽然被大管家的身体挡着,看不太分明,但大管家夫人应该面目全非。
就像雷生和来陌一样,头上蒙着灰布袋,遭得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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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我在想像一件很荒唐的事犯下这些恶行的凶手该不会是某个山野猎人?
疯了,疯了!
我的头脑已经不正常了。
…………
我不是很清楚两人的亡因,也无心查探。
看了一眼那恐怖的场景,我立刻转身逃走。
…………
我不知道雷来和下人们怎么了,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
既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没觉察到他们的气息。
我想,他们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
除了人冥凶手,这座古坊里,还活着的人,可能只剩我一个了!!
但是我也会遇害。
我大概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凶手用铁钉耙一招夺命吧………
不,不能这样!!
但是!
但是我已经什么都不能做,我已经无计可施了。
…………
我忘了写一件事。
那家伙从兵刃房拿了连弩,飞亡了古子和王伯。
我今天到柴房拿煤油灯时,也被那家伙飞了一箭,幸好只飞中我衣衫的下摆………
可是,下一次,连弩的箭或许就会飞中我的身体就像王伯那样。
…………
还是从窗户跳下去吧!!
我只得这么做,这样才可得一线生机。
我早已打开走道上的通风窗做好准备,等手记写完就要行动。
时间快到了。
等煤油灯熄灭后,我就没法子继续写了。
…………
窗外奏着风。
这座深林的风总是从南往北吹。
我已经觉不到寒冷。
夜空被云层遮住,看不见星星,但偶尔还是能从云朵缝隙中隐约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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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
在这个漆黑的天穹下,你就在遥远的另一端。
可六。
希望你能原谅。
这是我最终的临言,可六。
…………
可六。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
我听见门外有声音响起。
铁鞋和地面撞击的脚步声从木梯最下方渐渐靠近。
我的亡期来临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