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大着胆子跟乡里的领导说了话,马就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得赶紧往前挤,跟领导说几句话便是他们的光荣。这事,够他们吹一辈子的。
以后,可以跟儿孙说:“当年呀,乡里来了大领导,还特意跟俺聊了半天呢。”
儿孙们便会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咳咳……
为了以后在儿孙面前露脸,这帮乡亲就更热情了,纷纷前:“就是,俺们村的人为了留住领导,已经把门封了。您呀,今天要是不吃口饭,俺们就不让你走。“
说着,热情的群众又把小马给拥回里屋。
金贞花可能是哭够了,拉着金雪花的胳膊,久久地看着她。
金雪花看了看金贞花怀中的孩子,逗着他说:“哎呀,这要是再长长,跟俺那两个儿子站一起,俺可分不清他们这哥三。“
葛曾善的那股害怕劲儿过了,现在也是欢天喜地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不知道自己该忙活点什么是好。
不过,总算是把炕桌拿到了炕。这时,老娘也把水给烧好了,有热心的邻居还拿来了茶叶。
等坐下来喝着茶,金贞花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开始跟金雪花慢慢地熟络起来,跟她讲一些两人分别之后的往事。
金贞花抬起头看了看贾婆子,满脸都是怨恨:“当初呀,你被卖了不久,这人为了挣钱,就又来了咱家,咱阿爸就把俺也给卖了。“
贾婆子听到这里,不甘心地为自己辩白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爹抽大烟,没钱了才卖你们?这事不能怨俺,俺这是做好事呢。这不,你们姐妹俩还都好好地活着,要是留在家里,说不定早就饿死了呢。“
金贞花显然比金雪花的脾气暴躁一些,她一听就急了:“俺阿爸也是被你们这些保媒拉纤的货给坑了,他得了病,你们就撺掇他抽大烟,这才把家底败光的。“
“……“贾婆子无言以对,低着头不敢再做声。
“哎,现在如果能找到当初撺掇俺阿爸抽大烟的鬼,俺一定把他交给政府审判。“金贞花咬牙切齿地恨道。
“都是过去的世道不好,要是搁现在,哪个敢这么坏?“金雪花想起父母的悲惨,又一阵感慨。
厨房里,葛曾善的娘亲已经窝好了荷包蛋,热气腾腾地端了来。
“来,领导,俺农村里没啥好吃的,你将就着吃点吧。“有帮忙的婶子,手脚麻利,口齿也伶俐。
“不了,我们马就走。“小马又一次下了炕。
那婶子伶牙俐齿:“不行,今儿你要是不吃,说啥俺们也不让你走。你给帮了这么大的忙,哪儿到了晌午空着肚子走的道理?“
齐世本劝了一句:“马同志,你可是开着车把俺们拉来的,你要是走了,俺们可得走回去了。”
“就是,还有俺呢,领导可是说要送俺回去的。”贾婆子从新中国成立以来,再也捞不着干那倒卖人口的损事了,肚子里的油水早就空了。
此时见了油汪汪的荷包蛋,恨不得马就拿着筷子大吃特吃。
小马被这么一说,只好又坐回了炕。
金雪花和金贞花这对姐妹,正式认了亲之后,格外地亲热。在炕手拉着手,说不完的知心话。
直到夕阳快要收回最后一丝瑰丽的光晕,金雪花才恋恋不舍地跟妹妹一家人告辞了。
当然是小马又劳累一番,把他们两口子和贾婆子都送回了家里。
当汽车停在贾家庄的村口,贾婆子刚要松一口气,小马就非常严肃地说:“贾婶儿,你过去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人家骨肉分离,我希望你这几天在家里好好想想,把以前做过的事情主动向政府交代,争取政府对你宽大处理。”
“好,俺一定,一定。”贾婆子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应着下了车。
金雪花回家之后,这顿兴奋呀!
哎呀,时隔十二年,她终于又亲眼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这股兴奋,让她觉得干啥都比以前有了劲头。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月,小马再次亲自来到齐家沟村,把金雪花单独约到了村里的办公室里。
这次跟小马同来的,还有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听说是个比小马还大的官呢。
这次的谈话,只有他们三人在场,连齐世本都被拒绝参加,这让金雪花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可能看出了她的紧张,小马的笑容如春风荡漾着暖意:“金雪花同志,你不要害怕,我们这次来就是跟你说点家常话。”
“嗯。”金雪花拘谨地笑了一下,心里仍然是忐忑不安。
没有齐世本在跟前,金雪花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无助。
三人落座之后,小马先向金雪花介绍:“金雪花同志,这位是级的领导,专程为你的事来的。“
“谢谢领导。“金雪花更慌了。
没想到自己这点小事,居然惊动了比小马还大的官,这让金雪花有些受宠若惊。
“金雪花同志,你今年多大了?”小马打开了本子。
“二十三虚岁了。”
“你还记得你是哪一年生的么?”
“俺属兔子的,是27年生的。”
“生日呢,还记得不?”小马问的特别详细。
“俺的生日是正月初七,这个俺记得很清楚呢。”
“哈哈,好大的生日。”小马为了缓和金雪花的紧张,又笑了一声。
“……“一问一答间,再加小马态度和蔼,金雪花的原本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许多。
小马有问道:“金雪花同志,你还记得你原本在朝鲜是属于什么地方,名字你还记得起了么?“
“……“金雪花茫然地摇了摇头。
来中国的时候她还很小,等她稍微大点了,因为阿爸抽大烟,生活陷入了困顿,家里成天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哪儿还有闲心提起过去的事情?
“那你还记得你父母的名字或者你哥哥的名字么?“小马又追问一句。
“俺好像记得俺哥哥叫金文德,父母的名字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