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横纵马飞奔,在他两旁跟着那两名丐帮弟子。
寒风刮在脸庞上,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不过他却极享受这种疾驰的快意,大概因在易家三年来压抑太重,故此恨不得速度再快上三五倍。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心里面大声念起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此情此景,也唯有此诗才能准确无误地表达他心中的畅快。想到这个误打误撞打开的局面,真是恨不得大叫一声“老天待我不薄”,有了鲁有脚这份交情,接下来的打算便能更加顺利了。
他骑术极佳,秦国男儿没上过马背是会被耻笑的,在易家,他为旁支子弟,刀、剑、戟、盾、拳脚、内功、骑术等等的技能都必须学习,以待十六岁成为易家亲兵营里一员,为易家征战沙场。前身内功修为不行,在其他方面着实下过一番苦功,给易天横留下了不错的根基,接着,过去的三年里面,他本人亦是深明自己体质奇差,加上内功心法不入流,内功修行恐怕难有成就,为了沙场保命,对于拳脚刀剑和骑术抓的很紧。
易天横倒是痛快了,跟在他身旁的两名丐帮子弟可就叫苦不迭。因为大风天下疾驰,寒风如刀子刮在脸上,一路下来,脸部已经没有知觉了。况且,他们没有易天横这么强横的骑术,在猛烈的颠簸下,只好牢牢夹住马腹,把上身压低,时间一长,就感到难受了。只是对方是鲁长老的好友,两人可不敢要求易天横照顾一下他们。
易天横无意见到他们的窘样,便放慢速度,去了陆家庄他也只会练拳打坐修行,这种事却讲究日积月累,半分也不能急,倒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受累了。
郭靖、陆乘风和无色禅师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英雄大会的事情早已声传天下,蒙古人知道也不出奇,他们想派人来搞破坏也不出奇。只是仅仅派来三个蒙古兵,岂非贻笑大方?
三人移步庄门口,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才行。
到了庄门口,便见到不远处三匹高头大马卷起一片灰尘,急速朝陆家庄而来,三人定睛一看,俱大笑不止,原来这三人哪里是什么蒙古兵,不是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三人还有谁?
郭靖认得他们,便笑道:“是大理兵才对哩,他们是一灯大师门下的‘渔樵耕读’之中的‘渔樵读’三人,是应了英雄贴,过来参加英雄大会的。”
马是蒙古战马无疑了,那高头大马充满边塞风情,身上披了一层盔甲,正好是蒙古战马的样式。
三人俱是聪明绝顶之辈,立即将这三匹战马来历想了个明明白白。
陆乘风捋了捋胡须,笑道:“蒙军在北,大理在西南,这‘渔樵读’三人有心了。”
无色禅师点了点头,道:“他们必定是特意跑了躺北方,伺机杀了几个蒙古士卒,才折回陆家庄,不愧为一灯大师门下。”
无色禅师是佛门弟子,却将杀人之事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由此可见,他没有拘泥于佛门的清规戒律。出身于绿林的他,对杀人之事并不反感,只是不会滥杀无辜。
蒙古军杀性之重,堪称千百年来之最,每攻破一城,就屠戮一城,只是留下一些能工巧匠,为蒙军打造攻城器械。无色禅师对这种恶行愤怒已极,不然不会主动请缨来参加英雄大会。
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三人御马疾驰,前方便是陆家庄,然后见到庄内走出三人,一眼便认出了郭靖来,不由大喜,遂快马再加鞭,终于赶到了。
他们未下来的及下马,便听到郭靖笑道:“渔隐兄、樵兄和朱兄三人屠戮蒙军的义举,真是我辈楷模,快快向我们讲讲经历过程,想必精彩绝伦,好让我们大饱耳福。”
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一听,心里大喜,郭靖这番话如沐春风,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在宋国的江湖人士面前大放光彩,现在郭靖的话戳到他们的心坎上了,自然喜不自胜,脸上泛出笑容。
下了马后,点苍渔隐笑道:“哪里哪里,这简直不值一提。”
他见了郭靖,发觉对方比之十数年前气度更加非凡了。十数年前,还依然能感觉对方武功高低,但如今看来,仿佛陆家庄背后那座大山般高不可攀,深不可测。一举一动气度沉凝,这种气质,他只有在师父一灯大师身上体会过,心中大为吃惊。
果然,当年师父一灯大师见了郭靖便对他大为赞赏,并非没有道理的。
并不是只有点苍渔隐感到吃惊,樵子和朱子柳亦是震惊。郭靖早些年打通了“任督”这两道练武之人比喻为“天关”的经脉,内力得以在人体最富有神秘色彩的主要筋脉中运行,其质其量远远甩开其余武林中人。与此同时,由这些深厚凝练神奇的内力反哺自身,郭靖此时无论体能、五感六识、身手、气质统统发生地覆天翻的变化,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当下三人便知道郭靖已经晋升至了与他们师父等同的绝顶高手之列!
震惊之余,唯有替郭靖欢喜,他们具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面对同样忠肝义胆的大侠郭靖,心里只有钦佩,绝不会生出嫉妒之心。
点苍渔隐将马腹一个袋子打开,只见里面鲜血淋漓,露出了好些个人耳朵,耳朵上毛茸茸。
郭靖道:“这是蒙古人的耳朵,他们长年累月生长在边塞苦寒之地,身体内流传的血液使他们身上有我们汉人所没有的特征。其中之一就是身上毛发极旺盛,即便耳朵上也长满毛发。”
陆乘风和无色禅师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
无色禅师道:“我以前听闻人身上的特征与所处环境息息相关,比如北人日常骑马,故而腿脚长些,而南人出行靠的是舟船,所以腿脚比北人短许多。蒙古人祖先在塞外苦寒之地,风厉沙吹,表现出这种特征也是正常的。”
不管是郭靖陆乘风,亦或是点苍渔隐三人,听了这话都眼睛一亮,深为佩服,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却是总结不出。
朱子柳为文人,对穷究事物之理深感兴趣,听了无色禅师这话便大声道:“好,这道理可从来没人说过,不知这位大师尊号,实在失礼了。”
无色禅师微微一愣,连连摆手,道:“说什么尊号,我本绿林出身,如今在少林修持,法号无色。朱兄喊我一声无色便好。”
朱子柳听了无色禅师的介绍,出家人不自称“贫僧”,又大大方方地把出身绿林说出来,便知对方是个豪爽之辈,心中大生好感,道:“无色法师性情中人,这个朋友我朱子柳交定了。”
点苍渔隐和樵子笑了笑,他们师兄弟共同进退,师弟交朋友,也是他们交朋友,便道:“我们同是有志之士,自然是同道好友了!”
众人寒暄一阵,对点苍渔隐三人的作为大加赞赏,之后陆乘风便请他们入庄内休息。
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三人见郭靖内功大成,心里极为惊喜,一路上和他聊了许多。这一次他们非但为了英雄大会而来,而且也为了自家兄弟中那个不争气的武三通的一对儿子而来。
即是武敦儒和武修文!
五六年过去了,武氏兄弟自从家破人亡而拜在郭靖门下,再没有回过大理,他们作为叔伯的,自然关心至极。
不过看到郭靖武功变得这么高强,为人又是江湖上人人举手称赞的,作为他的徒弟,理应不差,这又让他们放下心来。
谈起武敦儒和武修文,郭靖想到五六年前,嘉兴一件因为赤练仙子李莫愁引起的灭门惨案,大武小武正是那个时候死去了母亲,然后被他带回桃花岛,念在当初和一灯大师有些香火情,便收下他们做徒弟。只不过这两人练武不用功,到今天虽说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实在没有多少出众的本事,让郭靖有些尴尬。
更甚者是,大武小武两人似乎对他的女儿郭芙大有心思,每日鞍前马后,虽然很讨郭芙欢喜,但他们文不成武不就的,很难让他放心把女儿交给其中之一。
唉,这两个毛头小子!郭靖想到这次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来了,身为叔伯的他们必定会好好教导一番这两小子,希望他们能长点性子,好好用功读书习武。看着他们一脸期待的神色,郭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大武小武实在没有成长成为他们以为的武功高强的风流少年俊杰,这让郭靖有些愧色。
郭靖道:“大武小武这些年来很乖巧,只不过武功却不怎么好,唉,实在有负你们的期待。我出门之时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明日便会赶来这里,你们到时便可以见上面了。”
点苍渔隐三人笑了笑,只当郭靖说大武小武武功不好是谦话,毕竟世上哪有师傅的在外人面前夸自己徒弟武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