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众人回到档案室，章邯又匆匆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汤看着卜犹自魂不守舍的样子，奇道：“后面那个人又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卜结结巴巴的说：“当我第一次见到章邯的时候，发现他有王者之相，已经觉得无比神奇了；但我刚才又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王者之相，这个我自己都有点拿不准了。”

“哈哈，看来唐举的相书推断不准啊，或者你得到的是一本冒名顶替之作！我们要是再待上几天，你说不定还能再发现好几个王者之相。”辛插嘴说到。

“我研习的那本一定是真迹！即使我学习时间尚浅，但也不可能搞错啊，可都是算了好几遍的。”

“你自己也说过了，面相卜算之类的，准确率十不足一，因为天机不可窥探，为何这次如此笃定呢？”

“我也无法确定，可能突然心血来潮吧。”卜无奈的说。

“哎呀，我也来学习丁推测一把吧。可能是秦王统一天下之后，准备继续实行分封制，这样就可以解释为啥这么多王者之相了。但也好像不对啊，王翦蒙武为何没有这种气相呢？看来战争还得持续到下一代将领啊。对了，如果我们找到了王离，你可要好好的替他瞧一瞧。”

“好了，面相之事先放一放，刚才晚宴时的几件事情，大家有何看法？”汤问到。

“首先，白山有可能仅仅是习惯性的冲动，既有和王离之间的个人宿怨，又有长期以来对秘兵署的偏见。但是也有可能是被人煽动的？煽动白山来闹事的人是谁呢？章邯借故离开之后，白山就出现了，难道真的是蒙武希望我们赶紧离开吗？可是这样做也太直白了吧？完全没有任何城府！”

“其次，辛胜为何制止了我们和白山的纠纷？他出现的时机是一个偶然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后面出现的那个自称是王离好朋友的，不知道是谁，回头问一下章邯，然后我们找机会和他见面详谈一下。他提到的内奸和白山提到的内奸都是王离的仆人散布出来的消息吗？还有王离的仆人是怎么回事？王离的仆人怎么知道有内奸？至于最后两个人，说明军中还是有一些人是清醒的，还是希望先调查看看的。”

“嗯，我们先继续看档案吧，等章邯来了，问问他便知”。

众人继续埋头在竹简堆里，不停的往大脑里铭刻着那些关于敖仓的枯燥文字：人物、钱粮、军备、物资、地理。

***

章邯终于回来了。

“章大人回来了，我们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呢。”

“各位特使不用客气，请讲。”

“刚才在大帐门口那几个喝了不少酒，其中一个人说是王离的好朋友，那个人是谁？”

“哦，那个人叫王梁，但他和王离不是一个家族的，不过呢，他也是名将之后，他祖父是王陵呢。军中的确有一个名将后代的圈子，大家背景差不多，聊得来很正常，象白山这样没落家族的，就只能玩另外一个圈子了。”

“那王梁所说王离的仆人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王离出征的时候，这个仆人正好生病了，就没有随军出征。后来传来王离遇袭的消息之后，本来我们以为他应该处于悲痛之中才是，结果他毫无悲伤之情，反而四处胡说，说王离如何如何了得，要不是有内奸泄露军情，怎么可能全军覆没。蒙武将军气得不行，只好先把他关押起来，等事情调查完结了再做处理。”

“我有个疑问啊，这军中还允许带家仆的吗？其他士兵会怎么想？”

“军中自然是不会允许携带家仆的，这成何体统呢。但是成为将领之后，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卫兵的，将军的卫兵可以从军中提拔，也可以自我招募。但无论卫兵从何而来，都必须满足从军的条件，不满足条件的根本进不了军队，同时不达到退伍条件也不允许提前退伍。这方面的规定是相当严格的，并不是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所以，就算是自家招募而来的卫兵，也和其他士兵完全无二。”

“原来如此。那这个仆人既然待在大营之中并没有出征，那他怎么知道有内奸的呢？他是凭空猜测的吧？还是，他有说怀疑谁是内奸吗？”

“这个在下并不清楚。”

“对了，有审问这个仆人的记录吗？”

“大家都当他胡说道，直接关起来了事，哪里来的审问？”

“哦，那他关押在何处？我们可以去找他问问情况吗？”

“这个嘛，我得去请示一下蒙武将军，各位稍候。”章邯说完，急匆匆的出去了。

汤一摊手，“这家伙也是个急性子呢，才一个问题，我还有好多问题呢。”

***

当四人跟随章邯来到一个联排的砖砌营房前，章邯介绍说：“军中没有专门的监狱，如果违反军法判决之后将会移交到荥阳城里的大狱，或者押解回咸阳。这里的一排营房都是临时关一下禁闭所用，或者是关押尚未定罪之人，所以这里的条件还算不差。”

这间临时牢房只有几尺见方，一扇小小的窗户开在高于头顶两三尺的地方，墙上有一个壁龛，里面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章邯说，“这里太小了，我在外面等候各位。”说罢拉上那扇看起来根本不可能隔音的铁栅门出去了。

四人打量着那名被称为王家仆人的卫兵，他中等个头，依然穿着军服，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仆人的样子，这分明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怎么睡觉了，眼睛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两腮都是新长出来没有打理的胡须。他并没有受缚，显然可以在房子里自由活动，虽然这房子也太小了点。

卫兵用倔强而凶悍的目光瞪着四人，却并不说话。汤咳嗽了一声，说到：“我们是公子府派来寻找王离的，你能给我们讲讲你知道的事情吗？”

卫兵身体好像动了一下，但还是不说话。

汤取出那枚金箭，说：“这个你见过吗？公子府的信物。”

那个卫兵终于用嘶哑的声音说到：“嗯，我听我家小将军说过。”停了一下，他便放下戒心，缓缓的讲了起来。

按卫兵的说法，王离从家族里带了一百名卫兵加入了军队，因为天资聪颖、作战勇敢、谋略决断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很快就串升到了“雏鹰计划”榜首的位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很多人都和王离交好，但无疑也有很多妒忌的人存在，这些人有的只是在等着王离犯错误闹笑话，有些甚至散布风言风语，说王离就是秦国的赵括，势必会有一场大败等着他。

王家的家教非常严格，王离经常告诫手下要低调行事，不许手下跟人为此吵架。荥阳大营本来就是青年将领集中地，新秀天才多的是，被封为“秦国赵括”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所以大家都当耳边风听过就过去了。

王离是一个忧患意识很强的人，他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每次出征之前都会制订假如战败后的撤退路线。手下非常不理解，认为王家私兵一百人，除了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有一些武艺高强的游侠剑客，加上配合多年，其战斗力不下一千人，加上大营里调拨的一千骑兵四千步兵，在荥阳这一片区域根本不可能遇到什么敌手。

王离总是说料敌从宽，魏国虽然暂时放弃这一片区域，但说不准啥时候又卷土从来呢，现在作一些战败后的预案就算现在用不上，以后如果有机会统领十万大军，那是一定要作好各种打算的，现在就当是先演练了。

卫兵突然哭了起来，“谁知道，小将军一直担心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真的，这可是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听到兵败的消息传来，我多么痛恨自己，如果不是出征前受了风寒被留了下来，我好歹可以和那么多好兄弟一起杀敌，包围就包围吧，就算死掉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突围出去了多少，有多少牺牲了，呜呜呜，不知道小将军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怎么还有脸活着！”

看着卫兵哭了一场，汤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既然没有发现王离的尸体，那他就很大可能还活着。我来问你，你为何笃定有内奸？还在大营里到处跟人说？这样可是严重违反王家的家规的吧？”

“我一听到兵败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一定有内奸，如果没有内奸泄露消息，我们一定不会输。当然，我根本不可能有证据，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兵而已，但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我到处宣称有内奸，其实是希望引起蒙将军的注意，在大营内部来一场彻底的调查。我违背了老将军和小将军的告诫到处乱说发泄，现在蒙将军将我关押起来，不论如何惩罚我都认了，只是太窝囊了。把我放出去，我要去复仇！”

“你能找谁复仇呢，大营派出了很多军队前往战场，都没啥发现，对方就像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所以我说一定有内奸啊，假如魏国能拥有这样厉害的军队，就不会被我们赶走了！”

“你刚才不是说王离每次都作撤退预案吗？那这一次他的计划是什么呢？”

卫兵迟疑了一下，说到：“小将军这次肯定也是作了预案的，但他没有跟我们公开探讨过，所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