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材高大的白山一脸喜色地踏进了白水的军帐时，白水正手拿毛笔，伏在几案上写写画画。

白氏的先祖是秦穆公时大将白乙丙，曾在秦晋崤山之战中被俘，归秦之后仍然得到秦穆公重用，后来在秦穆公称霸的过程中立下了大功。

白乙丙的后代在郿县聚居，开枝散叶，后来这个家族里出了秦国的战神武安君白起，郿县白氏的辉煌达到了巅峰。

最近几十年来，随着蒙家和王家的崛起，白氏的地位下降不少，但这颗大树根深叶茂，仍然不可小觑。

白水，白山的族兄，是郿县白氏这一代的嫡子，未来的族长，白氏参军入伍的子弟兵人数众多，位列“雏鹰计划”之上的青年将领也有好几人，而白水则天然的成为了白氏在大营中的领头人。

白水抬起头来，满脸刚毅的表情令白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白水问到。

“呃”白山竟然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到：“那个，白天的时候后山不是来了刺客吗？”

“嗯”白水一边应着，一边重新低下头去。

白山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上前去，说到：“我给大兄带来了一样东西。”

白水放下毛笔，拿起一看，立马震惊了，不由得站起身来，双眼紧紧的瞪着白山。

白山被看得发毛，磕磕巴巴的说到：“我看大兄之前每次都对刺客带来的帛书颇感兴趣，而这一次大营里一反常态没有公开出来，于是我就...”

白水的视线回到帛书上，过了一会儿，把帛书扔下，说到：“于是你就去档案室盗书了？”

白山不敢回答。

“你糊涂啊！”白水叹道。

***

脚步声伴随着刀剑甲胄摩擦的声音响起，几十名军士一拥而入，白山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白水则满脸堆满了苦笑。

卜和丁拨开人群，辛胜将军走了进来。

“白山，你从档案室拿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都瞧瞧吧。”辛胜说到。

白水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白山鼓起勇气说到：“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我大兄的事。”

“关不关事，蒙将军自会仔细调查，不用你说。”辛胜说。

“辛将军，这是一个误会。”白水走了过来，开口说到。

众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白水转过头去，只见白山手持长剑横在脖子上。

“不要！”白水喝道。

卜和丁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虽然两人的拳脚功夫尚可，但毕竟离汤和辛还是差了一筹，要救人恐怕是勉为其难了。

白山愧疚的看着白水，嘴唇蠕动着，仿佛要发出什么声音，最后狠心一抹。

几案上的帛书洒满了猩红的斑点。

***

“所有的一切，都是王离安排的，我只是替他做了出来而已。”王梁说到。

“哪怕违反军纪？”蒙武说到。

避开蒙武的视线，王梁开始了招供。

这一次出征前，王离依然做好了战败后撤离的方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提前告诉手下人，而是交代给了王梁。

王梁虽然早就知道王离的这个奇特习惯，但当王离找到他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你不是和李由搭档出征吗？为什么不托付给他？”王梁问道。

“如果知道我战败了，李由肯定会营救我回大营，对吗？”

“这样不好吗？”

“不好，这样意味着我真的败了。”王离高深莫测的说到。

***

“王离真是这么说的？”章邯忍不住插嘴问到。

“是的，事到如今，我哪敢有所隐瞒？”王梁苦笑道。

“都这样了还不服输，他到底想干啥呢？”蒙武苦笑着看着章邯，章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所以，你就布置了一个王离和他的卫队换上敖堡人的服饰，准备逃往敖堡的假象？又假装发现了王离的随身玉佩？”

“是的。”王梁悻悻的答道，感觉这一次被王离坑惨了。

“伪造战场假象，谎报军情，误导调查方向，你可知你该当何罪？”还有一句话蒙武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就算是假消息，为何要先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公子府派来的人！”

“这个不能算是假象啊，王离的确逃到敖堡去了。”王梁争辩道，反正结局已经不可能再差了。

“那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蒙武喝道。

“也许他想翻盘？”王梁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

夜行令牌被没收了，旋即，王梁被一支看管小队押解回了自己的军帐，随后这支看管小队就留守在了军帐四周。被软禁了，等待发落，王梁满脸苦笑，“王离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啊。”

***

白水被带往了蒙武的大帐，平素颇具威严的他有些恍惚，面对着蒙武，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不愿意说吗？”蒙武问到。

“我说，这件事和我无关，蒙将军相信吗？”

“是吗？”蒙武淡淡的说到。

“但无论如何，白山是我族人，他做错的事，我理应受罚。”

“白山的归白山，你的归你。”蒙武不耐烦的说到。

“我承认，最近几次的刺客帛书，我都抄了一份回军帐里研究，因为我感觉那可能是某种消息的密文。”

“既然如此，为何不上报？”

“因为，因为这个有点匪夷所思啊，怎么会有人费这么大的力气来传递什么消息？何况我也根本破解不出来啊。”

“是你指使白山去盗书的吗？”

“不是，是白山自己干的。”

“那他怎么知道你需要这封帛书？”

“可能是前几次我研究帛书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吧？”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需要这封帛书？”白水急了。

“我怎么知道。”蒙武端起陶碗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到。

白水沉默了。

“白山为了保守秘密，替你而死。”蒙武紧盯着白水的眼睛。

白水终于喷出了怒火，吼道：“那是他愚蠢！这样做是陷我于不义！”

“我现在还是荥阳大将军，如果你还是不肯配合的话，我可能会把你交给秘兵署。”蒙武放下盛水的陶碗，清水漾出了碗沿。

“我问心无愧！”白水坦然了，恢复了平日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