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东风突如其来的挑衅。
江小浪没有上前说什么,更没有提老王已经把这一楼给了自己。
周东风能跑到这里来要一楼,一定是搞到了什么资源。
譬如学校领导的首肯,譬如找到了拿走小楼的契机——老王正在争取小楼下一届承包权。
这幢楼原本是老王承包的,继续承包理论上会更有优势。可也有可能人搅局。
譬如周东风身边这个叫做郑良新的老师。
江小浪望着郑良新,他模样胖胖的穿着一身西装,衣冠楚楚。
他不是编制内的老师,但是神通广大。
学院里老师出的书,都是通过他来推销给学生。江小浪还记得当时学生们集体拒绝购买,这个老师让同学集体坐在屋子里反省。
他还逼着汽车专业学生,缴纳一笔莫名汽油费,只是因为每个学生开了一趟车。
这一趟车是二十来个学生凑在一起,开了一下午。车子只有两辆,还是那种四座的小车。
成本估计一百块钱汽油费,收入是两千多。
同一楼的寝室里,一个叫做田一男的贫困生,他骂了半个学期这个名叫郑良新的老师。
他不是汽车专业是土木专业的,帮女生上课,结果被郑良新老师逼着缴了一百块钱。
江小浪望着周东风和郑良新,他此时想起一句成语:狼狈为奸。
“嗯,你就是那个江小浪同学?”郑良新眯着眼望着江小浪说了一句。
江小浪傲立在小楼前,他面对郑良新内心一万字草泥马跑过,可是嘴角露出虚伪的笑容,说道:“正是在下。”
“我叫郑良新,勤工俭学中心的,你可以叫我郑老师。我们最近搞了一个创业中心,就少你这样的同学,如果有兴趣就过来,里面有很多老师也可以指导你们。”
郑良新说道。
江小浪一听微微一笑,他说道:“学校里老师不该教书么?也教创业么?”
“唉,这你就偏颇了。学校里有很多三产的,机械加工厂,二次教育中心,驾驶学校……这许多东西都是要一些老师们负责的。”
郑良新一一介绍了起来。
他说着说着,抬起手臂又一指边上的小楼,说道:“我已经和学校领导说过了,今年我要承包这个楼,开始为学校赚钱。我不是某些老师,承包了学校的资产。结果自己亏钱,让学校也拿不到利益。”
某些老师自然指的是老王了。
他去年包了这个楼,想要做快递,费力拿不了代理权。可是位置太差,没有人愿意来寄东西。
结果老王连代理费都亏进去了。
郑良新正编排这老王,他一脸正得意侃侃而谈。
江小浪听到一脸厌烦,突然见到四楼上窗户一开,探出一个脑袋。
那是老王。
他听到了郑良新对自己工作方面的种种数落。老王过了一会,端来了一盆水,像是要往楼下倒。
江小浪一看,立马往后挪了两步。
郑良新不明白江小浪什么意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四楼上一盆热水冒着白气,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郑良新的身上。
热水浇头,郑小浪烫得嗷嗷大叫,他指着楼上骂道:“谁特么拿水烫我?”
“龟儿子!你敢四处编排我!老子就拿开水烫你!”老王手里拿着一个水盆子骂道。
上一次江小浪和他说郑良新,在领导面前说自己坏话,还要举报开网吧。
老王已经忍了很久了!
郑良新却是莫名其妙,他面色绯红不知道是怒不可遏,还是被开水烫的,说道:“王归农!就算我说你几句。你没有那么大仇,拿开水烫我吧!你是疯了!”
“你装!你再给我装!老子忍你很久了!”老王说着又拿着水盆子就砸了下来。
他脾气爆嫉恶如仇。
“嘿!王归农你给我等着,我特么本来还想和你商量下楼的事情,现在老子决定了,今年这楼我包定了!”
“操,老子今天不弄你!”老王说着从四楼往下跑。
郑良新一见赶紧往外逃。周东风也跟着跑,两个人模样狼狈不堪。
江小浪立马把老王劝住。
“狗东西!竟然特么要抢我的楼!”老王望着逃跑的郑良新一脸的恼怒。
“唉,这帮狗日的不讲规矩。想什么时候改规矩就该规矩!说好归我承包五年。现在又改成三年,狗日的!一定是郑良新狗日的,在新领导面前煽风点火。”
老王愤愤地骂着,直到骂到郑良新消失在视野里。
江小浪也从老王的怒骂中,察觉一点老王这个壮汉的软弱——人愤怒的来源是来自于无能为力。
老王这一次骂的有一点歇斯底里,骂得有一点失控。
“没事吧?”江小浪递给了老王一支烟。老王拿过来点了火,一脸沉默抽了起来。
过了许久,老王才一脸难为情地说道:“我欠你的电脑钱,能不能再缓缓?我要付订金,钱还不够。”
老王是在担心小楼招标的事情。
电子阅览室的主意是江小浪出的,江小浪也不能看着老王陷入绝境。
不知为何。
江小浪对老王有一点同情。
昨天老王还确认这一幢楼归他,没有人敢动自己。可是一眨眼,换了一个领导,这小楼就不归他了。
网吧里的电脑投入,也成了一笔有风险的投入。
小楼里手中抽的烟氤氲起焦虑,手指轻弹抖落一地黑色无奈,一切是那么虚幻。
此时难以用任何话语,安慰老王那一张粗糙不堪脸上的失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小浪依在窗前,只是陪着。
一根烟抽完后,老王终于开了口。
他先是犹豫了那么一秒,才像是有了勇气,说道:“要不我这网吧算你一份?”
“怎么算?”江小浪问,他对做实体生意不感兴趣。尤其是网吧这种重投入的生意。
可他此时不想再用理智算这一笔账。
老王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为了省钱,就寄宿在一个暖气都坏的小楼里。
凄凉得令人不堪。
“你寄放在这里的电脑入股,我们两个五五分。我拿五多了点,可是我要也要打点一些人。”老王一脸诚恳地对江小浪说道。
他眼眸中有一种逼到绝境的无奈。
“好,可以!”江小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老王反而有一些吃惊,他望着江小浪觉得对方痛快到了极致。这个男人便像是松了一口气,手大力拍了一下江小浪的而肩膀。
江小浪望着老王的笑容,他若是少年灵魂看不懂此时爽朗笑容背后的凄凉。
一个男人到了四十。
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需要拼尽一切,才能抓到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加油吧,未来会好的。”江小浪对老王说道。
他很确信。
因为2003年会有一场百年一遇的大瘟疫(非典)。全国的高校都会封锁。
在那一年学校周边的网吧和饭店,几乎无一例外血亏。特别是网吧,不少命令直接关停。
柳倩儿的网吧就是在那场风波中,没有逃出一劫。她才输了和父亲的赌约,离开了冰城出国了。
不过非典封校后。
学校里面的电子阅览室,火爆了起来。出不了学校的人,都一个个跑到了学校机房排队。
学校的电子阅览室乘机涨价,会赚到一笔钱。
江小浪同意了入股,又对老王说道:“郑新良敢来看楼,可能已经拿到了什么王牌……我们要想想对策。该怎么保住这一幢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