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新接过看了看,摇头说:“不认识。”
欧南诺收回照片,说:“陈先生,你脖子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立新伸手摸了摸脖子,说:“和我老婆吵架了,她挠的。”
欧南诺笑了笑,说:“两口子吵架就不要动手了。谢谢你,后面可能还会打扰,希望陈先生还能配合。”
“一定,手头还有工作,那我就不送二位了。”陈立新说完,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欧南诺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好。
叶予西满是疑惑地问:“师父,你问他认不认识夏潘建,就算他认识,也不会承认的。”
“他承不承认没有关系。”
欧南诺笑了笑,继续说,“好了,你大概能认出他了吧?今天回去再看一遍案发当晚,永夏公园的路面监控,仔细看看陈立新有没有去过。”
……
夜凉如水,官月灵靠在阳台的栏杆处,左手举着小半杯红酒,右手拿着手机。
手机界面停留在欧南诺的电话界面,犹豫良久,她终于拨了出去。
“喂,官小姐?”
“欧警官……案情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欧南诺说,“你有什么线索要告诉我吗?”
官月灵抿了一口酒,看着客厅中的警长,警长也正回望着她。
“没有,只是问问。”
她说,“虽然你没告诉我嫌疑人是谁,但我猜……一定是何晴说的那个害她的人吧?”
欧南诺没有回答。
“他做了那些事,就算……就算没杀人,也足够重刑了吧?”
欧南诺说:“这两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官小姐,如果你有任何线索,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我先睡了,晚安。”
挂断了电话,她仰头将酒喝完,之后抬头看着天空。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五,一轮皎洁的圆月悬在天幕,如同掌控人生的命运之轮。
她靠在阳台,静静地看着客厅茶几的那封信,信半折着,她看不到信的内容,但早已将一字一句铭记于心。
仿佛犹豫许久,终于走进客厅将那封信拿起,撕成了碎片。
她走到卫生间,将碎片扔入马桶,冲入虚无。
有些人命运的逆转,那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那就让他就此定格吧。
……
“欧队,指纹分析报告出来了。”
尹成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走来:“快递文件封提取出很多个指纹,其中有一个,和昨天那张照片打印纸说明是一个人的。”
“什么?”
叶予西听到后把头凑了过来:“师父,原来你昨天让陈立新看照片,是为了拿到他的指纹?”
欧南诺耸耸肩,说:“不然呢?”
“高。”叶予西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看向欧南诺:“师父,那说明给夏潘建寄钱的人,就是陈立新,他就是魔山!”
欧南诺点点头,说:“马传讯陈立新。”
……
封闭的讯问室中,一束强光照射在桌前,陈立新在那束强光的照射下半眯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两名警察。
“陈先生,案发当晚,你是一直在家吗?”
“是的。”陈立新说,“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那……请问这是什么?“欧南诺将一堆打印的图片推了过去。
陈立新看了看,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欧南诺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说:“这是永夏公园案发当晚的监控记录,那天晚十点你进入公园,十一点才离开,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陈立新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说:“警官,我不是有意说谎的,那晚我确实到公园夜跑,因为担心你们怀疑到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开始没有说。”
“是吗?”
欧南诺轻笑了一声,说,“那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陈立新点点头,说:“我有夜跑的习惯,那晚去夜跑时,在公园遇到了何晴,她……她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和我发生了冲突,不过我没有做什么,就直接离开了公园。”
“有人证吗?”
陈立新摇了摇头,说:“因为比较晚了,公园没什么人。”
“是啊,没什么人。”
欧南诺压低了声音:“正好方便你杀人,对吧?”
“警官,你们不能血口喷人。”陈立新有些慌乱
“血口喷人?”
欧南诺说:“那我来帮你还原一下吧,如果有漏掉的地方,你可以补充。”
“你有虐待动物的习惯,去年假借爱猫人士去找何晴领养猫,结果被她拆穿曝光,一群动物保护人士找你麻烦,于是你怀恨在心。”
陈立新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震惊地看着欧南诺,一时说不出话来。
“巧的是,去年冬天,何晴的丈夫王朗,作为灭门案凶手轰动一时。在王朗被执行死刑之后,你偶然发现何晴产检,便故意拍下她的照片曝光,诱导舆论说她在丈夫去世后立即怀了别人的孩子,引发网络暴力。”
“你在热门评论下找到了网络暴民夏潘建,让他对何晴进行恐吓,让她不得不辞职……同时你自己也通过公用电话对何晴恐吓,最终导致了她流产。”
欧南诺看着陈立新,陈立新面色惨白,眼神惊慌地看着桌面。
“或许何晴也发现一直是你在捣鬼,她在家里的领养记录册对你做了重点标记,我猜案发当晚,她是在质问你吧?”
陈立新依旧没有回答。
欧南诺继续说:“你似乎对此还不够满意,于是你在接到她电话时约了她出来,在永夏公园痛下杀手,同时伪装成自杀,毕竟像她这样的经历,自杀反而是种解脱。”
陈立新抬头看着欧南诺,摇头说:“不,警官,我没有杀人。”
“哦?”欧南诺冷冷地看着他,“陈立新,现在由你来还原吧,我不想再听到半句假话。”
陈立新透过强光看着欧南诺,仿佛对方是个审判生死的神。
陈立新咽了咽口水,手颤抖着,良久,才吐出一口气,说:“警官,你之前说的那些,我都承认,但我确实没杀她。那天晚,我接到她的电话,但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我有录音。”
忽然,陈立新说,他从口袋掏出手机,颤抖着手翻找了一会儿,将手机放在了桌面。
“一些重要的电话,我一般会录音,因为看到号码是她的,我特意录了下来。”
欧南诺拿过手机,界面显示的确实是与何晴的通话录音,他点击了播放。
“喂?”
一阵漫长的沉默。
“说话啊……神经病。”
通话就此结束。
欧南诺将手机推了回去,脸波澜不惊,但他头脑中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宇宙爆炸,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何晴的那一通电话似乎没有任何信息,但却足以将此前构建完成的推理逻辑全部打乱。
陈立新并没有约何晴去永夏公园,反而是何晴给陈立新打来电话。
她的沉默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陈立新收起手机,继续说:“我每天晚都会去永夏公园跑步,那天何晴突然就从树林中出来了,她说有话和我说,冲来拉我,我们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们互相抓伤了对方,把她推开后,我就马离开了公园,我真的没有杀她。”
“你们发生冲突时大概是几点?”
“我没有特意去记时间,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之后我马离开公园了。”
“你平时夜跑什么速度?”
“我跑得比较慢,大概十公里一个多小时。”
欧南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不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中。
……
“师父,陈立新和何晴指甲中的皮屑组织DNA匹配成功,他们确实在案发当晚有过肢体冲突。”
叶予西站在欧南诺办公桌前汇报着,欧南诺用手指顶着下巴,一言未发。
“另外,根据您的指示,我把永夏公园的监控视频又重新看了一遍,陈立新当晚十点进入永夏公园,开始绕湖夜跑,永夏湖的湖岸跑道周长为1.5公里。”
“跑道中间有一处监控摄像,陈立新每十分钟左右出现一次,共绕湖跑了五圈,最后一次出现是10:46,之后就是1:03从公园南门离开。”
欧南诺抬头看着叶予西,说:“永夏湖没有跨湖桥,说明他确确实实是绕湖跑的。”
叶予西点头说:“从监控处到案发地点、从案发地点到公园南门分别有半公里多的路程,假设陈立新确实是保持跑步的速度前行,甚至是加速,那陈立新的作案时间也不过是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要与何晴发生冲突,将她击晕,再伪装成自缢现场……”
欧南诺抬眼看向叶予西:“是不可能的。”
“师父?”
叶予西睁大了双眼,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错了。”欧南诺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杀死何晴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她、她是自杀?”叶予西倒抽了一口冷
欧南诺点点头,说:“你没发现吗?我们这一路过来,全在被她主动展示的线索牵着走。”
“从她给官月灵的钥匙和塔罗牌、到她家门口的红漆字、到领养记录册着重标记的陈立新,还有她的通话记录,她通过官月灵和万小霞转达给我们的信息……”
“以及她在现场伪造的他杀假象……她……布局太深了。”
叶予西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他问:“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报复?”
欧南诺长叹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复,或许她本来就不想活了,或许她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也或……二者兼具,她决定用自己的生命,去给陈立新带来惩戒。”
叶予西低着头,良久才看向欧南诺,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神。
“师父……我心里有点难过,我说这句话你可能会骂我,但、但我真的宁愿这个案子判错。”
欧南诺想要严肃地骂他几句,但最终没狠下心来,只是说:“我也很难过,但让真相浮出水面是我们的职责。”
……
一周后。
欧南诺电话打过来时,官月灵正在呆呆地看着那张命运之轮的塔罗牌。
“欧警官,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和你聊聊”
“关于何晴的案子吗?”
“嗯……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
官月灵没有回答。
“官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案子已经结束,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她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呢?”
“王朗的死,已经让她对警察彻底绝望了,而且陈立新做的那些事,尽管她可以确认,但并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你确定你能为她的孩子讨回公道吗?”
欧南诺沉默不语。
官月灵继续说:“她确实太傻了,结束了生命,恶人却继续逍遥法外。
“没有。”欧南诺说,“陈立新和夏潘建的事情已经立案,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官月灵微微一愣,她的眼泪滚滚滑落,良久才说:“谢谢。”
挂断电话后,官月灵将警长搂在了怀中,警长发出轻轻的咕噜声。
在那封信中,何晴确实说明了她所有的计划,她想用生命去制裁恶人,但命运之轮,又有谁能够真正地逆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