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十洲记》
……
7月3日
落日的余晖穿过阳台洒满了整个客厅,如同一张摊开的橙红色地毯。
余彩云站在客厅的尽头,面对着前方的置物柜,柜子以不规则的间隔组成,每个格子都放了些装饰物品,在正中央的是一座观音大士的玉像。
观音大士手持玉净瓶,庄严肃穆,睥睨众生的双眼似乎正看着余彩云。
青烟从炉盖的孔里面盘旋而出,散发出一股略刺鼻的沉香味。
她鼻翼翕动,闭眼睛感受着那阵香味。
“妈。”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余彩云猛地睁开眼睛,回过头去。
客厅的那一头,衔接着阳台的地方,一个高高的身影站着,那人背对着夕阳,周身似乎泛着一圈光芒。
尽管背光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余彩云的心仍猛地一震。
“小义……”
她慢慢朝那人走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伸出了手,去触摸那人的脸庞。
忽然,一阵开门声响起,随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妈,你在干什么?”
余彩云回过头去,看到二儿子罗宇正站在入门玄关处,身边紧跟着家里养的金毛犬点点,儿子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小宇,快看,你哥来了!”她笑着指了指身前,回过头时,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庞。
她站在夕阳的余晖中,前方是空无一人的阳台,哪里有半个人影?
“小义,小义呢?”余彩云身体一软,跌坐在地。
“妈!”罗宇大喊一声,飞奔过来将她扶起,点点紧跟着过来,焦急地围着主人打转。
罗宇将母亲扶到沙发,轻声问:“妈,没事吧?”
余彩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眶中噙满了泪花,她哽咽着说:“小宇,刚才你哥来了,他真的来了。”
罗宇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问:“妈,你又点那个东西了?”
“那是返魂香!你哥他……”
“妈!”
罗宇打断了她的话,他长叹一口气,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哥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余彩云愣了一愣,半张着嘴,哭了起来。
罗宇将她搂在胸前,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良久,她才顿住哭声,靠到了沙发,一言不发。
点点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它爬沙发,安静地依偎在女主人身边。
罗宇走到置物柜前,打开香炉盖,抽出一张纸巾卷在指尖,将正燃着暗红色火星的那片香摁灭。
一缕青烟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再无痕迹。
……
7月10日
秀林水库水面面积约两百公顷,水色碧绿,盘绕着前方的灵雾山脉蜿蜒远去,看不到头。
此时天色阴沉,前方山脉暗幽幽的倒影投入水面,宛如盘踞在深水中的巨蟒,仿佛随时会窜出水面将人吞入腹中。
欧南诺站在一处石块,静静地看着打捞队在水库中作业。
两个小时前,接到报警电话,一位市民在秀林水库中钓鱼回家后,发现鱼腹中有一截人类的手指。
欧南诺立即带队前来打捞――这很可能是一起凶杀案。
果然,打捞了半小时左右,便捞出由数层黑色塑料袋包好的尸体。
法医尹成从一边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说:“从目前打捞出的尸块来看,凶手基本都是顺着人体关节进行切割的。其中掌骨部分被切断,至于和报案人鱼腹中取出的那截小指是不是同一人,还需要回去做生物检验。”
“死者的身份好辨认吗?”
尹成摇了摇头,说:“目前的尸块太少,还无法判断死者的身份,只能看看打捞队接下来的成果。重要的身体部分如果能打捞到,可以很快判断死者的性别、身高等信息,死亡时间至少两至三天了。”
欧南诺点点头。
尽管他从警十年,但如此残忍的碎尸案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指了指身前的水域,说:“报案人昨天下午就在这块垂钓,考虑到鱼类的活动范围,打捞范围可以再大一些。而且……抛尸地点未必只有这里。”
尹成正要接话,被欧南诺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小叶子。”打来电话的是队里的警员叶予西。
“师父!”
叶予西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刚有人报警,永夏公园的湖面清理工在清理湖面垃圾时,发现了疑似人体尸块的东西!”
挂断电话后,欧南诺看着尹成说:“把目前打捞出来的尸块先带回局里,永夏公园那边也发现了碎尸。你回去检验一下,这些尸块是不是属于同一个人。”
“好吧,还想多看看风景呢。”尹成叹了口气,浓眉一皱,“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学法医……”
……
7月4日
罗宇似乎是个和死亡很有“缘份”的人。
个月,他在永夏公园发现了一个自杀的女人;而半年前,他见证了哥哥的死亡……
哥哥罗义死于一场车祸。那是高架的一次追尾,不幸的是,油箱泄漏引起了车身爆炸,当消防员将火彻底熄灭时,罗义已经在车中被烧死。
罗宇至今都无法忘记在太平间看到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他无法将那具不ChéngRén形的尸体,和自己的哥哥画等号。
直到他看到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书时,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一阵异香钻入鼻中,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看向客厅深处,母亲余彩云正站在置物柜前,一缕淡淡的青烟从她身前的香炉中升起。
自从哥哥死后,母亲一直无法接受现实,迷信的她总说能看到哥哥,甚至每天都要点一片那号称能让死人复活的“返魂香”。
他当然不信这些,但又不忍心打破母亲的执念。
“小宇……”
余彩云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我总感觉啊,你哥哥一直都在。你说,他在那边有没有吃的?会不会挨饿?他从小吃东西都是狼吞虎咽的,别人吃到烫的还知道吐出来,他倒好,什么都要咽下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