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我坐到罗欣刚刚坐的位置,问,“你说好不好?都是这个东西在折磨你,它就在你体内,我们把它取出来,杀死它,你也可以好好生活!”
一开始,徐娇娇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难道真的傻掉了?
我不安地想。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发起狂来一用双手不停地猛抓头发,发出尖叫声,还差点从床滚下去。
是啊,这一系列的冲击对她来说伤害太大。
最后,娇娇平复下来,在众目睽睽下捂着脸,啜泣了好久,探出口齿不清地问:“手术风险大吗?”
医生向我们解释,他们必须给病人的身体做了一个全面检查和评估,然后专家们开会,确定手术的风险。
徐娇娇全程听着,面色不再恍惚,变得认真起来。
她又询问了手术费的问题,在到“肯定不便宜”的答案后,面露疑难的神色。
罗欣激动地说,他会出钱,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救她。
嗯,朋友们,就这样,真相看似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走出病房,乔大龙一头扎进厕所抽烟去了,是憋了太久的结果。
我在空荡荡的住院部走廊,心里总觉得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具体却又说不来为什么。
三天后,我听说徐娇娇的手术时间定了,定在我得知消息后的隔天早八点。
做手术的前一晚,我去做了最后的探望。
是的,我没有说错,是最后一次。
……
自从徐娇娇剖腹的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身体被另一个思维控制的情况出现了。
在精神卫生中心,治疗医师反应,经过24小时无间断的观察,夜晚患者并无醒来过,偶尔有起夜的情况,也只是去厕所,然后继续睡觉罢。
这种事情很难让人理解,对此我个人的观点是,娇娇的身体受创,连带着鬼胎也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毕竟两者存在一种寄生的关系……
手术前夜,我前去探望徐娇娇。
罗欣不在病房里,看来是已经回家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在此之前,他还没有一个好好思考问题的时间。
“娇娇?”
她在哭,哭得全身发抖,我推门进来,她便一个机灵。
慌乱地把手,连同手的拿的东西藏在被子底下,我没来得及看到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不过,我很快就得以知道了。
刚刚走近病床,在脑海里搜索词语,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娇娇把那两个信封从下面拿了来。
“这是什么?”我问。
“信。”她抹抹眼角,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我继续追问。
她告诉我,这两封信是分别给罗欣和网站的编辑部的。
等她被推进手术室后,委托我把信件送到他们手。
在明早之前,谁也不能拆开。
这种感觉很让人不安,就像是一个必死无疑的囚犯,在做最后的告别。
我想表达这个意思,却又找不到好的措辞。
徐娇娇笑了,比戈壁更加美丽,又更加凄凉,“雯姐,就算我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以前可没有求过你。”
“这不会是最后的。”我沉重地说道,“娇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乔警官告诉我,手术的成功率应该会比预计的高,从某种程度来说,就跟一次剖腹产那么简单!”
“你不懂。”
“我不懂?”
“你们都不懂。”徐娇娇自顾自地补充,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
那时候,我根本不能理解她,等到我理解了,一切都晚了……
我把信放在手提包里,先抛开这个事情不谈,想谈点振奋人心的事情,比如《深夜异闻》。
编辑说只要最后一章能顺利写出来,这将会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作品。
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话题越谈越朝消极的方向发展,最后,一个话茬,我们不可避免地说到了20年前的那件事情。
“一切都太可怕了。”
我比较直接地说,“无法想象那个感觉。”
“嗯。”娇娇应了一声,随之回答道,“那天在那张床的,是一只怪物,怪物创造怪物,怪物是……”
她哽住了空气骤停了几秒,这绑着绑带的柔弱身板开始剧烈咳嗽。
我发怵地看着她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肚子。
它也在听我们谈话吗?
它可以听见吗?
在临走之前,我用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来鼓舞我的好朋友。
她现在仍是很痛苦,只希望过了今夜,她能够重获新生,不管是在生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那天晚,我又失眠了,在床辗转反侧,也看不进手机。
时间越接近凌晨,我的心脏就跳得越快,两个托付的信封就放在床头柜,徐娇娇不让我过早地打开,原因消极。
早七点半,手机响了,在床头柜的信封之振动着。
是乔大龙打来的。
他问我是不是也没有睡着,我苦笑,说是的。
并把昨天去探望徐娇娇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本来,重点是那两封信,而乔大龙好像对另外一个侧重点更为感兴趣,“她说那天在床的,是一个怪物?”
“难道不是吗?“”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乔大龙的语气变得十分疑惑。
“你在说什么?”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抓紧手机外壳。
“我看当时张海峰办案的卷宗,雯姐,地点不是在床。”
“啊?”
“地点不是在什么床。”
乔大龙重复道,“是在卧室里的单人床……讲真的,雯姐,如果是我,我到死也不会记错这个细节。”
我半晌没有回答,直愣愣地看着床头的那两封信。
想到那个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假设,只觉得冷汗突突地从额头冒了出来。
难道……
……
大家先不要讨论,让我一口气讲完好了。
准确地说,这个假设并不是像我刚才描述的那样,突然冒出来的。
你们还记得我在看到鬼胎后,提出的另一个假设吗?
在那个先前的假设里,徐娇娇夜晚的行为是由胎儿控制的。
其实,在说出这些之前,我的心里还有其他的想法,是更先想到的。
但却因为实在过于恐怖,和不切实际,于是就没有说出来,转而说了那个比较合理的罢。
没错,我们很可能始终就把事情给看反了。
既然那个鬼胎用一根神经控制着徐娇娇的大脑,为什么我们只说它的控制权在晚,而不能说它的控制权在白天呢?
嗯,是的,陈局,我的意思是,故事里,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家徐娇娇,很可能就是由鬼胎控制多年的傀儡。
还记得她有过一段疯癫的历史吗?
我想,正是在那一段时间,鬼胎就已经控制了她的身体,把她的真实意志给锁起来了。
或许我这么说,你们更可以理解其中的关系——
14岁之前,这个身体是徐娇娇的。
而14岁之后,这个身体就被那个小怪物操控。
在故事发生的时候,原来的徐娇娇夺回了身体一部分时间段的使用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她在晚开始折磨那个夺去她身体的家伙。
“可是,雯姐……”
乔大龙听得大气不敢喘,最后终于发话了,“如果真如你说,那没有道理啊?”
“什么没有到道理?”
“那些行为……”他提出具体的疑问,“那些行为一点也不符合常理。既然好不容易夺回了控制权,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应该求救吗?”
“我是说,向外人求救,解释自己的遭遇,好让自己永久地摆脱控制,而不是跟敌人玩恐吓游戏,最后又拿刀刺进自己的肚子。”
朋友们,正如乔警官所说的,我原本也是考虑到这些疑惑,而排除了这个可怕的假设。
但我转念一想,徐娇娇的年龄,如果被夺走身体的时候是14岁,那么现在也应该是14岁。
心理年龄,一个14岁的孩子,思维跟成熟理智的大人是不一样的。
况且,被囚禁了如此多年,肯定也已经接近崩溃,只想好好折磨那个寄生在她体内的贼了。
“对啊。”乔大龙喃喃道,“只有14岁……是不能用我们的思维标准来衡量……”
紧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关于我这个恐怖的假设。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演戏?
那个我们认识的徐娇娇,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原本身份,还是始终就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不伦的丑陋产物?
“虽然这听起来很悬。”
我说,“但我真的认为这些都不是演戏。你知道我一向看人很准的,在跟那个徐娇娇相处的过程中,一切的感情,一切的情绪,恐惧、无助、害怕都是如此真实。”
“她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很害怕,但在我们告诉她真相,抑或是亲眼所见鬼胎的时候,我想她是记起来了,记起了她原先让自己忘记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写告别信的原因。
徐娇娇清楚如果动了手术,自己就会死,因为她清楚,真实的自己就是手术要去除的那个东西……”
“她的心一定很挣扎,她没有说出真相,而是选择缄默,缄默地迎接死亡,那才是她该有的归宿。”
我终于知道那天在医院里,恍惚无言的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