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钻出了帐篷,凌厉的北风刮在脸上像被刀刺伤了一样,一尺厚的雪被清理出了无数条的小路,能容一个人通过。
时不时的能看到兵卒在清理自己帐篷上面的积雪。
一夜之间营中轻快的氛围迅速转变,连苏小义这个外行都能看的出来兵卒脸上无法掩饰的沮丧。
这样的天气别说出兵攻打突厥了,连人恐怕都找不到。
突厥人四海为家,有草原的地方就是家,这里过不下去了就撤掉毛毡赶着牛羊寻找下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他们的大军也是,一夜之间就可能盾入茫茫草原,再也找不到。
战胜他们最重要的不是攻战和兵卒多少,而是要找到他们的大军。
这次西征突厥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次对外用兵,只许胜不许败。阿史那贺鲁在这个时候反叛很明显是在欺负李治刚刚继位,朝局不稳,趁机捞上一把。
身为大唐新主人的李治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才会发兵征讨,即使刚继位不久也必须出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甚至连右骁卫大将军契芘何力也奉召由他统领。
这是震慑,他要通过阿史那贺鲁这只鸡来给四方的猴子看,现在梁建芳这把刀已经到了阿史那贺鲁的头顶,如果砍不下来,那对于大唐而言将是一次巨大的侮辱。
梁建芳太清楚其中的厉害,所以在接到皇帝敕书的时候虽然知道秋冬出兵乃兵家大忌也应召而动。
三万大军从各地抽调,集结于陇右。契芘何力更是率领五万回纥精壮助战,早早就在陇右等待梁建芳的到来。
兵部尚书崔敦礼在朝堂之上把胸部拍的震天响,声称不把阿史那贺鲁的首级献上他就告老还乡,户部尚书高季辅难得的大方一次,划拨一百二十万贯以资军耗。整个朝堂哪个不知道高季辅是有名的一毛不拔,连官员的薪俸都恨不得拖欠不发,一百二十万贯,对他来说着实的大手笔。
太尉长孙无忌当即草拟统兵大将上呈御览。最终左武卫大将军、右骁卫大将军契芘何力为弓月道大总管,萨孤吴仁、高德逸为副总管,率八万大军西征阿史那贺鲁。
大唐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府库中的兵器再次出库,推积如山的横刀、长矛、铠甲、弓弩、箭矢迅速的分发,无数的牛车押运着粮食从各地出发,直奔陇右。
兵部这次下了血本,仅是大型的床弩就准备了八百具,这种大杀器在当时的震慑力不亚于现在的远程导弹。一箭三矢,箭干用手臂粗细的韧木制成,制作过程及其繁琐,选用上好的柏木,去枝拨皮,用桐油浸泡月余,再暴晒月余,接着再浸泡。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再将百炼钢制成的箭头镶嵌其上。箭矢可反复使用而不断裂,是攻城拔寨的无上利器。把这东西摆放在战阵前面,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寻常的掣张弩、角弓弩,一箭之地不过百步,这种强大的床弩杀伤力有八百步之远,连穿两马而气势不减,骑兵遇到基本上只有逃跑的命。
床弩配制四人操作,进攻时步兵在两侧,箭矢过后骑兵冲锋,其次步兵上前,床弩则由战马拉回大营。
因威力巨大无比,又名八牛弩。
谁都看的出来李治这次的决心,做为大唐的新君,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想看看这个太宗皇帝的继任者到底有几斤几两。
有传言说太宗皇帝选择他做为大唐帝国的新主人是因为他忠孝仁义,却唯独没有开疆拓土的魄力。这是李治所不能容忍的。
太宗皇帝的光芒犹如浩然日月,任何人身处其中都会被巨大的光芒所掩盖。
现在朝堂之上的老臣还动不动都是先皇如何如何,让他如坐针毡。
他要摆脱父皇的影子,成为新的伟大帝王。
西征突厥就是他伟大一生的开始。
车粼粼马啸啸,行人弓箭各在腰,大军载着李治的无限期冀向西而行,势不可挡。
朝堂之上懂用兵的人数不胜数,长孙无忌、李绩、程知节,当年跟随太宗皇帝东征西讨,什么阵势没见过?为何都不劝阻李治的决定?都是活成精的人物,知道皇帝现在急需证明自己,劝阻只会适得其反。还会成为李治心中的一根刺,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傻子才会做。
至于自己,不过是被顺势退出来而已,西征如果能斩下阿史那贺鲁的头颅还好,如果没有,那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丢官流放了。
昨夜天降大雪,一尺有余,千里冰封,对大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熬过了就是龙,如果熬不过去,也只有撤兵这一条路。即使皇帝要问罪,他也不能把几万大军扔在这冰天雪地送死。
苏小义裹着厚厚的毯子只露出脑袋,鼻涕都快冻出来了,深一脚浅紫脚的查看着下雪的具体厚度,凝眉深深深几许。
薛讷一路暴走,凡事阻挡之物一概踹翻,一个巨大的磨盘都被踹的飞了起来,哄然一声砸的雪花四溅。
“老薛你就是耐不住性子,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找到最根源的线头,在乱的绳子都能解开。”发狂发疯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气火上升,损伤肝脾。
“有什么办法?粮草大军远在几百里之外,根本无法过来。不需突厥人来攻,只要再过一夜,战马兵卒就会死伤大半,冻成冰块。”薛讷看着眼前的积雪怒不可止,一脚下去却使不上力气,有气撒不出去,只能原地转圈长吁短叹。
“大军取暖,我有一计,老薛你要不要听听?”苏小义看着积雪的厚度,再看看茫茫草原尽是一片雪白,缓缓说到。
“你有办法让辎重大军进来?”薛讷愣了一下:“兵卒清路这种办法行不通,积雪太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僵,损伤太大。”
“老薛,不是我说你,有时间你真的要多读书。上帝向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再给你开一扇窗,不会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你看着这么厚的积雪想到了什么?”
“上帝是哪位读书人?我怎么没听过?”
老薛这个混蛋连重点都抓不住!
“我的意思是这积雪就是咱们的办法,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雪屋,包你进去了就不想再出来。”不理会薛讷惊鄂的表情,喊来十个兵卒,对着积雪就是一阵乱挖。
苏小义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美好,行军参军一句话,就有人听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