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树硬盘中的存货当然只是自己妹妹的各种照片和视频，以及他的电脑浏览历史——《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理性对待你的傲娇妹妹以及《论应对妹妹撒娇的一百种方式等等......

当然，这些都只是楠树的黑历史。在自己升上高中之后，他就不再怎么和妹妹说话了。

至于原因......

这其实是一种极其广泛和正常的社会现象，俗称为“我的妹妹哪有这么可爱型”综合征。

楠树看向克拉拉的眼神变得古怪，他发觉，克拉拉的长相其实与自己的妹妹确是有那么几分神似。

他晃了晃脑袋，自己的思维在刚才一瞬间差点歪入了邪道，

“没错，对方只是一只引导精灵，只是系统批量出产的一只AI罢了。”

“所以说，克拉拉是唯一的。”

引导精灵在空中自高而低地盘旋飞舞，有些兴奋。

“其实不光克拉拉，引导精灵的形式还有很多种哦，其中既有动物，也有只存在于幻想文学之中的妖鬼和精灵，形式取决于玩家。但一旦“引导精灵”诞生，便会成为独立的存在。”

“独立的存在，你是说脱离系统么？”

“哦啦啦，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是从主系统‘圆环’之中所剥离出来的一部分，这之间的联系不可能被斩断。但同时，我们也拥有属于自己的‘逻辑回路’。用你们的话来说，便是‘人格’。这是‘圆环’为了追求让每一个引导系统都具备真正的‘人格特色’而采取的一种策略。”

楠树倚靠岩壁，半晌无语。

......

洞穴陷入漆黑，夜色薄如罗纱，外界的林影在剧烈的冷风中有如鬼祟。

天空如同黑墨泼洒，无数星辰点缀其上，形成带状的星海。

在天空一侧，并不存在楠树所熟悉的南十字星或是北斗七星，这里当然不是现实世界......这漫天星辰，也许也只是程序演算的产物。

克拉拉已经伏在铺就在岩石之上的草叶上，小小的胸脯微弱地上下起伏，发出最悠长也最轻微的呼吸，她身上的光辉渐渐收拢，化为一团极小的荧火。

晦暗中，岩地上行过几只蚂蚁。哥雷姆的尸体早已被清出洞穴，但残留的血腥仍然是吸引来了无数微小的“猎食者”。这些游走在黑暗之中的生物做着与楠树记忆中相同无二的事，它们的行动似无规律却又总是被名为“目标”的东西所牵引着——食物、同伴以及家园。

楠树很难想象，这些微小的生物同样也只是一群建立在代码之上的“无灵魂者”。

“咕咕......”

轻微的响动在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

楠树侧头，之前一路上颇显张狂的小凶兔此时已经在岩壁旁缩成了一个毛球，响声明显便是由眼前的这个毛球发出的。

楠树想起，这只小凶兔似乎已经一天没有进食。

他用手指戳了戳毛球，小凶兔在一瞬间炸毛，扭转头来便咬。

楠树咋舌，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嘛。

只不过小凶兔发威了一会，便再次缩回成了毛球。

楠树反复几次，调戏凶兔。

凶兔的反击愈发凶狠，看起来只要楠树再试图挑战它的底限，它就要，就要！

爆发！

最后一次——

小凶兔终于按耐不住扑咬而出，口中传来咬实了的触感，它终于是咬到了什么物事！它热情怀抱，紧接着便是一阵疯狂的毒啃。

普林果】：味甜，常见的一种水果，可以微量恢复体力。

待它意识到眼前之物并不是那个可恶之人的手指，先是呆愣几秒，同时鼓起的脸颊搅动不停。等到美味入腹，肉体的欲望战胜了理智，它已经把楠树遗忘，专心啃起了怀中的大餐。

“嘿嘿嘿”。

楠树忍不住轻笑，这就叫做“打一鞭子，再给一块糖”，现实当中的策略，看起来在这里也颇有成效。

是夜，楠树在‘新世界’之中度过的第一夜，火光闪烁，寂静的夜空里飘荡着“沙沙”声响，并没有自己预想之中的孤寂和寒冷。

疲劳渐涌上他的身心，阖上双眼，一夜无话......

随着阳光透过树梢，世界重新开始骚动起来。

楠树的身体已经恢复，他捏了捏左拳，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临走之前，他终于还是良心发现，将洞穴石室中已经碎成了一地的骸骨搬了出来，寻了处空地，做了一个简单的坟冢。

“哦啦啦，楠树你可真怪，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

克拉拉笑眼半眯，漂浮在空中，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忙碌中的楠树。

“呵呵呵。”

“在野外中意外死亡的冒险者，孤独沉寂地游荡百年之后......直到他的骸骨被人破坏，他收集多年的宝藏被贪婪的勇者统统纳入自己的口袋，他百年来积攒的愤怨终于得以以‘诅咒’的形式展现，烙印在了那个‘贪婪者’的身上，而‘贪婪者’的仆人，也未能幸免。”

怨灵给不懂得尊重的玩家上个‘DEBUFF’什么的，这种剧情不是经常会有吗？

当然，这些话只是楠树在调侃克拉拉，他心中却实是另有一番在意——

眼望脚下零散的遗骨。

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中体验到的恐惧和兴奋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世界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

……

不过在听完楠树的话之后，一旁的克拉拉倒是表现得很激动，她的胸口短促一窒，随即便侧着头撇着嘴表达对楠树的鄙夷，

“克拉拉很乖很纯洁，才不会被怨灵诅咒。只有楠树你这个怪人，才会被亡灵诅咒。”

“怪人。”楠树嘴角一抽。

但眼前这幅情景，他倒是熟悉、怀念得很。

一般情况下，只要自己递上一根苹果味棒棒糖，再辅以一些好词好句，对面的这个女孩立刻就会喜笑颜开。

“克拉拉，如果你接下来能够......乖一些，到了下个城镇，我就会给你买苹果味的棒棒糖或者甜点什么的，只要你喜欢。”

他本来想说的是“少捣点乱”，不过想了想还是中途换了一个词，至于什么“苹果”、“棒棒糖”什么的在这个世界到底存不存在，他没想太多。

不过，效果拔群！

闻言，克拉拉的双眼已经成了星星状，她抹了抹嘴角，“真的吗？苹果味甜点可是克拉拉的最爱。”

接下来的时间，克拉拉果然是停止了一切“唠叨”和“嘲讽”，环境安静了下来，楠树难得体会到一阵惬意。

等到楠树弄完了坟冢，克拉拉眼眸一转，说道，

“哦啦啦，楠树，你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哥雷姆的角，那可是不错的素材。在这个世界，魔物身上的高级物品可是很有市场的哦。”

楠树闻言恍然，一系列的事件让他差点错过了这个收获，想不到这只只会卖萌的“无用精灵”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他略怀激动地割下兽角，热切地瞧看起手中这件漆黑色的物事。

兽角质地坚硬，如同精钢一般纯黑，看上去确实是上好的素材。

楠树查看起物品属性——

哥雷姆之角】

物品品质：垃圾

物品描述：常见的魔物素材，颇受商店的喜爱。

所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楠树显然还未深谙这个道理，他的十连抽卡的经验显然还依旧年轻。

想不到兽角卖相不错，却只是“垃圾”品质。

不过，毕竟算是一件意外收获。

楠树按了按腰际的挎包，还剩有许多收容空间，他将兽角插入其中的一个孔带、嵌牢。

挎包的设计相当实用，楠树暗道，恐怕这个挎包本就是为了冒险者收集各种素材而特殊设计过的。

小凶兔随后也被他收入包中，只留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茫然地暴露在外。

当然，在抵抗了好一阵之后，这只小凶兔才渐渐老实。

可能是它最终明白了，抵抗是无用的，到头来不如被动享受；也可能是因为包裹暖和，被楠树携带着走，让它再次体验到曾经“被妈妈背着”的那种奇妙感觉......

以后就叫你“小凶”好了。

不远处，河流越过深林，向西处流动。

楠树整理好行装，便沿河行路。

丝丝雾气飘散在空气中，隐约可以见到自己初入林子时遇到的那种奇怪孢子，正漂浮在空气之中起落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