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帝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在阵前叫骂，在他骂累了，休息的片刻，德庆帝招手：“带上来。”

一位美妇人被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

“周星烈，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谁？”德庆帝沉声说道。

七皇子收了声，看了看被扔在阵前的妇人，眉头狠狠地跳了几下。

“父皇，还是你够狠，将我的母妃带了过来。”七皇子面上居然微微的露出了一个笑意，完全没有该有的紧张和愤怒。

“看见你的母妃，你居然都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果然是个冷血之人。”德庆帝远远的看着他的儿子，感叹道。

“都是因为父皇您教的好啊，亲兄弟是靠不住的，亲父子也是不值得信任的。”

七皇子仰天哈哈大笑，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

“你这种凉薄的性情，我怎么能放心将整个大周交给你呢？”

德庆帝冲着自己的儿子高声喊道。

“父皇，你说错了。不是因为我的性情，而是因为我压根就不是你最宠爱的那一个。”

七皇子笑得更开心了。

“你最宠爱的那一个，现在还不会走路呢，我倒要看看他要拿着什么跟我争。”

“你自然不是我最宠爱的儿子，朕与皇后伉俪情深，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子，才是朕心目中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儿子。”

“你的母妃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皇后时常劝慰于朕，要朕雨露均沾，怎么会有你这个孽障出声。”

七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原来在父皇的眼中，我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人。”

“原本朕打算以亲王之位养着你，但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指望朕能对你怎样？”

德庆帝的面上毫不掩饰对这个儿子的蔑视和失望。

七皇子看着自己被扔在双方阵地中间的母妃，突然又笑了。

“母妃，你听听，你这辈子真是个笑话。”

“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心中压根就没有你！”

邱贵人躺在地上，奋力的扭动着身体，面上满是尘土，却又被泪水冲出一道道沟壑。

七皇子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别开眼，不再看她。

“周星烈，你当真就不为你的母妃想一想了吗？”德庆帝高声呵斥。

“我的母妃？大哥的母妃帮大哥争过，五哥的母妃甚至帮着他起兵谋取过那个位置，我的母妃呢，她帮过我什么，整日里只会拖我后腿，坏我大事罢了。”

“若是父皇今日在这里杀了母妃，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倒是替我了结了一个心事。”

德庆帝难掩心中的震惊。

他看着坐在马上的七皇子，缓缓开口：“来人，将邱贵人褫夺封号，降为宫女，送去军妓之中吧。”

“你！父皇，论起来狠心，还是你最狠心，这么多年的枕边人都能送去做军妓，当真是我等楷模！”七皇子面色狰狞，变幻了几遍，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你想比得过我？简直开玩笑，就冲着你这份愚钝，我也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你。”德庆帝冷哼一声，伸手示意陆承安将弓箭递给他。

七皇子见状冷笑：“父皇今日还能拉得开弓不成？”

“朕拉不开，朕的将士们拉得开就好，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还是好好想想，就算你坐上了这帝位，有一位入了军妓的母亲，该怎么面对天下人吧。”

七皇子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夺过旁边侍卫的弓箭，搭上一支箭，作势欲射。

随后他又放了下来，笑着说道：“父皇是想激怒于我，让我一箭射死你吧？我不会上当的，你放心，我会让你好好活着，让你看着我如何将你最疼爱的儿子掐死，如何登基加冕，如何坐拥这片江山！”

德庆帝哈哈直笑：“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登上帝位。”

“就算我最疼爱的小儿子不能做皇帝，我也不会把帝位传给你，齐卿，陆卿，承恩公，我大周有这么多有为的将士在，哪怕这大周以后不姓周，我也不会给你！”

“因为你根本不配！”

“你不配拥有权势，不配拥有地位，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不想给你就可以收回来，那你就一无所有！”

“你只配做我小儿子的附庸，只配给他磕头行礼，进贡纳税，旁的，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你！”

七皇子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羞辱，他绷直了手中的弓箭，随后撒手。

只听得破风声起，德庆帝面上尽是解脱了的微笑。

他甚至没有躲避，也没有喊人护驾，只是别过头，看向身边一个身着甲胄之人。

眼底，是七皇子看不懂的柔情。

阿笙，我护不了你了。

阿笙，你要好好的。

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在皇后耳边清晰的想起。

她甚至能听出来那支箭是如何穿透铠甲，刺破皮肤，没入血肉。

滚烫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原本跳动剧烈的心跳声渐渐变缓。

“陛下……”她的声音无比嘶哑，她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跑到德庆帝的马旁，伸手扶住那个从马上坠落的身体。

“阿笙，来世，你还是我的……妻子。”德庆帝抬手，想要再抚摸一下自己妻子的脸庞。

皇后低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上。

她没有哭泣，只是如同往常一般，用温柔地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个陪了自己半辈子的男人。

仿佛并不是他要死去，而是从她的长春宫离开，要去早朝一般。

她将德庆帝倚在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陛下，不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她感受着从德庆帝身体中穿透的箭矢，抬手放在箭羽之上。

握紧，用力。

她将脸紧紧贴在德庆帝的脸颊旁边，任由箭矢穿透自己的身体。

“我一直都在呢。”

德庆十九年。

四月初八。

德庆帝与沧州被其第七子星烈当场射杀。

其后追随与侧。

帝后同薨。

在场之人在皇后亦跟着去了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众将士皆是震怒。

大周朝史上最大的一次内乱，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