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进了顺着咽喉进了我的嗓子，温热又带着舒适让我有些迷恋。我嘴角勉强的翘起，微笑着。

“橙子，你还好吧？”

郭昕澄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应该问问自己好不好，你都烧到三十九度六了，还问我，也都怪我，干嘛要你的衣服，自己忍一忍也……”

听见她责怪自己，我用手把自己往起来撑，只不过还没起来就又倒下了。

“你别……这种事情……咳咳……不是你的问题，该来的病谁都挡不住。”

我虽然安慰着她，心里却也是发麻。以前生病我妈都会在我身边，她本来就是医生，给我看看，她自己出去买药，然后我一吃基本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这次却昏睡了两天，我真的有点害怕，怕自己会死在这里，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郭昕澄揉着鼻子，想哭的时候鼻子会很酸，我想她在努力的克制着她的情绪吧。

我很累，郭昕澄也没有回答我的话，她继续洗毛巾，然后敷在了我的额头。我似乎有点懂那个梦了，梦因现实中的感受而产生，它扭曲了事情原本的模样，却改变不了我所感受到的。

“谢谢啊！这两天辛苦你了。”

我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眯缝的眼睛中只看见郭昕澄跪坐在我身旁。

“才没有，你说的什么屁话！”

她立马回答我，可能见我话多了，想我慢慢开始好了，也开始给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们还没有吃完饭，你就不舒服，然后我让扎西给你找了房间让你休息。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劲，然后也就跟上去了。结果我刚进了门，就看到你一头栽倒在地上。吓得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我赶紧让扎西叫大叔去了。我把你扶好，还有…我都搬不动你，你太重了，好不容易让你睡好。客布大叔就来了，他看了下你，摸了摸你的额头说你可能发烧了。他赶紧让扎西去找村里的医生去了。让我看着你，他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还带过来了一些药，他让我给你喂下去，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我怕你真的有事。客布大叔说汉人在在这里发烧是很危险的，如果严重就会死在这里。”

我听的迷迷糊糊，才发现我已经不在扎西家里了，这里好像是医院。鼻塞咽喉痛的我根本闻不到医院该有的消毒水味。

“我喂你喝完药，扎西就把他们这里的医生带过来了。医生看了说挺严重的，说你这几天没吃好，还说你寒气入体，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他又说这种情况得到医院才行。他们找了车把你拉到了这个医院。我们没有身份证，人家登记的时候还不让你住院，那些坏人，全都是坏人。”

郭昕澄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了，眼睛被泪水淹没。她忍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把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后来还是客布大叔苦苦哀求才让你进了医院，说是先救人。你知道吗？他们还先要钱，我一块钱都没有，当时我才知道原来几百几千块钱真的可以救命。还是客布大叔帮我掏了钱，你说我多傻，我当时就应该找电话给我爸打电话的，我刚到客布大叔家里就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我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自己那样都没有死，那是不是可以去纳木错找到他。在你那么危险的时候，我却还忘了给家里打电话。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郭昕澄激动到语无伦次，我能感觉到她很自责。

“我真的给绝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再就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因为我又一次的睡着了。这次我睡的很安稳，也没有做梦。

其实我倒是希望自己的做梦，因为在那种虚幻真实之间我可以见到我爸妈，我想他们了。以前的这个时候，我妈一定准备好了粥，然后叫我醒来，她看着我喝完粥然后才会安心。我爸虽然看起来不关心，但是每次我都会听到他问我妈我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妈就会说他，说她就是医生，难道还治不好自己儿子。我爸性子温和，我妈这样一说，他有时候会反驳，有时候只是走到我门口听我睡了没有。我可以听见他把头贴在我门上的声音，声音很小，我却知道，那是他关心我的声音。

现在，我妈也没在我身旁，但是我身旁却还是有一个女孩子在用心的照顾着我。就像我醒来时候看见她刚把碗放下，拿起纸巾要给我擦嘴。

“你醒了，已经退烧了，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爸也快过来了，等他过来了咋们去北京，那里我有一个叔叔……我还是不放心，我觉得还是再看看。”

终究，她还是选择联系了她爸，她可能没有机会去纳木错了，她的他可能还在那里等待着她。我想她爸见到她了，估计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嗯，我好多了，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那你……”

“我爸说，带我回去。”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回去，可你……其实也没事，你先和我一起回吧，我不知道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所以就没能联系到他们。”

我有种感觉，一觉醒来，郭昕澄变了，已经不像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了。她可以很理智很明确的做出自己真正需要选择的决定。我是不是该为她的成长高兴，我却又觉得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嗯”

我应了她一声，不再说话，她既然都决定好了，我说些无所谓的话又能如何。

况且，我也累了，我爸说他希望我的决定是有道理的，而不是为了逃避而离开家。我似乎有点懂了，虽不是很清晰，却知道了我这些年好像真的很闹腾。

我吵着我爸妈要买玩具，我嚷着我爸妈陪我去动物园，我闹着我爸妈在一天的疲惫下做好吃的。

我爸妈呢，有时会依我，我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们的感受。

当时家里在还房贷，日子不是很好过，爸妈本来就想着我能有个好的空间成长，房子买的也挺大。当然房价也更贵，那几年时间几乎都见不到他们两个人带我出去旅游了。我妈是医生，有时候会因为紧急情况去医院。她的生活无非是医院家两点一线。

我爸是个老师，我小时候特别讨厌这个职业，所以相对于我爸我和我妈更亲一点。他的工作一般都不会带到家里，都是在学校加班完成的，除非像是考试期间，他才会带一些试卷回家批阅。

生活啊！就是这样，等成年了，等成熟了，等有家了，就会停不下脚步，家中孩子妻儿都等着你往前走。动物园，基本都和我有缘无分，他们两个每次答应的都很好，但实际上没去过几次。

病房被推开的门打断了我的思绪，客布大叔和扎西两个人进来了。

我挣扎着起床，郭昕澄捉住我的肩膀也打算扶起来我。客布大叔拦了下来。

客布大叔还是和我刚见他的时候一样淳朴，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热情。

“司桀哥哥，我终于看见你醒了，之前姐姐给我说你醒了我还不信呢。”

扎西把手里吃的放下，高兴的看着我。

“大叔，这几天麻烦您了，谢谢啊。”

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大叔的，唯一有的只有这一句诚恳的感谢。大叔听完并没有接受我的感谢，指了指郭昕澄说：“这几天最累的是这娃了，你应该感谢的是她。”

郭昕澄很镇定，我看见她的发丝飘动，她在微微颤抖。

“橙子，我……”

我还没有说完，她就把我接下来的话挡住了。

“我应该谢谢你的，而且我们不用这么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