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晚宴既是绿洲剧团的宣传晚宴,也是李淳为了方便大家进行竹菊奖公关特意所准备。
有个由头,那些平日不便接触的人物也有了谈话的场所。
投桃报李,这些人物当然也会尽心为绿洲剧团新话剧宣传。
“win to win”。
这样双赢的理念,才是李淳能够成为娱乐圈大家公认龙头的重要原因。
正是有这样的意义,晚宴之上,权势人物云集,星光熠熠。
但即便有这么多大人物、明星在列,当陈万贤和张丽相遇之时,还是成为整场晚宴的焦点。
《明星和《大众日报的记者们很知趣地将相机镜头盖上,避到离焦点最远的角落。
他们都知道,这种东西即便他们听到、记下、拍好,也带不出这家酒店。
就算带出去了,自家报社也不会同意写成文章发表。
娱乐圈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东西不能,这些记者都是门清——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儿了。
虽然不能写,更为了避嫌特意躲得远远,但这不妨碍他们对那边的好奇。
本该是冤家的两队人马聚在一起,纷纷猜测起那边会不会爆出什么惊天大料。
范伟和《大众日报领头那位记者十分熟悉,他先开口道:“老冯,你说会不会爆当年的料?”
“什么料,难道是你写的那篇《经纪人潜规则?”《大众日报的老冯,冯熙仪贼兮兮笑道。
提到当年那篇饱含恶意的“成名作”,范伟却丝毫不见害怕:“不然张丽这么恨陈万贤干嘛。”
他只是开玩笑,赵择优作为一个新人却不知道里边内情,好奇问道:“范头,你知道她为什么恨呀?”
这种顶尖人物的卦,赵择优当然好奇。
“他知道个毛。”冯熙仪笑道,“捕风捉影,瞎写的玩意。”
他看向那处,人群已经逐渐聚集起来。
很明显想看热闹的不仅是他们。
“这可比那话剧好看多了。”冯熙仪叹口气。
······
人群聚集的中心。
陈万贤和张丽对立而站。陈万贤神色萧瑟,张丽神色铁青。
看两人的脸色,似乎两人皆输,但实际的结果,他们两人却心知肚明。
还不到一年,再一次尝试到陈万贤的厉害,张丽这一年顺风顺水养成的大意一下没了踪影。
她将目光重新放到王磊身上,脸上的铁青切换成如花般的笑颜:
“既然陈老板这么有心,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王磊的潜力啊。不亏是我家爱人和伍伦导演都十分欣赏的天才。”
陈万贤知道自己被李淳摆了一道,如今听到张丽提起,他明白木已成舟,自己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笑道:
“王磊可不是天才,天才二字不过是阿淳太喜爱王磊,故意抬举而已。”
陈万贤这句话粗听似乎是不想戴“天才”这个帽子,可仔细想想,李淳和王磊非亲非故,为何会喜欢王磊到盛赞的地步?
这种绕一圈夸人的手法,在外人听来不过是正常谦虚而已。
张丽更是配合道:“我家爱人为何会喜欢王磊?可不就是见到王磊身上有和他相似的地方?每次说到这事,他都感慨岁月不饶人呢。”
“岁月确实不饶人啊,等京城事了,我便带着王磊要去东海重新开始,到时应该是初夏。”
“也不知等西风起时,鲈鱼堪脍可不可以解我思乡之念。”陈万贤接话道。
张丽想继续捧王磊,陈万贤又怎么会让张丽如愿?
他抓住张丽的话头,将话又转到自己身上。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这是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所写的《水龙吟其中的一句。
其中用的是西晋张翰的典。
张翰字季鹰在洛阳为官,见秋风起,想到家乡苏州味美的鲈鱼,便弃官回乡。
辛弃疾用此典表达自己对北方故土的思念。陈万贤引用这句话也是如此。
不过这里边有些人细细品味陈万贤话后,不由看向张丽。
这么临退休的传奇人物为何要抛弃自己经营多年的京城?
张翰当年看到洛阳祸乱将起,为了避祸这才用鲈鱼作借口辞官。
那么陈万贤又是打算出去避什么祸?
张丽眨眨眼,忽然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今上边号召在东海再造好莱坞,陈老板以身响应,实在是我辈楷模。”
她赞了陈万贤一句,举起手中酒杯叹气道:
“可惜陈老板以后不在京师,参加这晚宴的新人演员们再也见不到陈老板风姿,实在是后辈之憾啊!我便起个头。祝陈老板旗开得胜!”
“祝陈老板旗开得胜!”
其他人也配合举起酒杯,祝贺道。
杯中酒尽。
像范伟这样长期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已经反应过来。
他和冯熙仪互望一眼,皆是摇头,咕哝道:
“都把话说这么深干嘛,欺负没文化的?”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这是曹操的诗不假,但和这句诗有关的典故,其实还有一个。
这个典故的主人公便是张丽所说“后辈之憾”的主人公。
东晋桓温平蜀地,宴请当地人杰。因为恒温十分优秀,满座之人对他有很高的赞誉,但有一位老人却说:“遗憾的是你们这些后辈都没有见过王大将军!”
王大将军便是东晋第一位权臣王敦。他每每饮酒便爱吟诵“老骥伏枥”一句,以此表达自己平定天下,化家为国的雄心壮志。
这位人物一生造了两次反,第一次他幽禁皇帝,行废立,权势达到顶点。
但第二次他却谋反失败,自己也落了一个剖棺戮尸的下场。
陈万贤这次已经是第二次白手创业,张丽将他比成王大将军,自然是咒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儿的人都是娱乐圈的成功人物,要说文化,其实都有点。
可要是很有文化,那其实并不多。
便是第一层含义,许多人都只是猜个模模糊糊,更不要说这背后的第二层含义了。
所以这样的人只能成为这场晚宴的看客。
冯熙仪冲张丽努努嘴:“你猜这话是对谁说的?”
范伟翻个白眼:“这儿你以为能有几个听得懂?”
他们都是经年的老记者,彼此印证想法后,目光齐刷刷看向坐在中心的老人。
“张丽!小贤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你何必这么逼?”
钱老太太教书多年,人老,头脑却十分灵光。
仅仅只转了一个弯,她便明白张丽那番话不仅仅是对陈万贤说,更是在警告自己以及自己这一圈学生,不要多管闲事,去帮一条漏水的船。
她可不愿像这两个人一样玩内功,打机锋,直接挑明道:
“他纵然和你斗了多年,可他如今已经当众服软,你何必这么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