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春风暖融融的，直吹到路人的心里，远山上树木看着还是光秃秃的，但是蒙上了一层绿色的影子。

和去年不同，李程昕到达镇上的时候是上午，市集上熙熙攘攘，吆喝声不绝于耳。镇子作为附近几个乡村的枢纽，接近中午时分正是鼎盛。

李程昕出了车站，在车站旁边一个忙碌的摊子上买了几袋水果，这家水果店从李程昕小时候就在这里了，店主也是本地人，一直经营着没换过人。

李程昕不太会说本地土话，但是听得懂。稍微和店主聊了两句，一个说土话，一个说普通话，无缝对接，引得在一边上货的老板娘回头看了几眼。

这一看，老板娘就愣住了。

“诶，你是子呈吧？”

“哪个？”老板没有反应过来他老婆说的是谁。

“就是《快到锅里来那个来我们镇上的，洪鸣村的那个明星！”老板娘选了个老板能听懂的形容。

“咦？”老板认真打量了一下，“哎呦！大明星也来我们这里买东西啊！”

被人认出来，李程昕也不怵。想想他也就是个小明星，虽然比去年的五线可能进了一步，但还是没到会被人围堵的程度，而且可能最多也就是镇上人因为是本地人所以才多关注了一眼。

接下去，让老板娘体会了一把明星们惯常的拥抱签名合影三连，让老板娘笑成了一朵花。又被老板娘塞了点乱七糟的各色果子，李程昕才被放走了。

走之前，老板娘还和李程昕说了一声：“去洪鸣村的公交车重开了。”

这是个李程昕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他知道林一一和瞿村长准备修路，没想到连交通也解决了。

拎着好几袋水果，李程昕来到车站的另一头，也就是去洪鸣村的那个路口，和上次返乡不同，这次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去村里的公交站牌，还和几个在等车的村里人打了招呼。

等公交车来了的时候，等车的人已经比李程昕刚到车站的时候多了很多。四周看看，居然还有几个背着铺盖的年轻人。

上了公交车，李程昕和村里人一起坐下。乡下的公交车似乎就是为了农村人的大包小包而设计的，座位少但是空间多，后面上来的一个挑着担子的人也能把自己的东西塞进来。

“昕娃儿啊！好久不见了！”村里人看上去心情很好，有了公交车之后，来回镇上都方便很多，随时想来就来，也不怎么需要一次买一大堆东西了。李程昕看这村里人手里也就一块豆腐，一袋红肉而已。

“也没多久，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公交车开动，李程昕发现去村里的路果然是新修过的，“感觉反而是村里变化很大啊！”

“那倒是真的，”村里人乐呵呵的，“你那个朋友周浩在村子里弄大工程，邻近好多年轻人都去那边帮忙，给的钱和城里差不多，还离家近。”

李程昕知道周浩在村子里开工建度假村，就是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度假村。这时候听村里人说是“大工程”，他还挺好奇的。

周浩自年前帮着村里铲雪那次就有了在洪鸣村弄个度假区的打算，过年的时候去他家拜年的时候也聊到过这事，看上去他家几个长辈都没什么意见，也就是不持支、不反对，让他自己去弄的意思。

所以周浩就打算找几个朋友拉拉投资，过完年把这事铺开来做，李程昕也投资了一笔。这下看来是铺开来，正在动工了。

离村口大概几分钟车程的地方，村里人拉了拉看风景的李程昕，指着一个明显是新开出来的路口说：“就是这里了，进去就是那个度假村。”

李程昕回忆了一下洪鸣岛的结构，从这里过去大概翻过两个小坡就是海岸了。从地图上看，是在内湾的地方，平时风平浪静海水温暖，是个好地方！

那片地是岩石滩，一直没用用上，以前有开发商想开发那边，但是土地都把握在村子手里，上任老村长和新任瞿村长一直都没松口，这回看来是周浩自己打通了这边的关系。

公交车到站，李程昕跟着下车的人流下去，又和几个在村口等公交准备去镇上的村里人打个招呼。

公交车上下来的人分了三拨，一拨就是村里人，一拨是打算去周浩的“大工程”去上工的，还有一拨是趁着公交车的便利春天来乡下爬山春游挖野菜的外乡人。

洪鸣村没有旅游配套设施，所以这些外乡人基本也都有熟人在村子里可以一起带路吃饭的，或者是打算转一圈就自己回去的那种。

可见等周浩的度假村建好，客流是不会少的。

等公交车开走，李程昕也往村子里面走去，才跨进了村口的牌坊，就看到远远一团黑影嗷嗷叫着冲刺而来。

黑影到了李程昕跟前，人立起来扑到了李程昕怀里，尾巴有力地甩动着，扇动起来的风把旁边地上一个塑料袋都吹开了。

“救命啊！这是什么！”看着自己怀中立起来能舔到自己脸的大型黑色犬类，李程昕发出了惊叫。

“瓜皮啊！终于等到主人回家啦。”村口嗑瓜子聊天的几个老太太打着招呼。

“啥！这是瓜皮？！”李程昕把扒在自己胸前的瓜皮推开仔细打量，瓜皮在地上蹦了两步，又人立起来趴在李程昕身上。

李程昕的记忆中，恍惚昨天瓜皮还是当年小勇哥单手就能拎起来扔他怀里的那个样子，嘴巴只能够到他的裤腿——当然事实上冬天的时候瓜皮已经有他膝盖高了——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庞然大物啊！

推了几次，瓜皮终于不再执着，绕着李程昕跑了几步，看李程昕往村里走，瓜皮也往回跑去，一下就跑了老远，看李程昕还在慢悠悠地走着，就又折回来在李程昕脚下转了几圈，又跑到前面去，回头看李程昕，似乎在催促他走快点。

李程昕无奈地加快了脚步，到了村委会和在那儿的几个人打了招呼，见林一一在忙，也不好去聊天，约了饭，留了点水果，然后才跟着瓜皮的脚步回到了船屋。

稍微在家收拾了一下，把船屋的窗户都打开，李程昕看到附近的海面上已经漂起了几个新做的浮台，原来在他的船屋前面的几个也被东海叔挪走了。

村里养殖海胆的工作已经开始了，本来李程昕去年秋天还和村里人约了四月一起采海胆。但是村里左等右等的都不见李程昕回来，所以就和他电话联系商量了一下诸般事宜，自行动工了。

把剩下的水果拿去三叔家，三叔家的门关着，李程昕用力捶了捶三叔家的厚木门。

门没锁，被李程昕一捶就开了，李程昕探头进去看看，里面似乎没有人，想来这个时间段，三叔大概是去田里了。

李程昕把水果放进三叔的厨房，又自己爬上三叔家阁楼装了一篮子香烛纸钱。

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三叔家的门，村里明显变多的外乡人总让李程昕有些不安，现在又是农忙的季节，村子里在家门口晒太阳的老人也减少了，家里有狗的估计也跟着跑到田里去了。

今年的年过得早，这意味着所有的农历节日都提前了，李程昕也错过了处于四月初的清明节。

出了三叔家门，李程昕招呼了一声，瓜皮就跟了上来。

在去祠堂的路上，又和几个村里人打了招呼，李程昕相信，以村里信息的传递速度，很快全村人都会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在祠堂祭祀一番之后，李程昕把篮子送回三叔家，回家把土灶点起来，给自己和瓜皮弄了顿热乎的中饭。

休息得差不多，李程昕把船屋下的小舢板拖进海里，摇着撸漂在海上，李程昕考虑了一下是去丈岛看小勇哥还是绕过洪鸣村的小海角去看看周浩的工地。

但是既然现在就浮在海上，李程昕捞起一直放在小舢板上的潜望镜，往海中看看。

入目的依然是满满的黑色刺球。

“咦？”李程昕不知道怎么回事了，理论上近岸处的海胆都应该被几个打算做海胆养殖的筛了好几遍了。

而且现在村里的网店里还出售空海胆，让有兴趣养海胆的网友们自己感受给海胆喂白菜的乐趣。这片浅海中海胆到处都是，常在村里海边玩的小孩子也不介意捡捡空海胆赚点零花钱。

李程昕见东海叔的小舢板在不远处的海胆养殖笼附近，就划船过去看看。

东海叔的小舢板绑在浮台上，人却不在里面，也不在海面上。

李程昕把自己的三叔的小舢板也绑上去，登上了这个新做的浮台。浮台用的是放了一个冬天的竹子做的，做工其实比小勇哥去年做的那几个的好。

东海叔是村子里的老渔民了，年轻时打鱼攒出了一艘小型的柴油渔船，现在他的儿子住在镇上，依然是用那艘船捕捞点近海鱼类，收入勉勉强强。

而东海叔把渔船传下去之后，就在家做近海养殖，规模不大，但是好在能补贴家用，也能消磨时间。

李程昕猜也知道东海叔应该是潜水下去了，总之在浮台上等一等总会来的，毕竟舢板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果然，过不了多久，东海叔就从海中浮上来靠在浮台边上，见李程昕在，顺势把手伸过去让他搭一把手。

李程昕这个弱鸡，被东海叔一拉，差点掉进海里，反而是东海叔自己踏在浮台边沿翻身上来。

东海叔就穿了条黑色四角裤，李程昕清晰地看到了东海叔的块腹肌。他默默摸了摸自己在QH市养出来的腰上赘肉，感觉自己被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