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打完。”
萧默淡淡说道,面色上根本看不出刚刚才经历过一次绝招的博弈。
燕子九冷哼了一声,说道:“身手确实还可以,你是逍遥峰几代弟子?”
萧默这才脸色微变,似乎面部流动的血液都稀薄了些,有些苍白。
“在下是逍遥峰弃徒。”
“哦?逍遥峰也会赶人走?倒是第一次听说。”燕子九不咸不淡,也听不出他是在接话还是在嘲讽。
一旁的陈越则是高声叫道:“呦呵,想不到萧公子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也是个门派不要的弟子!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不过萧公子,能不能先把我那把破剑收好啊,不然就算去了江汉,剑胚子坏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萧默闻言,眼睛越过燕子九的肩膀,向陈越点了点头。
“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是一无所获,就自己去换铁腰牌,到山白城管劳工去吧。”
燕子九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人也轻飘飘地离开了。
“这燕捕头,还真是个鬼一样的人物,这练得都是些啥功夫啊。”陈越看着燕子九远去的背影,龇牙咧嘴。
袁静程低头抱拳,恭送上司离开,再抬头时,萧默已经站在身前。
“袁姑娘,几个月前景岚镇一事,我师兄弟二人承您所救。只是当时伤重,而袁姑娘早已离开,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道谢。在下……在下不知如何感谢恩德,今后姑娘如有任何需要,在下义不容辞!”
萧默的话铿锵有力,这番言辞也是发自肺腑,绝不是客套话。
“萧少侠客气了,分内之事,更何况我那天……到的也晚了些……”袁静程的眼色也有些黯淡。
“你们俩这是要叙旧?那我离远点儿?”陈越左右看了看说话的二人,又拍了拍萧默的肩膀道,“别忘了正事儿。”
萧默则是眉头微微抬起,看了一眼陈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陈兄弟,这种太过亲昵的举动,还是不要的好。”
陈越梗了梗脖子,一字一句都拖着长音,不服气道:“嘿,我还就碰了,怎么着?”
说完,陈越又伸手,作势要再拍两下。
只是这次萧默肩膀一抖,陈越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回去,震得他虎口生疼。
“你内功这么好?!那你刚才干嘛让着那老阴鬼啊?”陈越惊讶道。
萧默摇了摇头道:“不要节外生枝。”
看了看一旁又因为被陈越打岔而插不上话的袁静程,萧默则是有些尴尬,扭头道:“不知道袁姑娘的事情,在下能不能帮上一二。”
“你刚才还说不要节外生枝呢!”
“你有完没完?”
陈越见萧默好像真有点不高兴了,识趣地捧着刚才交还给自己手上的包袱,挪着脚步走到一边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嘀咕:“这儿的人咋都这么小心眼,玩笑都开不得。不过这镖物的事儿,小爷还真得好好看看。”
陈越的眼睛又一次失去了聚焦的目标,变得散漫而不知在看哪里,只是这些,萧默和袁静程自然是不知道的。
“袁姑娘……”
“不必再叫袁姑娘了,咱们算是两次相见,可以叫我静程。”
“那……静程姑娘……”
袁静程哈哈一笑,又变成了那个飒爽的女捕快。
“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袁静程道,“不怪燕头儿生气,这次金刀镖局灯下黑丢了东西,本来就是件麻烦事,我在陵城周围村镇调查了三日,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今天回来报告情况,燕头儿在城内也是一无所获。这种事情,大家都急。”
萧默点了点头,道:“要务在身,理所当然,不知道金刀镖局丢的,是什么东西?”
袁静程语气平淡:“一批珍稀矿石,价值不菲。”
萧默的脸色微变,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一声。
他似乎感觉到很多事情正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断发生着,而这些事情之间,却总能找到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如此,我便不得不管了。”
萧默语气笃定。
……
燕子九脚上踩着轻飘飘的脚步,一路绕过半边城池,走到金刀镖局大门口。没等守卫出声,燕子九就亮出银制的六扇门腰牌,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或许大摇大摆不太适合燕子九这种人,但他每次来这,都要故意做出这番姿态,好像是赌气一样。
“燕捕头又来了?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只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轻纱罗裙,在这镖局之中的各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之中颇为显眼。她身材窈窕,五官精致秀美,眼神却毫不柔媚,反而显得坚毅正直。
谁说坚毅正直不能用来形容女人?
如果你认识她,你一定也会同意这句话。
“星河姑娘既然知道我每日都会来,应该行待客之道才是,而不是让我在你们镖局练武的院子正中站着。”燕子九的声音此时没有那么嘶哑了,反而有了一些生气。‘
他说的星河姑娘,自然是金刀镖局总镖头金星海的妹妹,金星河。
江湖人人皆知“断头金刀”的威名,却不知道这金刀镖局的生意,上下都是他的妹妹在打理。
镖头要出门在外,保一趟镖时间不定。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个月都嫌少。而镖局的招牌就是金星海,走南闯北地跑活计,自然没时间掌事。
老金掌柜仙去之后,那掌事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了她妹妹身上。
金星河虽然是个女儿家,而且年纪要小上不少,却也和她哥哥一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掌事头半年,不少镖局里的老人根本不服气一个黄毛丫头,是金星河单靠自己的本事把镖局上下洗了一遍,带头闹事儿的都被杀了个干净,剩下那些跟着不从调遣的人见了这般手段,也都服服帖帖。
江湖上很多人猜测金星河用了什么手段。有人说是金星海替她断了这些人的头,也有人说是请了摘星楼的人干了脏活儿,但流传最广的,还是传她靠皮肉做了交换,不然这么多镖局里以前风里来雨里去的功臣,凭啥一夜之间就都听她使唤了?
只不过这些传言针对的对象,此时正在一间厅堂内笑吟吟地坐着,精气神都好得很,全然不像是会受到这些风言风语影响的样子。
“这是天山脚下顶好的雪龙茶,这个季节想要尝到,可是不容易呢。只希望燕捕头不要嫌弃,不然传扬出去,说咱们招待不周,小女子可担待不起啊。”金星河抬起手腕,动作似乎娇柔无力,只能勉强将茶壶倾泻一个角度,倒出一点点茶水来。
燕子九坐在雕琢精细的椅子上,双手撑着大腿,看着金星河倒茶,轻轻叹道:“星河姑娘不必如此。”
“哦?”金星河偏头对着燕子九笑了笑,“燕捕头是指什么?”
“你还是在把我当做外人。”燕子九看着金星河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在意外面的人说什么,我也知道你的脾气绝不是传扬的那样看似柔弱实则狠辣,你就是你。”
金星河还是笑着倒茶。
“还有你这倒茶的姿势。”
燕子九又看向金星河的手腕。这是一只白皙柔嫩的手腕,如果往前看,就是一只指如柔荑,肤如凝脂的手,而往后看,则是藏在轻纱衣袖之下,线条优美的胳膊。
夏天看到这样的情景,男人是何难不动容的。
但燕子九的眼神却有些可惜。
“你没必要像面对外人一样,在我面前也装作柔弱。我知道你的功夫师承七巧坊,单单是《金针绵掌》,就足以让外面的人永远的闭上嘴。”
金星河放下茶壶道:“燕捕头如果只是来说这些,喝了茶就请回吧。”
“自然不是,燕某一向公私分明。”燕子九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只觉得清凉之意透入心脾,“我自然还是要问案。”
“燕捕头问。”
“这批货是山白城新开采的一批矿石?”
“是。”
“要送到江水西北的灵岱县?”
“不错。”
“三日之前,飞鸽传信,说车马队会在陵城歇脚整顿,但并没有出现,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金星河也抿了一口茶,说道:“燕捕头为什么这几天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这就是燕捕头说的公事?”
燕子九面色不变,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问道:“是谁要这批货?”
金星河放下茶杯,还是笑着道:“前天我回答了,昨天我也回答了,到了今天,我还是一样的答案:奇门指明了要新开采的一批矿石,说是要做一笔大生意。燕捕头就算不相信,也应该去问奇门的人,天天来纠缠我一个小女子,又有何意义?更何况就凭六扇门和奇门的关系,还需要我来做中介吗?”
这时,燕子九终于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事情:“我今天才收到上面的消息,六扇门最新一批分筋索是半年前入库,之后就没有再找奇门订单子。那你们丢的一批货里,九龙纹铁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