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默问道:“听闻叹气声,有异议就直接说出来,闷在心里叹气算怎么回事?”
张伯京说道:“是我太老了,天气太寒冷,觉得胸口不舒适,所以深呼吸了一下,是臣仪态有方。”
寒默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你了。天快亮了,我要准备启程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都散了吧。”
张伯京回到府里,内衣都湿透了。
张伯京的儿子到张伯京身前,请了安,说道:“爹,主公寅夜见你,所为何事?”
张伯京表情有些木讷道:“先给我换身衣服吧。”
张伯京换过衣服,让左右侍从全都出去,自己房中只留下前来请安的儿子,说道:“今夜实在蹊跷,主公因为你我都知的原因,从未有过夜晚召见大臣的先例,今晚召见内阁,主公有意无意的说了先王,说了他还没做雨王,还是雨国王子的这种话。”
张伯京的儿子张雨庭说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张伯京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说道:“主公称王已经很久了。你可听说过主公称王那几天,北鸦南飞吗?”
“北鸦南飞?”张雨庭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伯京紧紧盯着张雨庭,低声道:“主公称王那几天,雨城的尸体比北方边塞的尸体还多,大匹的乌鸦顺着死亡的气息,从北方边塞,南飞到雨城上空!这就是北鸦南飞!”
张雨庭愕然,过了一会,问道:“那主公为什么要提他当王子时候的事呢?这种事,按说主公是不会愿意提及的啊。”
张伯京叹道:“如果我知道,又何必被惊成刚才那副狼狈模样。”
张雨庭问道:“主公还说了些什么吗?”
张伯京又道:“主公要将边疆的魂草,一半迁到雨城,一半迁入边塞城池。这才是我最忧心的。”
张雨庭道:“主公此举是有些不妥,魂草是边疆所有为抵御外族侵略而牺牲的将士的归宿。主公将魂草迁入雨城和边塞城池,实在是不合适,皇室可能会觉得我们此举是有不臣之心。六大诸侯也会觉得我们是在有意抬高自己。”
张伯京道:“我担心的,比你所讲的更严重。上一次魂草入雨城,还是北鸦南飞的时候。那时候主公刚称王,雨城死了很多人。北鸦南飞到雨城,群鸦绕城数日。从边塞来的乌鸦有些带有疾病,边塞的将士,该死的早起了,活着的,早都已经不怕那些乌鸦的疾病了。雨城相较边塞而言还是温润的,雨城的人相较边塞将士而言,也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自然抵御不了乌鸦的疾病,再加上那时雨城死了那么多人,群鸦当中的病鸦,给当时的雨城带来了一场瘟疫。那种病很奇怪,也很难治,很多人因为那种病死掉了。雨城刚刚死了很多人,又爆发了瘟疫,祸不单行啊。后来一位从边塞退下来的军医说,他在边塞和这种疾病打过交道,这种病,只能用魂草医治。就这样,北鸦南飞之后,魂草进雨城。清理了雨城的尸体,治好了瘟疫之后,因为魂草只能治那种瘟疫,所以瘟疫过后,魂草也没什么用了,雨城也就没有了魂草的踪迹。主公要将边疆的魂草一半迁入雨城,我心中的恐惧,如五雷悬于头顶。我年岁大,经历的事情多,有的大臣我不知道魂草入雨城意味着什么,我知道!”
张雨庭听罢父亲的话,目光呆滞的垂下眼睛,自语道:“主公到底想要干什么?!”
边疆连年尸骨覆野,杀戮气息浓重,荒草都难生长!边塞乌鸦食尸肉,有的尸肉,乌鸦吃了都遭不住!有的乌鸦就是因此而得病,北鸦南飞,又给雨城带来了瘟疫。魂草遭得住流血漂杵,所以能治病鸦与瘟疫。魂草生命力顽强,不惧死亡与杀戮,甚至死亡尤惧魂草,因此万物草木难与魂草共存。灵魂永远不死,魂草生而孤独。
寒默临行前,突然让虚杯城叫上次子寒厚晨,寒厚晨还在被窝里,谁都不敢叫,虚杯城硬生生的把寒厚晨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寒厚晨穿好衣服,梳洗好,还是觉得很困,惺忪着眼睛问虚杯城道:“军师,现在月亮还没有落下吧,让我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呢?就是读书,也没必要这么早啊。大冷的天。”
虚杯城说道:“二王子,主公就要启程去边塞了,你要是再睡一会,想再见你的父王,恐怕就要骑着快马去追赶了。”
寒厚晨身上的困意瞬间没了,精精神神的睁着眼睛问虚杯城道:“军师,父王怎么启程的这么突然呢?”
虚杯城说道:“再不启程,西戎铁骑就要向我们进攻了。那样的话,我们还怎么主动进攻西戎铁骑?”
寒厚晨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军师,带我去见父王吧。”
寒厚晨一边问军师一些事情,一边往寒默的暖轿走,寒默坐在暖轿里,半眯着眼睛,听到寒厚晨在外边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便说道:“不用施礼了,直接进来吧。”
寒厚晨上了暖轿,寒默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边塞吗?”
寒厚晨道:“父王是为了磨练儿臣。”
寒默看着寒厚晨,说道:“有的东西能磨练,有的东西却不能磨练。有的人生来就可以驾驭千万众人,有的人到死都不能指使好一个人。我问你,最近有流言,可能你都听到了?”
寒厚晨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这些流言蜚语,不能入我耳,当然也不信。”
寒默把目光从寒厚晨身上移开,望着轿帘,马车正对北方,仿佛他的目光可以穿过轿帘,直接看到边塞。良久,寒默笑了出来说道:“雨国的王子,可不能像你这般柔弱,去边塞,看看游牧民族的彪悍,你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的。”
“儿臣定会好好学。”
寒默闭上眼睛,不再作声,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还蕴含着欲言又止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