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图说此话并非是阿谀奉承，他本是一个政治刚正的人，心中坦荡荡才说出这番话，也让人听了不觉媚俗。

格鲁哈语重心长的对尼尔拉说道：“你不放心秦人，这很正常，我也不放心。但只要我们做好准备，留有后手，就不会那么危险。”

尼尔拉向后看了一眼队伍，担忧道：“我们正在行军的五万人手无寸铁，因为秦人不相信我们，怕我们行军在秦国境内突然发难，袭击秦国。我们也不相信秦人，为了防止他们对我们手无寸铁的士兵袭击，我们后边还有五万士兵持兵刃待命。双方互不信任，怎么可能有默契的配合，不放心秦人是正常，相信秦人才是鬼话。”

草原的土壤松软湿润，此地干燥，飞扬的尘土让马不太适应，鼻孔张开微微的哼着气。

阿勒图心有感慨的说道：“主公，我们离开东良也没什么，只是我心中挂念世子，万一世子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一说世子，尼尔拉心中一痛，小心的观察格鲁哈道：“主公，阿勒图说的有道理，我们要不要留下几个人，万一世子……”

“不用！”格鲁哈态度近乎冷漠，“世子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一段长途跋涉，格鲁哈等人到达目的地，距离凉城只有几十里的悬城。

悬城中留有五万人的兵器，只等后边五万人到，便可将兵器分发下去。

尼尔拉安排众人修整，悬城是一座大城，五万人很快就安顿下来，空气中的尘土也随着五万人修整而逐渐平静下来。

格鲁哈将地图摆放在桌子上，跟阿勒图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他指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说道：“我们处在这里，远方不远处就是凉城，皇帝老儿就在那里！我们要将凉城围住，就算完成任务。”

阿勒图看出不对，说道：“主公，既然周朝的皇帝老儿在凉城中，我们围了凉城，那不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吗，皇帝被围，各路诸侯必定前来勤王。秦国身为五大诸侯之一，且距离凉城这么近，第一个前来勤王的，恐怕就是秦国，我们围住凉城，秦国勤王立功，这秦国分明是把我们当成立功的跳板！”

格鲁哈盯着地图，语气平静的说道：“连耿直刚正的阿勒图都能看出其中的玄妙，可见秦人要求我们围住凉城的意图很明显啊。”

阿勒图对格鲁哈的平静有些不满，但因为对主公的敬意，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公，我们投靠秦人，他们分出悬城给我们，我当时就以为不妥，和王域相邻，秦人是想把我们当隔离带。”

格鲁哈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伸手指着凉城西北道：“围住凉城用不了五万人，三万足矣。剩下两万人和后续到达的五万人，就驻扎在凉城西北方向。”

阿勒图急道：“主公执意要给秦人当刀使吗？”

尼尔拉安顿好将士回来，正见阿勒图和格鲁哈争执，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你来得正好。”格鲁哈招手道，“之前我问你，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可想明白了吗？”

尼尔拉看看阿勒图，说道：“主公并不想久留秦国，但主公之意，我实在想不通。”

格鲁哈说道：“我们这些人，在周朝任何地方，都会被人们称之为蛮夷，说得好听一点，那也是北方游牧。东良容不下我们，我们在秦国更是难以立足，我想我们最终的归宿，还是在北方。西良东良本是一家，东良无法立足，西良自然也无法立足。”

北方游牧最强的三方是西戎，东良，西良。东良西良无法立足，那只剩下西戎。

尼尔拉说道：“主公是想往西北？”

格鲁哈点头道：“不错，我们借道秦国，当然要给他们回报，回报就是答应秦国围住凉城，之后我们向西北退去。”

“可是……此地通往西戎是要经过雨国的呀。”尼尔拉疑虑道，“我们围住凉城困住皇帝，虽然不进攻，但也是和周朝结下梁子了。雨国和王域欢喜密切，他们肯放我们去西戎？”

“放心吧，我有数，之前我已派人与雨国交涉，他们同意放行。”格鲁哈笑道，“政治就是交换，只要给出的东西合理，就能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阿勒图也明白了他的意图，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如果我们真的去西戎，我们的地位能有保障吗？西戎经常跟雨国交战，他们会不会那我们当先锋呢？”

格鲁哈说道：“不管西戎把不把我们当先锋，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阿勒图担忧道：“如果不答应他们，我们在西戎岂不是又没有立锥之地了吗？”

格鲁哈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们在西戎怎么会没有立足之地呢，这是一个不太平的天下。王域，秦国，雨国，西戎，东良，西良，都有动作，怎么可能一直维稳下去？我们这种人，在乱世，最容易存活。雨国此刻和西戎交战，我们出现，他们最担忧的是什么呢？是帮助对方攻打自己。西戎不敢跟我们闹僵，如若不然，就是逼着我们倒向雨国。”

尼尔拉恍然道：“主公是想在雨国和西戎两个鸡蛋上跳舞？虽然可行，但恐怕还是要小心啊，稍有不慎，就会踩碎。”

格鲁哈说道：“本不想告诉你们的，但看你们心中有那么多顾虑，还是告诉你们为好。我的两个孩子，一个送到雨国当人质，换来通往西戎的道路，一个嫁给西戎的世子，为的就是和他们保持好关系。雨国和西戎，我们谁都不想得罪，但他们谁也不能逼迫我们做任何我们不想做的事情。此事你们知道便可，不可再传。”

尼尔拉和阿勒图终于明白为什么主公不愿再提世子，因为世子已为了部族做出牺牲，他不想再想。作为部族首领，格鲁哈是称职的，作为父亲，格鲁哈恐怕就没有那么称职了。

格鲁哈对两人说道：“我们部族，一定要在这个将要拉开序幕的乱世活下去。你们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更要尽心尽力。我们的苦日子要开始了，寄人篱下，总是要有所隐忍，有所牺牲，才能有所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