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煎熬中,一直到下半夜,就听到小屋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应该是这伙土匪回来了,不知他们是否得手?
柯城忙窜到窗棂边往外看,只见十几个土匪扶着、抬着好几个哎哟呻吟的土匪匆匆进了院子。
从他们空手而回的行色和骂骂咧咧的样子看,打朱家庄应该没有得手。
果然高墙难对付,柯城心里一阵暗喜。这些受伤的土匪中,而唯独瘦高的匪首却不知哪儿去了?
正狐疑间,柯城看到几个土匪抬着两根木头做的担架进来,心想是不是匪首被打死了?
那些土匪放下担架,焦急地围着担架乱转,原来匪首是受了伤。
柯城看这场面,应该没有人懂得怎么治疗,他灵机一动,就急不可耐的对看守自己的土匪说道:“你开开门,我是医生,我能帮你们看看伤情。”
那个土匪一开始也不理他,他就大声的喊叫,果然引起了其他土匪的注意。
听说绑的肉票是医生,有个土匪就说道,他知道柯家这小子,听说在国外读了好多年书,说不定真的是医生。
柯城说,“你们要是不信,你们先绑着让我出来,我还能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跑了?”
土匪们兴许觉得你反正也跑不掉,就开门让柯城出来。
柯城约看了一下那几个受枪伤的,都不是急茬。他惦记着那个匪首,过去一看,匪首表情很痛苦,手摸着胸口,张口大口大口的喘着,脸色憋得发青冒虚汗……
柯城让人把自己手解开,土匪不敢解。柯城说道:“这是要死人的,还等什么……”土匪也看他专注的模样有些动摇,就解开了他的绳索。
他约检查了一下,匪首身上没有外伤,就让人把匪首支撑起上身半卧着。
果然,这么一弄匪首原本很困难的呼吸觉得畅快了一点。
柯城问土匪们这怎么受的伤,土匪们说老大在打朱家庄时,一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也没多高,就成了这样。
柯城知道,这是自发性气胸发作,像这种瘦高个子,如果在某一刻突然用力,有可能会发作。现在如果不给他果断的处理,一定会有性命之虞。
不过柯城以前只是精神科医生,只是看过别人怎么做穿刺,自己从来没上手做过。自己现在说了要救人,也只能赶鸭子上架。
他对匪首说道:“你的病情很严重,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我需要在你的胸部插一根竹管。否则,你可能挺不过一个时辰就得晕死过去,说不定就再也醒不来了。”
匪首以前在军队里对军医有些接触,知道柯城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何况刚才自己半坐身子起来后,确实感觉好了一点,知道柯城没有瞎说。
他把手里的枪指了指柯城,表情狰狞的说道:“你尽管弄……但要是你敢稍有不轨……你们就给我把他头砍下来。”说完,他又无力的放下了枪。
其他土匪连声说是,就齐刷刷的看着柯城。
柯城让一个土匪赶快去找一根细竹子,筷子头粗细即可,一头削尖,另外倒一碗白酒过来。
等这些东西都找齐后,柯城说道:“这是个小手术,只是略微有些疼痛,你忍耐一下……”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用白酒擦拭匪首胸侧的第二肋骨间,把小竹管用酒也擦拭过,然后自己双手也擦拭了白酒,说了一声,“你忍一忍,千万别大叫,你注意看天上的月亮……”
话音一落,他手上的动作十分的利落,猛的一下,竹管尖锐地刺破第二肋骨间的皮肉,一下子就刺入了胸腔一公分左右。
只此一下,那匪首也很配合,没有动弹一分,小竹管连通他胸部内外,顿时感觉胸闷一下子就减轻了好几成,呼吸也没那么困难了。
柯城其实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因为自己从未做过穿刺,要是竹管不够锋利,力道掌握不好,这一下谁也不能保证就能刺穿。
还好,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病人只要被穿刺后,起码性命是保住了。
他又叫土匪去用竹节,做个抽气的针筒,想着给匪首减轻胸腔内的压力,让畏缩的肺部尽可能舒张一些。这对于患者的恢复来讲,也是必须的。
等他处理完,擦拭了满额头的汗水,那匪首也喘匀了几口气。他半躺着说道:“柯家少爷,谢谢你了。”
柯城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一直是把他当作病人,现在才想起自己还是他的肉票。只是经此一事,匪首能称呼自己一声柯家少爷,匪首应该是动了点恻隐之心,也可能心意回转呢?
柯城说道:“不客气,你先歇着,我把其他几个的伤也看看。”
说着,柯城就去检查其他几个人的枪伤。
都还好,几个土匪最严重的也只是被贯穿了手臂或是腿脚,要是伤到脏器,柯城也是没办法的。
柯城也就因陋就简,让人找了些针线,七扭歪的把那些伤口都缝合了一番,弄得几个土匪痛得哇哇直叫。
就这样忙到天都大亮了,柯城又给匪首用竹筒抽气,叮嘱了一番,他才停下了手。土匪把他又推进小屋里,只是这次没再给他绑上绳子。
柯城劳累过度,心也放宽了一些,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就被外面的人声又吵醒了。
他起身伸头去看,原来是柯德福正被土匪们揪住,推搡着进了天井院子。
柯城才想起,柯家庄今天要用银元来赎人了。
柯德福被推到那个匪首面前,匪首说了几句话,因为隔得远也听不清,然后,就见一个土匪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看模样,这些土匪一改凶神恶煞的神情,应该是不会撕票的。何况自己昨晚还给他们疗伤,是人总应该有几分感激之心吧。
土匪果然开门放他后也没捆绑,他走出小屋,忙叫了一声爹。然后就走到柯德福身边,那个匪首只简单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柯德福赶忙拉起柯城转身就走,生怕匪首变卦。
出了这个院子,柯城才看清,这匪巢原来还在一个小山上,院落外面几个柯家庄的长工正放着担子等着。
不用猜,那些担子里都是赎金银元。因为匪徒要了一部分现银。
柯德福给几个长工一交代,就留了一筐银元在门口,其他的就担起赶快回庄。
原来,这匪首感念柯城救了自己一命,就只要了五万银元,说是给弟兄们治病。柯城松了口气,还好被绑两天也是有惊无险。
匪徒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让他侥幸脱身。但什么都不要的匪徒是没有的,土匪既然开了张,就不能空手,这也是为匪之道。
在民国时期,土匪只有三样东西不拿。碾不拿、磨不拿、尿罐不拿。也有二不抢,不抢老鼠不抢麻雀。
柯城脱险后才知道,东南沿海一带其实都是小股土匪,平时这些人为农为卒,有时四处流窜抢劫。绑自己的这伙领头叫杜高子,以前是军阀部下,残疾后常年为匪,官府缉捕他也有些时候了。
朱玉琴见柯城回来,还哭了一回。柯城看得出来,两天不见,朱玉琴几乎瘦了一圈,人憔悴了几分。他也不自禁的搂了搂她的肩,安慰了好一阵。
柯家也深感土匪的困扰,商量着要学朱家庄垒高墙。柯城想着日本人侵华的事,就建议家里干脆备几杆长枪。
柯德福说,他去县里打听一下,看怎么能买上枪支。柯城没去过县里,就要跟他一起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