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陆府的王管事虽然年纪不老,但却是精于世故之人,闻言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也不做什么表态,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心平气缓地道:“你也是来应聘的?”
“是啊,王管事,”雷彪装出一副哭丧的脸,望了望王管事,然后又故意装作有意无意间侧扫了石阶下躺在板车上的南宫明枫一眼,演得很沮丧的样子,声轻音低地,“如果我不是身世凄惨,怎么会、唉”
雷彪下面的话,倒是没说,他怕这位精于世故的王管事刨根问底,深恐东窗事发。其实,他倒也不知该如何详述此事的起因后果。
王管事不认识雷彪,但如果有人提及此人就是他,那他倒是知道。毕竟扬州场内的各种层面的知名人士,身为陆府管事之一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听了雷彪的话之后,便沉吟了一小会,然后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你说自己身世很惨,他也说很惨,可我们陆府现在只招收一名下人怎么办?”
王管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用手指了指此时已走上石阶,也站在雷彪身侧两三步之遥的那位灰色长衫青年。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果深加追究,料想可以让他们露出一丝丝的马脚,但陆府只是招收下人,有必要这么做吗?
而且,如果让他自己决策二人之中取舍其谁,入选的,固然高兴,但落选的,难免会心存芥蒂,如果耿耿于怀自己,那就难免“与人为和”失身缘,所以他把心题推给了他们。
“怎么办你先等一下”雷彪和那位灰色长衫的青年异口同声地怪叫了一声,然后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对方,后跳了一步,整了整衣衫,捊起袖角,摆出了一副誓敌对抗的姿态
“大哥,哪条道上的?”“哥们,何方人士?”首次交锋,双方几乎仍是异口同声。
“嘿,兄弟,看你身材单薄,你先说。”雷彪这一次时刻牢记着自己的形象很重要,特别又是在陆府的人面前,所以心中固然恨不得将这位老兄揍扁了,但也要装得很绅士的样子,“彬彬有礼”地道。
“哼,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灰色长衫的青年拍了两下胸膛,仰天垂视着雷彪,“西门贺是也。”
可能由于他拍得过重的原因,他在拍完之后,忙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还把脸涨得通红。
“哦”雷彪很是看不惯此人的这副傲慢轻视神态,想想自己一介“知名人士”,竟遭此人如此的怠慢,自然心中很是不爽,“西门贺是谁?”
灰色长衫的青年得意地一笑,听其口气,还以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声”,当下不无得意地接着道:“就是在下。”
“哦原来你就是西门贺,”雷彪故意把“哦”字的尾音拖得很长,装出“如雷贯耳、一朝醒悟”的样子,然后突然拉长的脸,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嗯?”西门贺以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大名”,正在自鸣得意,忽然听到对方竟说他不认识自己,顿时为之气结,怒目相向,“那哥们又是何许人也?”
听着这似乎文绉绉的言语,雷彪不知为何竟有点反胃,装斯文啊?哼,偏不信:“听好了,我可是”
雷彪正待大声扬言自己的高名,却被身旁的刘四急忙地拉扯了几下衣角,他深怕他的彪哥会大言不惭地说出自己的名姓,毕竟以他彪哥的名号底蕴,在陆府之前可是不太“畅通无阻”的哦。
而雷彪也不是“一塌糊涂”之人,他在被刘四拉扯了衣角之后,便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用意,所以他在说出“我可是”的时候,急忙改口变成了“我可是来应聘的。”
“应聘的?”西门贺心中一阵狐疑,微微不解地皱了下眉,“今天来这里的,谁人不是来应聘的?哼,说了等于没说。”
“好了,好了,”这时,在旁的春桃侍婢似乎有点心生厌烦地插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说说谁更惨吧”
“对啊,对啊,”在旁的夏莲侍婢也连连点头,而那位王管事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淡淡地望着雷彪和西门贺,不置可否。
“好嘞”雷彪和西门贺同时欢快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摆开了阵势,准备着一场“唇舌战”
而当石阶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雷彪和西门贺的时候,躺在板车上的南宫明枫由于当空的烈日暴晒,早已“热火朝天、全身汗浴”了,再加上隔壁邻车的阵阵腐烂尸臭随风飘鼻,已令他不禁反胃、难忍欲呕了。
还有一点,他刚才躺在车上的时候,由于是头下脚上板车在扶手把柄这个方向都有两条木框或木棍做为板车的撑脚,而他的头就是躺在这边,这种姿势如果是在平推板车的时候,倒是有点舒坦可言。
但如果是板车已停放在地上的话,那整辆板车就会倾斜,就是所谓的“头下脚上”了,所以他感到了有点不舒服
虽然不舒服,但好在这种姿势可以纵观陆府全局,所以当他们在石阶上“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开始静静地转动着眼球,偷偷地窥探了一下,见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便暗呼了一声:“天助我也。”
然后便悄悄地起身,轻轻地爬下了板车,蹑手蹑脚地摸到板车的扶手那里,双手左右握住缓缓地抬起,小心翼翼地拉着板车,慢慢地朝着刚才的那里拉去
这么热的天,谁人都受不了,而刚才的那里刚好有棵大榕树,枝繁叶茂下的树阴,足够他纳阴乘凉的了。
当他把板车拉到刚才的转角处时,一直都在那里等候着的盈婷姑娘,始终目睹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经过身旁时,她弥动着双唇,强忍着笑,在这似笑非笑之中,她有点话音走调地轻声问道“公子,你怎么”
“唉,没办法,”南宫明枫也是轻声侧首回应道,“天气太热了,那边不好死”
边说边腾出左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虽说他的腰间斜插着折扇,但现在不太适宜摇扇,先等等再说。
“哼嗬嗬”盈婷姑娘又是抿嘴娇笑连天,不过声音却是久忍隐住,以恐陆府那边的人听到。
南宫明枫把板车偷偷摸摸地拉到刚才瓜贩卖瓜的地方,放下之后,便又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还是保持头下脚上的姿态,躺了下去。
不过,却在临躺下之际,还远眺了陆府那边一眼,见他们还在“高谈阔论、静立旁听”,便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惬意地扭了几下身躯,直到感到舒适了为止
盈婷姑娘仍在那个转角处,静立着窃窃私笑,而那位蓝衫汉子也还是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有意无意间扫望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