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一大早就有流言说:苗桂花崴了脚,连地里的庄稼都是李唤民帮忙收回来的。
李唤民是地地道道的二货,用庄户人家的话往好听了说那是“老好人”,往难听了说那就是个窝囊废,几棒子也崩不出几个屁来。自个儿地里的草长得比庄稼还旺盛,却整日忙东忙西的帮着别人家掰棒子撕苞米皮,只图个肚儿圆,混口现成的热乎饭。
庄里的汉子们没几个待见他,倒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妇女格外看中他。图的也便是他那一身使不完的蛮力。
苗桂花身材高挑,虽不怎样涂脂抹粉却也出落得颇有几分姿色。走起路来那纤细的水蛇腰一扭一扭的实在是标致极了。女人们羡慕嫉妒恨便背地里落下个“发骚”的骂名,男人们却稀罕的不得了,背地里称之为“妖娆”。
发骚也罢妖娆也罢,终归是没了男人的女人其名声命运都不会怎么好。也不知是招了谁惹了谁,即便是走路扭个屁股,脸蛋上擦个几毛钱的雪花膏也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还要质疑这些廉价的胭脂水粉来路是否恰当。
苗桂花,李唤民这两个在众人眼里也算个异类分子的人物现在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又说出那般月高风黑的龌龊话。这能不令成大林怒气腾腾吗?
成大林怒目圆睁的刁钻样儿苗桂花哪能没察觉到,反而更加的放肆了......
“唤民人好,心眼好。锅灶盘得好,地也犁得好!哼!不像有些人,只会指手画脚的耍威风搞做派,弄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言毕,还刻意的将那双眼皮的妖娆的目光瞥向双手叉在腰间的成大林。
苗桂花的话中有话,这是指桑骂槐的在挖苦戏弄吹胡子瞪眼睛的成大林。谁让这个威风凛凛的成大林在众目睽睽之下踹了泔水桶,给自个儿弄得下不了台一脸的难堪呢!
成大林不傻,他已经一个来月不曾搭理过这令他既痛恨又朝思暮想的泼皮娘们了。
痛恨的是这般标致的娘们儿,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那月夜风高的沟底竹林子里。放不下的是,苗桂花这般婀娜多姿的美人坯子竟独守着几间空房。他们俩人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成大林却格外的思念她。那一扭一扭的屁股蛋子以及那双眼皮的含情脉脉的眼神哪个男人瞅见能不心疼她,稀罕她呢?
苗桂花因黄全文是自知老汉干儿子这档子关系,一直管成大林叫哥。成大林最喜欢苗桂花管自己叫哥了,那嗲声嗲气的发音听得他心里酥酥的发痒。可是他实在忍受不了苗桂花耐不住寂寞这般的放浪不羁。
人们迫于成大林村主任的威严,心里想笑又不敢表露出来,都匆匆忙忙的忙活自己的活计去了。现在,摆了自知老汉灵堂的院子里只剩下成大林,苗桂花俩个人。
苗桂花埋头往锅灶底下肆意的添着柴火,成大林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原本叉在腰间搞做派的双手不自然的抚摸着脑门一根根竖起来的短发,目光游离,这么近的距离竟不敢再多看上几眼朝思暮想的女人苗桂花。
“刚......刚刚......刚才对不住啊!我......我......”
成大林结结巴巴的这是想趁机给苗桂花陪个不是,毕竟在老爷子的灵堂前动这么大的肝火也伤了邻里的和气。确实是他的过错。
苗桂花却并不拘谨,依旧眨着柔情似水的双眼皮黑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黑着脸膛又威武雄壮的汉子。那一眨一眨浓眉大眼合在一起的瞬间,高挑的眼睫毛也清晰可见。白皙的皮肤俊俏的脸蛋儿,就连那随意拿个白手绢扎起来的马尾辫儿也透着一股子迷人的皂香味儿......
成大林从来没有被一个年轻貌美的俏女子这般紧盯过,心里再次迷失了自我。
“咕嘟”一声,这正是成大林吞咽下口水的声音。成大林并不好色,在他成日里混社会的那些岁月中,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尽管他也同旁的汉子一样跨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蹲在田间地头的石摞子上谈论些男欢女爱的玩笑话。但真真的他打心眼里感觉得到,苗桂花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除去她那天生丽质的外表身材,她的谈吐,她的一笑一颦无不流露着一个字独特的韵律。这种韵律绝不是普通的乡下女人所能具备的!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成大林深深的明白——那叫气质。
是的,苗桂花也算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从小娇生惯养的,却从没把三从四德放在话下,虽不精通什么琴棋书画,但女儿家必备的针线、刺绣、穿着打扮却绝不在话下。难怪她总是这般出类拔萃的招人喜欢!
成大林能不心疼她?如果真要拿苗桂花同他那浑身上下一般粗圆土里土气的婆娘相比,那真实仙鹤与母鸡的区别!苗桂花总是会令众多的庄稼汉们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这算是道歉还是赔不是?”苗桂花突然起身,只几个碎步就凑近了浑身不自在的成大林跟前。成大林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略带气愤的苗桂花小嘴里呼出的芬芳气息。
成大林没有一丁点儿防备,惊得一个趔趄整个身子径直往后倾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灵堂前的草垛子里。
苗桂花依旧在烧她的锅,成大林却不自在了。一骨碌爬将起来,也来不及扯掉黏在脑袋上麦秸秆,灰溜溜的穿过堂屋直奔后院而去。
这回苗桂花是真的生气了。说实在的,她也是一个极端自律的女人。但是关于她在沟底竹林子里同野汉子偷情的话儿早已隐约的有所耳闻。而将这是非话传播出去正是那成大林的媳妇刘仙草。别看苗桂花平日里一副娇滴滴的样儿,却也是个烈性的角儿。
她甚至想过在村主任媳妇的脸上狠狠地挠几个大红的血印子,撕烂她那张造谣生事污人清白的八婆嘴。可是碍于自知老汉的面子,她又实在不能这样做。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将那膀大腰圆的刘仙草堵在玉米地里,非要她还个清白不可。末了才从刘仙草的口中得知,最先说起这等是非话的竟然是她叫了十几年哥的成大林。她能不痛恨成大林吗?
成大林这回心虚了,正躲在后院劈柴火的汉子间皮笑肉不笑的拉着上句不搭下句的家常。心里却嘀咕着,他还真怕苗桂花情急之下追到这人群当中给自己闹个下不了台。
苗桂花并没有追过来,但明显的眼角挂着泪痕。她深深的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即便她追着成大林闹个鸡飞狗跳墙,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寡妇人家,谁又能相信她的话呢?更何况还真有像人们口中说的那些不堪的好色之徒半夜摸墙闯进自家的后院,若不是成大林组织治保主任巡夜,她还真就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他感激成大林。
可是现在,成大林一边暗地里在保护她,一边又在背地里编排诋毁着她,尽管她的内心也不知争斗了多少次,这才说服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相信大林哥绝不是想象中的那一类人。就在刚才,一时冲昏了头脑的她竟然同那大林哥正面起了冲突,她的内心现在悸动的是久久难以平复。如果全文活着那该多好啊!
她必须跟成大林解释清楚,她想说的是,其实那天天刚黑的时候躲在树林子里的的确是她,而那男人正是令成大林恨得咬牙切齿的李唤民。她的家就在东沟的沟沿上,一出后门十来步的距离就能一眼瞅见深不见底的沟底深渊。
其实她是去捡衣服的,直到天麻麻黑了她才想起晾在后院竹竿上的衣服还没收回来,又怕夜间打了霜不好打理。谁知竹竿一滑连衣服一起跌进十几张深的沟壑里。借着月光她能隐隐的看得见有衣物就悬挂在沟壑斜坡处的藤蔓上,她小心翼翼的跨过横栏,不想一顺手的事儿却因笨拙而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哧溜一声滑到沟底去了。
沟底长满了密不透风的野竹子阴森而又恐怖,时而几声猫头鹰凄惨的哀鸣划破原本静寂的夜空,竹林在晚风的吹拂下摇头晃脑的摆动着身躯发出一连串的沙沙沙的声响。一个女人家,再这样的环境里她能不害怕吗?
她挣扎着起身准备离开,这才发觉她的左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擦破了皮,火辣辣的发烫,根本使不上一点儿力。尽管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害怕担心,但她不敢作声,她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闹出的动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谁又能保证来救她的就一定会怀着好意呢?全文死后,那些背地里冲着她坏笑的,甚至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盯着她的身影啧啧称赞的。其实归根结底,这些男人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揩她的油,贪婪的仰慕她的身子的!
人有时候比畜生还畜生!苗桂花哪里敢作声呢?
但是左脚火辣辣的疼痛还是忍不住让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就在无意间透过竹林根部的缝隙,她清楚的看到了一双男人的大脚。她先是一阵吃惊,惊愕间瞬既将目光沿着那双穿了黑布鞋的大脚往上,站在眼前两米开外的正是整日里围着那一群无聊的娘们团团转的冤大头李唤民。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毕竟是个熟人。他相信,李唤民绝对做不出什么上天害理的事情,毕竟,他整日穿梭在女人窝子里,如果他会作恶,那祸害的姑娘媳妇儿不知道该有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