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军随同父亲已经来到最里侧的男生公寓了。三层红砖堆砌的公寓楼呈一字形赫然的排列在校园的最里侧，岁月的积淀凝重的沧桑感格外的耀眼。比起那富丽堂皇直戳云天的综合大楼而言简直是逊色了不知多少倍。这已经很不错了，即便是在乡里数一数二的柳东中学又何曾有一栋专门的学生公寓楼呢。

“那边的是女生公寓，是男生的禁地！记住喽！”姜大头就像叮嘱小弟的身份一样的提醒成大军道。“你的房间在103，八个人的房间。该领的校服床单被罩全都在新领的皮箱里。已经放进房间了！”他还有别的事儿，就先告辞了！

成大军不知同父亲成老三折腾了多久新领的被罩还是没规规整整的套进去。俩人急得是满头大汗。

“叔，我来帮你！”门外一闪而出的男生腼腆的笑笑，他也刚刚送走父母，还没进门就眼瞅了这滑稽可笑的一幕。

“噢！噢！”成大军父子应声赶紧让开眼瞅着身着红色衬衣的男娃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就绝了棘手的难题套被罩。

“叔，我是西塬的，也是刚到这个学校！”他显然并不拘谨，竟主动的同那成老三拉起了家常。

“嗯嗯，哎呀，都是塬上人，正好有个照应，你俩往后处好了，互相帮衬着！”成老三同一个小娃娃竟能说道这么多的话，一点儿也不隔生。

“那是这，我就先回了！”他如释重负般的完成了任务以及心愿，仿佛只等着几年后县文教局的专车就来这儿接走娃娃回乡里或者县里报到上班了一样。心情愉悦及了。

有这个西塬毛头小伙子的陪伴，成大军空落落的心情显然舒缓了许多。他起身朝这位名叫黄坤鹏的同学笑笑就跟着父亲朝校外走去。

“你一个人，有啥事自己灵醒点儿，千万不能犯脾气动手伤人，你看那村上龙二家的小子，才几天就被发落回屋了，小小年纪能弄个啥？”他一路叮咛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父子俩人间的谈话似乎从来也没这般亲密无间过了。倒更像是男人同男人之间的对话，父亲成老三的眼里儿子成大军终于不再是屁事都要他操心费神的小娃娃了。

“你看，保卫科！”他悄然的冲着儿子使了眼色，那就是学校的派出所。他进来的时候就一眼瞅到有好几个身着警服的民警在门口操练队形呢！那可是货真价实武装力量啊！“你可不敢犯傻啊！腰上别着枪呢！”他压低声音提醒儿子道。

一出二门十多分钟的功夫就来到了正门，出门显然比进门容易多了。值岗人员并不作任何阻拦，老远的就让出道儿令其经过。

“你回去吧！”成老三回身望了眼紧跟在身后的娃儿。“自己照顾好自己，隔几日我把屋里安顿顺了领着你妈来看你！”他终于一转身头也不回的朝那来时的十字路口方向走去。才几步就在一旁的小卖店驻足停了下来。

成大军紧跟上去，他显然是一眼瞥见了门口小摊上悬挂着的各式各样的钥匙扣儿。他想着儿子现在缺的不正是这个小物件儿吗？随手就挑拣了起来。

“把钥匙都挂上去，门上的，箱子上的，可不敢丢了！”他终于忍不住又将一叠厚实的零散钱塞进了儿子成大军的手里。“吃饱，听老师话，和同学好好相处”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一路上他都说了，终于不再说话只深情的凝望着儿子闪烁着泪花子的眼睛。

“爸，我送你！”成大军心里酸楚极了，他认得路了，他想送父亲到候车点，但在机具威严的父亲面前他不敢一方情愿的坚持己见，眼巴巴的请愿希望能得到父亲成老三的答应。

他没再说话，脸色舒缓了些。一转身俩人就匆匆的朝着候车点的位置而去。

人生许就是这样，愈是不想要的东西就愈是突发奇想的出现。这一路父子俩之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以及喘息声。才过十字路口没几步，回市里的中巴车一路吆喝着就停靠在了不远处。仿佛专意的在等待着成老三回去一样。

“市客运站市客运站要走的快点，下一班一个小时以后才到”售票员的脑袋已经钻出了前排副驾驶的窗户，他不敢确定行迹匆匆的俩人是身往何方，等待着父子俩人的确认答复。

“成老三的步子更快了”他已经跨上了西去的班车，隔窗坐在了最后排靠窗的空位。

车子缓缓蠕动着，再次停了下来。

成老三眼瞅着身后的娃儿在紧追着，他也不管售票员，司机的提醒，伸出胳膊示意娃儿回去。成大军显然并没注意到父亲的示意，他一把就抓起了路边小摊上的矿泉水瓶三步并作五步的紧追上去一踮脚就塞进了父亲的手里。车子轰的一声轰鸣着疾驰而去，成老三探出脑袋巴望着渐渐远去的娃儿，泪珠子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动不断，他没出息的竟然无法克制住难过的情绪那种无法言喻的哀伤终还是从口腔鼻孔喷涌而出了。已经近身想要制止他违规不安全举动的售票员久久的伫立着不敢发声。

车外异乡城市的马路边，成大军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看着载着父亲的客车走远路，尾灯闪烁着没入车水马龙的街道里，他的内心失落极了，那种被他唾弃或是发起疯来拳打脚踹的一幕幕回荡在脑海里竟是那般的温馨舒畅！可是，往后余生，在这陌生的师范学校里，在这陌生的异乡城市里就只剩下他一个陌生的孤魂野鬼了！这儿没有甘河子，没有箭雨关，没有老洼涧更没有受到委屈还能躲避的苹果园

他不知道这并不漫长的一条道儿他走了多久才回到的宿舍。在临近门口的时候这才一把抹干净了眼泪。他不想让那威严的门卫以及陌生的同学老师看到自个儿离不开爹娘的没出息的样儿。他按照姜大头的吩咐小心翼翼的将那枚同样雕印着自个儿头像以及名字编号的胸牌扣在胸前，抬头挺胸的就进了师范的大门。

他心意已定，要尽快的找到教务处办理转学的事宜，他不想让已经苦等了两年之久的欧阳雨姗就这样没完没了的苦等下去

“转学！你开什么玩笑！”教务处的女老师一头卷发，虽身材肥硕臃肿，但气质非凡。她几乎不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不假思索的一口就回绝了这个冒失鬼的无礼要求。

“蒲白师专同同州师范完全没有可比性呀！你考虑清楚再说！”靠门一侧埋头写字一直未说话的一名老师叹息着道。

“噢，这位是教务长李主任！”女中年老师介绍道。

“李主任，我考虑好了，不用再考虑了！”成大军显然铁定不想在同州师范多呆一天。他早已打听清楚了，两所学校虽不在一个县城但统一归属同一个教育辖区，是市教育局的直属单位。转学的事儿也经过深思熟虑，只要能同苦苦等待他的欧阳雨姗待在一起，无论受多少艰难他都愿意。只是没想到教务处这第一关就遭到了回绝。

“同学，不是不允许，你这莫名其妙的要转学，首先要有个正当理由嘛。录取是按照辖区划分的，每年都有一定的指标，哦，当然辖区指标也不是固定的，每年都有一定的变化。转学并不像随随便便调个班级换个专业那么简单，你的档案材料，户口关系，甚至生活补贴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跟着要动，没有说今儿个转，明儿个就能走的道理。还有，你的家长是否同意，要本人亲自向招考办提出申请”李主任和颜悦色意味深长的解说，成大军听得明白了，看来转学并没有自个儿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主任说了，关键还要看蒲白师专是否缺编愿意接收转入的学生！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万一人家满员不接纳怎么办？两头落空了这不是红口白牙的放了个空响炮。他说得有道理，成大军表示过谢意之后不得不退身出来再仔细的去审视当下所面临的难题！他填报志愿的时候明明填写的是蒲白师专啊！许是辖区划分的缘故

男生公寓的两扇铁门有气无力的虚掩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同样陌生的虚位以待的等待着陌生的他。他实在不想再跻身走进那扇虚掩着的青绿色铁门里。一阵躁动声是从左侧那边女生公寓传出来的，女孩的声音总是那般的清脆犀利。

“此时此刻，如果欧阳雨姗就在那栋楼里该有多好啊！”他失望极了，没有想到所有的努力会换来个背道而驰的境地。但不怕，他必须意志坚定的将自个儿认准的这一条道走下去。哪怕是粉身碎骨，他都要转学，转到蒲白师专去！

“成大军，傻站着！吃饭去！”姜大头不知何时悄然的就出现在了身后，他一挥胳膊扬着手中的碗筷邀请他一道。

“吃饭！不是还没到下午饭点吗？”成大军回身一怔，并没有看到几人去吃饭啊！

“沿左道直走，经过音乐楼，科教楼，左手边就是大礼堂，礼堂的一楼就是餐厅，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姜大头熟练的解说道。

“对了，饭堂不收现金，你的箱子里有一张蓝色餐补卡，里面有钱，直接刷卡就可以了！”他继续解说着。

“餐补卡，我忘记充钱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只是实实在在的却是没有关注过这些繁琐的事情。

“哎呀，不用充，市财政按月补助四十块，不够的话自己再找后勤充卡。”姜大头顾不上说这么多了，一把就拉着成大军直奔饭堂而去。俩兄弟刚刚团聚，这一顿他请了，在柳东中学的时候俩人本就不分什么你我，还有什么必要再说那么清楚呢！

甘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