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香体味欢喜的同时,守喜媳妇也有自己喜事,祭灶的前几天,在外当兵的丈夫发电报说今年回家过年呢。按照时间推算,这一两天就该到了。
大年三十,有钱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个炮仗,嘣——一声声响声震天动地,村里孩子捕捉着这悦耳而刺激声音,绕着村子寻找着,他们要来过过眼瘾呢。
二哥回来啦——守全提着一个帆布包从村口跑了进来。后边的紧跟着穿着一身军装的老甲的家的二儿子。这身着装和新年的气氛融合在一起,军民鱼水情嘛。他的身边早已围绕着出来看放炮的孩子们,孩子们欢呼着,跑着跳着。孩子们内心中都有一个警察梦呢。
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媳妇儿耳中。守喜顾不上和这群孩子们纠缠,他快步向家的方向奔去。他知道,家里的亲人们更期待这他的到来。
这不,守喜刚进门,家人都齐刷刷地围住了守喜。老甲的夫妇和媳妇儿站在最外层,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久别的亲人。此时,静静地看着也许是表达心情的最好的方式了。
“二哥,听说你是开汽车嘞,这汽车开着啥感觉?”守全问。
“那家伙比马跑嘞快吧?”守余接着问。
守喜笑着说:“有机会让你坐一坐”。趁这家人正在想问题的空隙,守喜站起身来打开蓝色布包,从里边掏出几袋子点心递给老甲的“娘,恁尝尝,甜着嘞,看着他爹没有拆开吃的意思,守喜知道爹勤俭习惯了,好东西总要留给孩儿们吃。守喜走了过来拆开一袋子递了过来,老甲的这才小心翼翼地剥开包装放进嘴巴里。守才看着爹的动作笑着说:“爹,咋看你这是拨地雷嘞”。听完这话,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屋内散发着桂花的香味,这种香糯酥甜的小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沉浸在这从没有的品尝过的味道当中,每个人都不说话,生怕一次简单的声响影响味蕾的感触,这种甜味足以让一家人忘记一年中经历的苦痛,足以抹平伤痛与委屈。
平凡的一家人沉浸在这简单的幸福当中。
“二嫂——”一声叫喊打破了这种平静,像是丢在平静湖面的小石块,周围散起阵阵涟漪。
“你在这吧,俺去看看”守良说。
刚进屋,兰香就骂起来:“你个冇良心的,别人不把你娃儿当回事,你也不当回事呀”守良一脸无辜地看着兰香。“冇人,冇人不当回事——”。守良一张嘴,嘴巴里的白色粉末吸到了气管里,着实地打了个喷嚏,桂花糕随着这个喷嚏一起迸发,喷了兰香一脸。
“马勒戈壁嘞,老娘拼死给你生个孩儿,你他妈的背着我吃好东西——”兰香被这喷出来桂花香气刺激得破口大骂。
刚睡着的娃儿又被这吼声震醒了,蹬着腿哇哇地哭起来。
守良顿时慌了神,低着头含着腰,不停地搓着手。
“瞪个球,去让她给我倒点洗脸水来”
“俺——俺去弄吧”
兰香瞪大双眼不说话,守良瞟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守良咋好意思去指使弟妹呢,何况二弟刚刚回来,大家都在一起说笑,她扭捏地走到锦程面前,不好意思地看着锦程。锦程似乎感觉到大哥的局促不安,看着守良指了指西边,守良低着头嗯了一声,继续搓着手。
看着锦程出去,老甲的看了媳妇一眼,老甲的媳妇紧跟着也出了门。
“呀,烫死俺了”守良媳妇用指尖碰了碰水紧接着缩了回来说。
“不烫呀,俺试过了”锦程试了试水温说。
“你这冇生过孩儿,都不着这身体虚,你这——”兰香抚摸着儿子说。
锦程全当没有听见,自从进了这个家门,这话早已经听腻了,起初还觉得脸上挂不住,现在早已经坦然面对了。她也懒得去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楚。
锦程从水缸里盛了一瓢水,倒进了水盆里。“大嫂,试试水”
“凉了”兰香缩回手白了锦程一眼说。
锦程掂来暖壶和一瓢凉水放在一起说“冇事,嫂子,这温度咋着也得弄得你满意了”
“你要是嫉妒俺就明说,不用弄这些家伙事儿”守良媳妇一咕噜坐了起来说。
这一句话着实噎住了锦程,她看了看大嫂的脸色,感觉到不能在往下说了,不然今天很难收场。
她整顿一下心情,笑着说:“大嫂,再试试这水中不?”兰香并不买账,坐在床边瞪着锦程。锦程又把盆子往前端了端说:“试试吧”兰香一扬手,盆里的水扣了锦程一身。锦程强压着怒火,看了兰香一眼扭头回到西屋。
身后,兰香攒足了劲儿,一口浓痰砸了过来。
此时此刻,锦程的心同时装着兰香桌子上的暖瓶和水瓢。凉水和热水的碰撞后热水渐渐失去了它的温度。她没有衣服可换,只能用体温去抵抗那逐渐褪去的温度。
窗外雪花又从空中飘落,慢慢地覆盖了行人错杂的脚印。院子里的小竹凳也不见了踪影。藏在墙角的几株麦苗露出青青的头,兴奋地看着雪白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