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1 / 1)悦石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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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后的几天里一直阴雨连绵,秋风吹紧了人们的袖筒裤腰,街上早已经不见了穿着三窟窿满街跑的庄稼汉,大姑娘小媳妇也收起来苗条的身材,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幸好,黄止村的人似乎遇见到天气的变化,早早地把麦种撒在田垄里,村里的“落后户”赵锦程也在第一场秋雨前完成了小麦的耕种。

人们并不反感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这对庄稼人来说恰好不过,小麦正需要滋养,忙碌了一个秋天的人也能悠然地赖在床上,休整休整。他们并不着急去享受,对庄稼人来说,假期刚刚开始,要到明年的四月份才会结束。

从安徽回到家的赵锦程第二天就一头扎进地里,花生该出了,白胖的花生可是个有脾气的人嘞,一旦你错过了最佳时机,它就会藏在泥土里给你捉迷藏。锦程当然了解花生的脾气,可不敢怠慢它。这不,刚满月的王文徽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放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过,东头的两个兄弟及时赶过来,要不她这个“落后分子”绝不能在下雨前将花生收到家。

窗外的雨拍打着蒙在窗户的塑料纸上啪嗒啪嗒地响,不停地变换着节奏,对屋内的锦程来说,这种声音并不美妙,她正看着屋内一绳子的尿布发愁,这两天,她的宝贝儿子的**像是决了堤的河,没有规律地拉个不停,往往是这个屎布还没有换好,一个屁下来喷溅得哪里都是,锦程小心地呵护着,抱着儿子去了几趟诊所,但一点作用也没有,大便像小便一样,最后连点屎花都不见了,眼看着儿子越来越虚弱,连续的哭喊嗓子变得沙哑,哭声也变成了轻微地抽泣。锦程一夜未睡觉,抱着哼哼唧唧的儿子在屋里转来转去。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真的需要再去看看了,锦程亲吻着儿子的额头想。村里的公鸡已经叫了一会,锦程通过门缝看了看天仍旧没有一丝光亮,天阴了,要不是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她还不知道窗外的情况呢,最近自己总是办些没脑子的事情。不能再等了,她瞎摸了一块塑料布挤在脖子上,把儿子藏在塑料布下便跑出院门。

村东头的赵全忠是村里懂得看病的医生中最好的也一个,也和自己沾点亲戚。离自己最近的医生王虎是半路出家的,收费较低,锦程可不敢找他。村子本来就没有多大,几分钟功夫锦程就到了全忠家。

“哥,恁再看看俺小徽咋了呀,一直拉……”锦程略带哭腔地说。

全忠半夜被叫醒,心情烦透了,一听见有人叫哥又把脾气压了回去,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哪里能那么短呢。

“锦程,咋了?”全忠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俺看孩子这一天不抵一天呀……”

全忠看了看嘴巴,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胸脯,飘忽的灯焰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锦程感到有些害怕,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匕首插进心头。

“先给孩儿开点药,如果不行你就不能耽搁了,赶紧去县里的医院”全忠边拿药边说。

一两分钟,全忠递过来三包要“已经碾成粉末了,回家赶紧喂孩子喝,一顿一包,压着舌头,别呛着孩子”

“哦,多少钱?哥”

全忠推着锦程说:“赶紧走吧,等孩子好了再说也不迟,天快下来了”

“哥,你说俺孩儿这是啥病?”

全忠叹了口气说“腹泻,不好治,容易虚脱,这病俺也没治过,就是听说过,感觉有点像”

锦程知道,要不是自己本家,他肯定不会给你说这么多实情,锦程内心忧虑万分,腿感觉有点软。

从医生家出来,锦程一路小跑着回到家。在给儿子倒水的功夫,儿子紧跟着拉了好几次。儿子也不再抽泣,头无力地歪在一边。锦程想喂孩子点药,儿子怎么也不张嘴。“徽徽,吃点药,吃点药咱就好了”锦程央求着儿子。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听懂话呢,无论她怎么恳求,哄逗,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咬着牙狠着心掰开儿子的嘴巴勉强灌进去一点药水,随即又被喷射出来。我们的锦程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抱着孩子低声哭起来。

咔嚓——轰隆隆——闪电和雷声相伴而至。二者像是在比拼是谁的威力强,看谁能把地上的人吓到。闪电压得更低,几乎是骑在树上,屋檐上、土地上举起来他那无情的闪着银光的斧头劈來劈去。雷声并不甘示弱,屋檐梁上的土块伴随着雷声落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哗——雨水终于赶上了闪电和惊雷的步伐。雨点迅速汇集成雨柱,雨柱又像充满弹性的鞭子任性地甩在房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院子里水越积越多。挡在门口装满泥土的袋子已经低挡不住水的侵袭。一阵风刮来,雨水漫进了屋子,屋内已经湿漉漉一片。东墙根堆积的小麦和花生早已经被自己垫的半米高,洪水再大也不至于又半米吧。这是锦程唯一感到庆幸的。

喝了药的儿子安静了一会,随即肚子里又咕噜噜地响,噗嗤——伴随着响声屎喷射出来。与其说是屎不如说是尿,除了带着些星星点点的乳状物外其他都是清澈透明的水。看到此,锦程心里像猫爪一样。她多愿意生病的是自己呀,孩子呀,你可别吓唬我呀,锦程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雨势越来越大。鞭子似乎显示不出来它的威力。中途更换成锤子。咚咚咚——。锤子敲在土坯屋顶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她真担心这房低挡不住雨水的浸泡倒塌。不过此时,比这房子的更让她揪心的是儿子的病情,怀抱中的儿子微弱喘息声淹没在咚咚咚声中。

还能比这样的情景更让人担心吗?今后的几十年里,她没有像今天这样孤独。如果换做经历丰富的你会不会仍旧心有余悸呢。

她不再等待,决定去趟县城。自从记事儿开始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景。面对此,她倒是坦然面对,没有去埋怨,遇到困难时她总想起爹的那句话“顺的时候往坏处想,难的时候往好处想”。

稍纵即逝的闪电光映照在屋内镜子般的地面上。她弯下腰,从没过脚脖的雨水里摸出鞋子套在脚上。又用塑料会包好孩子走出家门。

万事不求人的她准备去恳求爹跟他去县城看看病,即便大嫂再不满意,也只能这样了。二十里地对她来说不算远,但是下着雨又抱着孩子……

“爹——”锦程错过雷声大声喊着。

老甲的听到喊声披着衣服就出了屋门。“咋了?”他看到浑身湿透的儿媳妇站在院门外心想大事不好。

“孩儿生病了,全忠说得去县里看病,这天——”锦程为难地说。

“你先在厨屋里等着”说完抹黑钻进屋里。“你把这钱拿上,先给孩子看病。

“爹,这——”锦程一时语噎。

“先拿着,俺去叫人跟你一起去”说着就走出院子向守才的院子走去。

守良屋内点起了灯。微弱的灯光映照在水塘般的院子。

“爹,给她啥嘞?不能真偏心吧!”兰香在屋内喊道。

兰香冷不丁的一喊,吓得锦程直发抖。

锦程叹了一口气,哎,她明白今天不止这场暴风雨。

屋内随即一阵嘈杂,孩子也醒了,迷迷糊糊地哭起来。“马勒戈壁嘞,哭吊啥,钱都给人家了,你还哭”兰香显然被半夜哭泣的儿子激怒,恶狠狠地骂道。

“中了,少说一句吧”守良低声说。

“你得了吧,就属你不中用,要不是我你连个破屋子也冇,别光充好人,好人冇恁好当!”

屋门打开了,守良和兰香同时出了门。守良寻摸到厨屋的锦程,径直走过来。兰香一头钻进堂屋想要跟她爹理论理论。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又朝着锦程走了过来。

“把钱拿来,这钱可不是你的,咋着也是咱们伙的,你不能独吞!”说着伸手就来往锦程裤兜里掏。

“大嫂——”锦程本能地往后退,她知道,如果这个钱被拿走了,自己就没有钱给孩子看病了呢,她心里陷入一阵纠结。

这时,老甲的不知道从哪里推着一辆摩托进了院子。

“你咋了?”老甲的呵斥道。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平时少言寡语的他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声音透过雷声和闪电直穿兰香耳朵。

兰香被老甲的呵斥吓住了,她收起手眼睛呆呆地看着进来的老甲的。这是以前的爹吗?她不敢相信。

守良,这是俺给你说,这钱是给孩子看病的,谁再打它主意,俺可——俺可——,话说了一半没有了词,半天才挤出来三个字——啥也不管。对在场的所有的来说,包括对老甲的自己来说这几个字足够震撼,后来,他想起来这件事,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看着坚定的神态,兰香吓得不敢吭声,一时间还没有醒过神来。

“俺去吧,”守良说。

“不用,你看着家,让守才去”老甲的坚定的说。说完又急匆匆地跑出院子。

老甲的跑到守才院子前,发现守才屋内还没动静,气不一出来,把院子里的门板踹到邦邦响。守才这才揉着眼睛从屋里慢腾腾地走出来。

“咋了爹?大半夜的”

“啥,刚才冇叫你?恁侄子病了,你带他去医院看看”

“恁远了,不去”说着就往屋里钻。

老甲的一脚把门踹开个缝隙挤了进去,“你给我进去试试”老甲的一把拉住他。

“天亮了吧,再说还下着雨嘞”守才委屈地说。

“俺再说一遍,恁侄子病的严重,你不去,俺去!”

“摩托给你借好了,在那个院子里”

“我等着你!”

老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将军给士兵的命令,刻不容缓。守才还想推脱,但是一听有摩托车可以骑,心中也愉快起来。

守才跟着老甲的后面边跑边问:“爹,要是冇摩托俺可不去”

老甲的不去理会他,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咋回事吗,虽然他不怎么说话,但是内心清楚的很呢。

守才看到院子里的摩托车,他认出来这正是村子里的暴发户的,他骑过的那辆。之前自己为了骑车还偷偷地卖了两袋麦子嘞,想到今天能独自骑行那么远,心里兴奋不已。要知道两袋麦子的钱专门用来骑摩托车,小丁是个精明人,每天算着圈数,每天绕着晒麦场转两三圈,再说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还得小丁坐在后边瞎指挥着。

“走吧,二嫂”守才兴奋地说。

“赶紧走吧,路上慢点,守才”老甲的叮嘱道。

待守才裹好塑料布后,锦程坐上摩托车驶向县城。锦程把塑料布系在自己脖子上,将所有能遮挡风雨的塑料布压在儿子身下,身体和塑料布形成了一道屏障,保护着襁褓中的儿子。

摩托车在雨中飞驰,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锦程顾不得抹一把从头浇灌下来的雨水,她只盼望着摩托车再快些!

骑车的守才异常兴奋,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场梦,没花一分钱竟然能骑这么远的路。下这点雨又算什么呢,只要踩上这个脚蹬,比晴天还舒爽嘞。他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带大嫂家的儿子看病的情形,拉着个破拉车吭哧吭哧半上午才到,累个半死。嘿嘿,今天真是太爽了,要知道,全村也就这一两摩托车嘞,他亲眼看到,小丁用嘴哈着气把车子擦得锃光瓦亮嘞。这么金贵的东西,真不知道爹是怎么借来的呢?嘿,管他嘞,不管这闲事儿,俺能开就行。和摩托车一样飞驰的还有守才的思想,他享受这个过程,每一个感觉都得慢慢品味。

确实需要慢慢品味嘞,你要知道,我们守才为了骑车可是卖过口粮呢,宁愿勒紧裤腰带也要骑骑这个车呢,这是守才的梦想。自从小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半旧的摩托车,他一下子超过东头的赵咣的和西头的大嘴的风头。看热闹的,跃跃欲试的,挤破了头要去抹一把。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个玩意儿,跑起来还出气儿。几乎男孩子都想骑上去转几圈,或者是坐坐也不赖。守才是其中的最卖力的一员,没事就往小丁身边凑,好话说了一大推,青年人捉迷藏,小丁总是第一个抓到守才,这是为啥呢,只有守才心里清楚,他要是知道,小丁并不感激他反而觉得他笨才被找到,肯定是伤透了心。不过守才并不死心,好话不管用,他就把目光瞅向了屋角堆放的口粮。

从小丁买来摩托车不过半年,守才已经骑了十几次自从那卖粮前花完后再也没骑过,技术已经练得杠杠的,他已经厌烦了中规中矩的骑法。之前小丁总是在眼前晃荡,也不管乱转,竟是捡着好路走害怕小丁心疼,以后再也不让他摸。今个儿可是可以自由撒欢了,他忘记了身后生着病的侄子,车子来回旋转。锦程提醒了一回,再也不敢吭声,毕竟这么大的雨有人来送已经感恩戴德了。

黄止村向西南方向走要经过两个村子,河下村紧挨着黄止村,再往西走就是前黄村。村子与村子交汇处往往是麻烦所在地。村子的界限也不那么清晰,往往是这个村的人跑到对面挖土来垫自己的低洼地。村子的交汇处就成了重灾区。路两边的地已经被挖成近十米的大坑。坑下边也用人赌博似的在坑里种上粮食。路随着雨水的冲刷越来越窄,不下雨的时候,人们还能绕着走,一下雨,就填平了坑坑洼洼的路。不熟悉路况的人总要在这里喝上几口水。

不知不觉守才已经到了这里,显然,守才并没有想停止的意思,加大油门全速冲了过来。抱着孩子的锦程倒是操着心,但是等她看到这个路的时候已经晚了。摩托车瞬间不见了半个轱辘。方向也不再听使唤。守才慌了神,急忙伸开腿来支……在车后的锦程吓得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两个人随着摩托一同滚下陡坡。

锦程弓着身体抱着孩子在土坡上翻滚着,土坡上一点抓的东西都没有,锦程已经忘记了害怕,紧紧盯着下边的水,她要在落水的那一瞬间举起孩子,不能让孩子呛着水。她做到了,水坑里的水还不太多,刚没过腰,她抱着孩子叫守才,喊了好几声,吓破胆的守才才清醒过来。“冇事,二嫂”

两人把手伸进泥土,扣着湿滑的坡面一点一点往上爬,中途几次滑进去又爬了出来。约莫着半小时的功夫,三个人总算爬出来了水坑,幸好,摩托没有摔坏,打着火向县城开去。

到了医院,医生就把孩子抱进了抢救室。锦程也顿时慌了神。身体瘫作一团,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脚踝,感觉到两条腿瑟瑟发抖,她想把自己挤压再挤压,这样会让她感觉到踏实一些。心里烦乱极了。眼睛的泪水几乎要迸射而出。生活呀,怎么能给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呢。此时,周围一个安慰自己的人也没有,她感觉到无助。她盯着吱吱呀呀响着的门,期待着里边传来一个好消息。小徽呀,你可要坚强呀!锦程嘴巴里小声地念叨着。

“你是孩他妈吧”一位医生推门出来。

“呃——”锦程连忙回答道。

“孩子不中了呀,拉的脱肛了”医生严肃地说。

这几字个像是窗外的闪电直接劈在她的胸口,灼烧着她的心脏,骨头似乎也融化了,她身体一软,医生赶紧伸手来搀扶她。

脑子一片空白,此时天旋地转。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央求的口吻说:“医生,求求恁救救俺孩子,孩子她爸在安徽当兵了,俺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俺可不能没有他呀”

“这——也尽力了”医生无奈地说。

“医生,恁只管治吧,无论结果咋样,俺不埋怨恁!

锦程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

“中,俺几个再商量商量”说完转身进了急救室。

咔嚓——轰隆隆——闪电和雷声交织在夜空,急促的闪电把整个医院照的惨白。楼道里明与黯交替刺激着锦程的酸痛的双眼。

她的身下,泪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她坐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心如死灰。目光呆滞地看着在风中吱吱呀呀的门。

一位路过的护士走了过来:“大姐,起来俺给你包扎一下吧,要不该发炎了”

她努力地抬了抬头看着前来问话的护士,眼神中充满了伤感和无助。她多么渴求任意一个白衣天使告诉她一句话“孩子没事呀”

她瘫坐门口,她已经没有力气挪到一点点位置。任由行走的人从她的身边跨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悄然流逝,医院大厅墙上的时钟已经响了几次,那个门仍旧没有打开。她安慰自己,只要医生没出来就有希望。

时间又过去几个小时,门终于打开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是刚才的那个医生,她清晰地看到,医生的表情没有刚才严肃,她心里感到些许安慰。医生走过来说:“别担心了,俺刚给市里的专家打了个电话,孩子是秋季腹泻,再加上水土不服,又着了凉,已经脱离危险了”锦程握着医生的说鞠着躬反复道谢。

“中了,我看你伤得不轻,你也去包扎一下吧”小王,你去给她包扎一下。医生转身给身边的护士说。

锦程站着并不想跟着护士走,医生停下来说:“你这人,都给你说了,冇事,在住院观察几天就冇事了,去吧”

锦程这才跟着护士离开了急救站。

当护士卷起裤腿时,不由地对眼前的这个人肃然起敬。“大姐,恁真坚强,恁瞧瞧恁这腿上的伤口都泡泛了,有二十多厘米嘞”

“哎,俺瞧这还得缝针”护士自言自语道。

“恁可咬着牙呀,俺给你缝两针”护士叮嘱道。

“嗯”

疼痛从护士的针下沸腾瞬间转至全身,锦程浑身湿透。雪泪汗已经分不清楚。

“哎呀,二嫂,找了你好几趟,你咋在这嘞”守才进了门埋怨道。

护士瞟了守才一眼,小心翼翼地扯着线。

“二嫂,给俺点钱,俺饿得不行了”守才说。

“你是——别管你是谁,你冇看见在这缝针嘞?”护士小王看不惯地质问道。

守才不说话,从鼻孔里出了几口气站在了一边。

二十分钟后,小王才停下手中的针。她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收拾着缝针用的工具。

看到锦程缝完了针,几步跨到锦程面前伸出手说:“二嫂,给点钱,俺去吃点饭”

锦程煞白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努力地裤兜里掏出一卷被雨水浸泡的小手巾。递过来一块钱。守才借过钱欢快地离开了。

锦程这时才感觉到疼痛,她扶着墙挨到急诊病房。她才知道,孩子也从急救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看到儿子时,心里说出不出是什么感觉,眼前的儿子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孩子睡着了,她低着头凑在儿子脸上感受着那均匀的鼻息。世界上没有比这个声音更加动人了。

中午时分,她托旁边病床的人给儿子买了袋奶粉。她等待着儿子醒来。

“二嫂,再给点钱吧,摩托车冇油了”守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

“不是刚加了两块钱的,这咋又——”锦程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意思说兄弟,毕竟是人家冒着雨把孩子送过来的。

“俺这不是开着摩托去给俺侄子找那疼了——”守才解释道。

“加满油,回家吧,给咱爹说孩子冇事”锦程递过来两块钱说。

“不,不用,俺再这陪着恁吧,出院了一起走”守才不想离开这。他知道,回去这摩托车就得回去了。他还没有过瘾呢,县城还冇转遍嘞。

“不用了,咱爹该多担心了,再说了,这车子是咱借的,人家肯定堵着门给咱爹要了,要是摔坏了,咱家几辈子才能赔得起嘞”锦程劝说道。

“哦,那中”守才不情愿地离开了,管他呢,先去县城转转再说吧。过过瘾再回家。再说了摔坏了也得恁守喜赔人家嘞,可怨不着俺。守才心想。

守才回到家已经深夜,老甲的一直待在村口等着他。老甲的冷不丁一叫守才,守才着实吓了一跳。谁家的孩子谁了解呀,他早已猜到守才肯定不会自觉回来的,这么晚回来,不用问肯定是外边骑摩托到处瞎逛了,孙子肯定冇事了。他不在家等也有他的考虑,这么金贵的摩托车借过来已经不容易了,守才性格也邋遢点,车子不定什么模样嘞。在村口截住守才,能有机会把车子擦一擦,还的时候也好说话。

老甲的执意让守才将车子推到屋里,守才满脸不情愿。他不知道,在他呼呼睡大觉的时候,他爹擦了整整一夜的车。

在医院里折腾了三天,锦程吃了两个馒头,她是在不舍得再花一点钱,她知道,这是爹几十年的积蓄了。孩子在医生的照料下逐渐活泼起来,第二天已经在床上呆的不耐烦了,挣扎着让锦程抱着。

孩子出院了,锦程感觉一身轻松。她抱着孩子,迎着阳光踏上了回家的路。

车子从路上撵过,荡起一阵阵轻烟,她从轻烟中穿过,她感到,今天的泥土散发出的气息格外清香。路两边的野草也在随风跳动,嫩绿的、幼小的,像是宣告着生命的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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