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我的美酒何在呀?”
冬意渐浓,山魅一案已是两月以前的事情了,永乐街上再次恢复了繁华,此时湛准作为一名持铁吏魁与下属之间的关系处得也还算融洽。春节刚过,又恰逢上元灯节,康伯府外处处张灯结彩,虽是夜晚,但似乎天空都被照得通亮了起来,行人熙熙,多有外地进松都探亲过节之人,其中不乏有才艺之士,趁着灯火,有的竟直接在路旁纵情歌舞,引来数人围观叫好,好不热闹!
此等情形,叫湛晴岚这个贪玩的性子如何坐得住?
可他刚一扑出府门,却就见到了个久违的面孔。那白衣翩翩公子牵着白马立于康伯府门前,眯眼冲他笑,却是笑得湛准有些尴尬。
“呃,这个嘛......”他一转脑袋,又迅速从“耀”手中夺过了缰绳,调转了马头,“且不说这个,今日上元灯节,我带你去玩些更好玩的。”湛准道,便领着对方再次冲入永乐街里了。
路旁花灯样式繁杂,却又皆为美观,还有的闪着异色的光芒,着实新奇。但真正喜欢这种漂亮东西的大多是女孩儿,男人们跟着其实更多是想看个热闹。
湛晴岚虽然也夸了两句这灯如何如何美,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其实还是在那些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美食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门前,罗列着各型各色的摊点。
“来咧!色香味俱全的大驹蹄咧!”有人操着方言大声叫卖,又有人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做菜,仅凭手艺就让摊前排起了长队。
“这淡淡的一抹清翠,娇艳欲滴,实是诱人,然放于火上炙烤,却是不忍,不如置之于罐内,仅以皮肉烹香,可好?”有位读书人打扮的公子文绉绉地言语道,弄得忙于手上火候的摊主一头雾水。直到一旁一个家丁模样的小子解释说:“我家公子是说,来个煎饼,只放肉不要葱花,可不可以?”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然后转而哄笑。
“这书呆子,傻愣愣的,也是有趣。”湛准咬着手里的一个肉夹馍笑道。
“耀”也跟着笑,“有趣是有趣,却是不如一坛陈年佳酿有味道的。”
“嘿!”湛准不由撇嘴,“你这人穿得体面,却如此小计较,实在是有辱斯文!”他鼓着嘴用力地咬了口手中的饼,道:“也罢!不就是酒嘛,带你去喝便是!”便拽着“耀”轻车熟路地往一处灯火繁亮的酒楼去了。
只见那楼上牌匾上书有“快活楼”三个大字,站在楼前便能听见楼内欢声笑语。
“哟!这不是湛公子嘛!快请进来!”见到湛准,站在门前的老鸨连忙招呼道。
“张妈妈。”湛准也是毫不客气,“今日难得佳节,别家店铺都有特色活动,不知你这儿,可有能让我感兴趣的节目呀?”
“本来是没有的。”那张妈妈谄媚地笑道,“但既然湛公子你开口了,那我们快活楼自然是不会叫你失望的。”她说着便招呼过来了一个女子,“湛公子你且带这位公子随小戚一起进房内安坐,待会妈妈我自会帮你安排你想要的东西。”
“甚好!”湛准笑逐颜开。
那名为小戚的女子见状也连忙拉起了湛准的手,往楼内走去。调戏少女的同时这湛晴岚倒也没忘记拉着身后那位兄弟一起,倒是让“耀”颇为.......颇为无语。
这是一间点着烛火的房间,装饰得有点像是结婚时的洞房,极为喜庆,却只有一张床。房内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酒菜早已备齐,就像是知道湛准要来似的,而桌边的凳子却不止三张。
“如何?这酒可合‘耀公子’胃口?”甫一进入房间,湛准便立刻拎起了桌上的酒壶往“耀”身前的杯子里灌了满满一杯。
说话间,又陆陆续续又五六个身材出挑,外貌姣好的女子进到了房间里,分别在湛准与“耀”身边坐下,时不时还不小心地用手碰一下二人的敏感部位。这几个女子各有各的好看之处,但却好看得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之处仅仅在于,身上的衣物甚少罢了。
湛准自己倒是快乐极了,不过从来没来过此等风月场所的“耀”却是极为不适。
但见湛准如此有兴致,他也只能强颜欢笑了。
“哦对了!‘耀公子’今日如何有功夫来松都?也不提前支会我一声。”酒过三巡,湛准才终于想起来要说些靠谱的事。
这也不能怪他,他天性就放荡,这是基因决定的,好不容易经过山魅一案下定决心要奋发图强造福社会吧,两月以来,遇到的都是一些小案子,于是他便又回归天性,继续放浪形骸了。
“来松都访亲罢了。”“耀”望着一杯身旁美人递到嘴边的酒,不由苦笑。
“哦?!”但湛准却借着酒劲更加来了兴趣,“‘耀公子’也有亲戚在松都么?”
“是啊。”“耀”哽着喉咙逼自己又喝下一杯花酒后才道:“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便不提名姓了。”
“原来如此!”湛准更加兴起,没等身旁女子将酒送过来呢,他自己便拎着酒壶咕咚了一大口,然后晃着脑袋询问道:“那不知‘耀公子’此来松都,打算呆几日呀?”
“本来明日就该走的。”“耀”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将将好躲过了身旁两位美人的酥手,“但家人热情难耐,便答应了要在这里再住四天。”
“那‘耀公子’你可算来对时候了!”闻言,湛准不由激动地用手拍了下桌子,“你可不知!今年不同于往昔,那皇帝亲自下诏,说这上元灯会要办整整五日呢!”
“那可真是巧了。”“耀”也不禁尴尬失笑,“如此的话,湛公子如若在这五日里于工作上有何疑难之处,或是找不到酒友,皆可来找我。”
“善!”
桌上的菜肴也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了个满,该聊的不该聊的也都聊了,甚至早在两个月前湛准刚刚升为持铁吏魁时便立刻写信送去陵州告知于“耀”的这件事也被两人拿出来鞭尸了一番。而接下来......
湛准搂抱着身旁三个俏人儿昂然起身,因为酒醉而微红的脸在此刻看起来尤为轻浮。
“此处不便你我二人同时行事。”他对“耀”道:“‘耀’公子你于此继续享受,我且换个地方。”便搂着三个女子往门外走去了。
而刚要推门而出之际,那装饰得漂亮非常的门却被人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给踹烂了,转而出现在湛准面前的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林......林隼?!”见到这人,湛晴岚的醉意立刻就消散了一半,“你为何在此啊!?”
对方也不多言语,只是拎着湛准的手臂直接就往门外拽,看得他身后的那三个女子目瞪口呆。
“究竟发生了何事?焉至于此啊!”待湛晴岚完全清醒过来,他已经被林隼拖到了快活楼外。
林隼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冷冷言道:“死人了。”
这时湛准才开始正色应对起来。
二人匆忙回到了康伯府,湛准取了那匹小黑马,林隼则借用了蒋闽的那匹棕黄马,然后前者跟着后者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城东门,出城来到了一条大道上。王定,孟坚,阎盛,钟周,尹寺五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围着一个青年公子和一具尸体,纷纷屏息不语,见到湛准过来,才同时行礼。
“怎么回事?”
走近了一些,湛准才看清,这年轻公子正是几个时辰前在永乐街上买煎饼的那个文人,而死的那个则是跟他一起的那个家丁。
“白影掠过!血光飞溅!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那文人公子哭喊着道,同时捶胸蹲地,面无血色。
湛准听了只觉得头疼。
一旁的几个吏员中有脾气暴的如胖子阎盛,见到自己这位上司貌似也没听懂这人的话语,便直接上前拎起了那文人的衣领子,又重重地摔回了地上,“你这酸人!讲的什么鸟语!?不说人话小心爷爷我把你丢到妖狱里去!”
这让那文人又哭得更大声了,但这时多半已经不再是因为悲伤,而是感到了屁股生疼,“刚刚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影冲了出来。”那文人委屈地道:“然后啊六就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