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伊想,苦思无益,不如出去走走吧。
四月份天气温暖,也正好有清明小长假,正是旅行的好时节。韩少伊买了票,一路颠簸,到了凤凰。
到凤凰那天正好下雨,韩少伊找了家青旅投宿。进店后看见一个姑娘正低头认真的做着卫生。
看到客人,姑娘很意外,抬起头来对韩少伊说:“这个时候来凤凰的人可不多呦!”
韩少伊笑了笑说:“旺季来旅游的客人都是正经人,我不正经,专挑大家都上班了人少了才出来玩儿。”
妹子听见这句话后便夸张的笑起来,配着屋外细细密密的雨声,像一个超高音喇叭。
跟妹子闲话了两句后,晚上韩少伊就一个人坐在小院里喝闷酒了。姑娘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走过来跟韩少伊聊天。
姑娘告诉韩少伊她叫山栖,家在云南,是这家青旅的志愿者。
“就是那种一边在青旅帮忙,图个住处,一边在附近玩儿的志愿者!”山栖欢快的眨眨眼睛,眼神灵动如水。
韩少伊不过比这个姑娘大两岁,但在这个姑娘身旁,却沉重的像个耄耋的老年人。
“你好像不爱说话啊?”妹子问。
“我慢热。”韩少伊笑笑说:“有时候我看着自己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会深切怀疑自己是个拉低全民幸福指数的负值。”
“你为什么苦大仇深啊?”山栖问。
韩少伊说:“天边的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眼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梦中的落花主人,失落的很。”
山栖哈哈笑了笑说:“你这就叫丁香空结雨中愁吧?皇帝都摆不平的闲愁你却非要摆平,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么?”
韩少伊放下啤酒说:“我好端端的,大节假日的不好好待在房间里睡觉,穿越几千公里跑到这里来,可不就是来摆闲愁的。”
“现在的人可很少因为感情的问题愁云惨雾了。”云山栖说:“尤其是你们这帮整天为功名利禄秃顶的白领。”
韩少伊喝了口酒说:“我要跟你说我一不是那种为功名利禄秃顶的白领,二不是那种因为感情问题愁云惨雾的矫情人你信么?”
云山栖说:“我信,但我想是你的天边人跟眼前人不信吧?”
韩少伊说:“嗯,天边人总觉得我功名利禄熏心,换了枕边人,躲回到自己的小楼里找清净去了,眼前人总觉得我矫情,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穷酸文青。”
山栖又哈哈笑了声说:“你总说这个让人郁闷的话题多无聊,我给你出道题吧!”
山栖指着眼前的江景说:“你看着眼前的江景想想,天宝跟翠翠要是在我们的这个时代相遇,会发生那么让人动容的爱情么?”
韩少伊想了想说:“他们会发生爱情,但我觉得结果可能是,翠翠会把天宝送她的虎耳草风干,做成标本,然后夹在书里当书签,然后每次看书的时候都总会再想起天宝来,但也只是会在看书的时候想再起这个人来。”
山栖这次没笑,而是静静的听完韩少伊的话说:“我觉得吧,你看到书签想起这个人来的时候,不见得爱情就从未回来过吧?我觉得他应该也还留着一样你的东西,放在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偶尔拿出来看看,回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回忆自己的青春,感慨他已经再也赶不上你的步伐。”
韩少伊笑了笑说:“他已有娇妻,说不定马上就会有孩子了,留我的东西做什么?”
山栖说:“你不懂,其实这很多人吧,是似是无情也有情的。按照大部分人的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感情,自然是希望守着这个人终老。但一部分对感情有更深入理解的人明白,有的人,不管是分开后惦念一辈子还是恨一辈子,总归好过在鸡毛蒜皮中消磨了年少时的海誓山盟。”
韩少伊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山栖哈哈笑着说:“因为你啊!肯跟你谈恋爱的人,浪漫情怀未必有,但肯定理想主义。我是觉得,他当下即便换了人,跟生活低了头,再过几年也未必就能日日月月年年的忍受身边人的琐碎。而你就不一样了,你虽然矫情,但也算是个能直面压力与琐碎的人,你不会接受一个逃避他自己本该承担的成长压力而去获得额外的舒适的人,所以你说,翠翠只会把虎耳草做成书签,然后在翻书的时候看看。”
韩少伊放下酒瓶子,跟云山栖击了个掌。
山栖说:“明天我正好不不用做事,咱们一去出去玩儿吧,省的你自己坐在这里喝闷酒。”
韩少伊:“明天不下雨么?”
山栖说:“这个季节凤凰天天下雨,因为下雨不出门就可以不用出门了。”
韩少伊笑了笑,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忽又下急的雨,蓦地想起了一句歌词:我独酌山外小阁楼,听一夜相思愁,醉后让人烦忧,心事难收。
最后只能无奈将心思全收,放思念随风逐流。
其实津滨跟燕城一样,燕城跟江州一样,最不缺的是挤地铁加班、合租房、勾心斗角与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故事。很多人孤军奋战,很多人抱团取暖,然后静静等待这生命的曙光初现。
难道那些人不喜欢站在山外的小阁楼里听雨声么?
江水如墨,细雨如雾,各色的雨伞宛如点在山水画中的石青与胭脂。
只是他们想听的雨声在别处吧?
韩少伊看着天空中细细密密的雨丝想:苏庭玮就是在这种柔情画意的地方长大的么?那为什么生长在比凤凰还柔肠白结地方的他,俗的不像是一个有过少年时代的人?
小城之外,山看不到尽头,城外的故事向来不如城内的故事世俗庸常。
但有人的地方又有庸常,在这个淡青色茶杯沏了玫瑰花水就微凉的小城里,有多少人的心里,同样埋藏着“陌上花开缓缓归”的故事?